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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愁一身粉衫,施施然走了進來。
見楚蘭闊已經坐在桌前,嘴角的梨渦便現了出來,手指彈過,暗門驀地彈上,速度快得傅靈佩根本沒看清。
她拂了拂袖子,坐到了長桌前:“今日這麼早,等我?”
楚蘭闊垂着眼沒有回答。
莫愁不以爲意道:“還飲麼?”重新從儲物袋中取了一壺出來。
“不了。”楚蘭闊這才擡起頭,定定看着她:“飲酒誤事。到底要怎樣,你纔會放棄?”
莫愁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消息忍不住大笑起來,身體顫顫巍巍地扶着長桌:“放棄?”
“我怎麼會放棄?我這一生已經這樣了,修爲不得寸進,道侶孩子一個皆無,唯獨就一個你……還有些興味,我怎麼能放棄?”
“若是放棄了你,那我活着……還真是無趣極了……你一日不從,我便關你一日。等到我死了,你也跟着我一起下去可好?”聲音不大,似是喃喃自語。
莫愁隨手給自己斟了一杯仰脖飲了下去。
傅靈佩憤憤地對着牆,不敢往兩人看去,修士的感覺敏銳,若是視線落到莫愁身上,不小心被發覺異樣就前功盡棄了。
楚蘭闊臉上不由浮現尷尬之色——被徒弟看見這事,總有些過不去。
他頭疼地擰了擰眉心,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
莫愁淺淺笑了笑:“爲何這般看我?有話便問。”
“什麼時候放了我徒兒?”
“老調就不要重彈了。自然是等我關到心裡舒坦爲止。”莫愁眨眨眼:“不過若你願意與我共度一夜,我倒是願意明天就放。”
傅靈佩在一旁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暗地裡“呸”了聲不要臉。她那冰清玉潔的師尊如何能夠讓這樣一個女子玷污了去?
楚蘭闊抿了抿脣,不理那調笑話:“我還有一問。前幾日的綁架是你……”
“是我。”莫愁可惜地嘆了口氣:“被你看出來了?我原本就知道那處有個賊窩的。”
楚蘭闊不由神情激動起來,驀地站起,撐住長桌:“你任自己陷入賊窩,究竟是爲了什麼?就爲了讓我受傷,好受不住藥力?”
莫愁啪啪地拍了兩下掌,點頭道:“沒錯!我當時並未失去意志,原本也不會被捉,只是爲了引你過去才行此險招,若你衝動行事,受的傷略重些,或許我們現在已經做了半路夫妻。可惜這一切都被你徒弟破壞了,後來我本想將計就計,將你那寶貝徒兒留下,不料你二人默契倒是足……”
“誰?!”她突然喝了一聲,人轉過身去,眼睛瞪大,身體卻軟軟垂了下去,慢慢闔上的眼簾前隱隱浮現着一個青色的嫋娜身影,聲音弱了下去:“是你……”
意識便沉入一片黑暗裡。
傅靈佩一手持着截來的大刀,看見師尊不由赧然笑了笑:“敲得重了些。”莫愁後腦勺那一記她生怕敲不昏一個金丹修士,是用了近十成力量的。
靠着師尊吸引她全部注意力,猝不及防之下才偷襲成功。
“不錯。”楚蘭闊驚異地看着她,徒弟這一身不亞於體修的力量,尋常男子也敵不過。
一手伸過去,卻發現莫愁的儲物袋被她壓在了身下。楚蘭闊臉一紅,手又收回了去,只一雙眼瞅着小徒弟眨也不眨。
傅靈佩乖覺,摸了摸鼻子認命地將手探入莫愁身下,摸到儲物袋遞了過去:“給。”
楚蘭闊順手接了過來。
很尋常的儲物袋,袋口有一圈細碎的小花點綴增添了些女氣,他不以爲意,神識緩緩探入,許久,額上的汗滴了下來。
冰霜似的臉上竟罕見地增添了一層人氣。
傅靈佩大氣不敢出,只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不敢打擾師尊施法。
隨着時間的流逝,莫愁在地上躺得並不安穩,眉蹙得極緊,像是隨時都會醒來一番。傅靈佩只得重新蹲下來,牢牢看着她,打算等她醒來再給她一記。
——在修真界,儲物袋的神識不是那麼好抹去的。
若是儲物袋的主人不在了,那麼其上的神識停留一刻後也會自動流逝。
但若主人還活着,那耗費的精力就要高出許多了。
楚蘭闊金丹圓滿已久,修爲一直無法晉階,空餘的時間除了參悟劍道,便是專門修煉神識,所以他的神識範圍極廣,要比尋常的元嬰初期還要厲害些。
但即便如此,要抹去一個金丹初期的神識,也耗費了許多功夫。若是化神要來抹去金丹修士的神識,不過是一瞬。
索性此處雖禁靈,但對神識卻是無礙。
許久。
小窗外的光漸漸暗了下來,天色將夜。
傅靈佩已經連着兩次將莫愁從將醒未醒的狀態敲昏了,以至於她腦後一個偌大的包鼓了起來——至於等她醒來後要如何的歇斯底里,卻不在傅靈佩的關心範圍內了。
“好了。”楚蘭闊揩了揩額間的汗,一手遞過儲物袋,臉色有些泛白。
傅靈佩接過,瞥了眼地下的莫愁,嘴角溢血,人卻還未醒。
她關切地看了眼師傅,一邊靈力往儲物袋探:“師尊,你可還好?”
楚蘭闊席地坐了下來,神識用得過度,只覺頭疼欲裂,他指腹暗壓着太陽穴處,聲音疲憊喑啞:“接下來,便看你自己了。徒兒,你先出去吧。”
傅靈佩吃力地在一堆綾羅綢緞和瓶瓶罐罐裡翻,終於找到了那塊白玉般的石頭,勉力取出握在手中:“師尊果真不與我同走?”
白石剛剛入手,便覺渾身一輕。
靈力瞬即遊走一圈,再不受此處的束縛。心裡計算着,此處必是前世師尊殞命之處,讓她就這麼放着師尊一人自己離去是不可能。可既然師尊囿於舊事不肯離去,她不如將兩人都打包帶走——一邊扛一個,她還是扛得動的。
何況,她現在靈力充盈,而莫愁和師尊都無法動用靈力了。
到別處兩人再犟着去好了。
想着,嘴角便翹了起來,眼裡漾起了活潑細碎的光。
“不走。”楚蘭闊懶懶地靠着,只覺渾身上下的力氣都被抽乾了似的,他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徒兒放心,莫愁不會殺我。”
至多不過是惱羞成怒罷了。
傅靈佩嘴角彎起,一手馭物術使出,地下的莫愁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高高托起,粉色的衣帶騰在本空,睡得正香。
“師尊不會想徒兒也如此待你的。”語氣涼涼的,帶着一絲戲謔之意。
楚蘭闊原本還懶懶垂下的眼立時便睜大,不可思議地看着傅靈佩,像是第一次見到她一般:“徒兒,你——”怎敢如此?
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
“師尊放心,我會把莫前輩也一併帶出去的。”傅靈佩不願多費脣舌,人直接過去攙起楚蘭闊,手上力道不算大,卻堅定。
楚蘭闊見她如此不由苦笑了下,緩緩推開傅靈佩,往外走。身軀挺直,白袍在這些時日裡有些髒,卻不掩其風華。
傅靈佩自靈力恢復過來,感官便靈敏了許多,靈力在牆角一彈,暗門便開了,一間小門直晃晃地開着,外面是漸漸暗沉下來的光線。
馭物術託着莫愁先出去,楚蘭闊在前,傅靈佩殿後,肩上是一隻雪白的二尾狐狸。
“師尊?”
前面白色的身影突然頓住了,傅靈佩剛剛踏出門外,卻發現一道灰撲撲的身影狗摟着背,擋在了三人前方。
是劉嬸。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傅靈佩喚出從一,合爲一把,執在手中。
眼前的劉嬸再無一絲一毫的和藹慈善,老而瘦,臉上的笑容像是僵硬的面具,法令紋深刻地像是刀刻過了一般,在一片灰暗中顯得陰森而刻薄。
“劉嬸。”楚蘭闊緩緩道:“你要攔我?”
劉嬸桀桀笑了一陣:“蘇陵是你與這賤人所害,我怎麼會任你們就這麼離去?”
馭物術上,莫愁嚶嚀了一聲,似要醒來。
傅靈佩此時倒也不懼,隻眼還看着劉嬸,她修爲不過築基,但出現在此處,怎麼想都有些古怪。
楚蘭闊目光落在劉嬸的臉上,老人斑爬滿了的一張臉,再找不到往日的一絲痕跡,他嘆了口氣:“劉嬸,蘇陵爲救我而死,與莫愁無關。”
劉嬸冷冷笑了笑:“怎會無關?那日他們爭吵的內容,我可聽得真真切切的。都是這個賤人,她口口聲聲說讓蘇陵去死,死了就可以與你在一起了。蘇陵一氣之下就和你出去,可憐我一個老婆子,白髮人送黑髮人。”
楚蘭闊不禁晃了晃,神思有些恍惚,記憶似乎又回到了蘇陵身死的那一刻——那時雖然艱險,但還不到絕境。
他張了張口,嘴裡有些澀意:“此話當真。”
莫愁此時已然醒了,她揉了揉後腦勺,一個翻身落了下來:“卻是如此。”看來之前的對話她都聽在了耳中。
“當時確實是我讓蘇陵去死,也是我說要與你在一起。那時還太年輕,我原本便不是情願嫁給蘇陵,口角之下義憤所言,我沒想到……”
楚蘭闊握了握手,卻發現手有些抖。
記憶裡以前還有些模糊的場景突然清晰了起來。
自來到扶搖雪山,蘇陵便有些反常,一路悶悶不樂的,開朗活潑被鄭重所取代,當時自己還打趣他說有了道侶變穩重了不少。
仙人洞府也是蘇陵夜裡亂逛誤打誤撞之下發現的,可尋常修士哪裡會每夜亂逛?
而在探索仙人洞府之時,蘇陵更是哪裡危險便往哪裡去,拉都拉不住,哪裡有一絲惜命的表現?
而當他發現此處艱險,非金丹所能探,迴轉途中,蘇陵卻執意要再探一探,延誤了最佳出府時間;更是在兩人快要逃出仙人洞府之時,蘇陵突然停頓了下,而後毅然決然地推他出去,以身擋住了襲來的一擊,並託他照顧遺孀,以此遂了莫愁的願望。
整個探索途中,蘇陵的反覆無常和悶悶不樂,似乎都得到了解釋。
他曾經忽略的一切違和怪異,都說得通了。
楚蘭闊不禁將視線落在莫愁的臉上,心裡是長久不見的豁然開朗,心頭壓着的巨石像是被輕輕撬開了,輕得隨時可以蹦出來。
體內的靈力隱隱有所鬆動,頑固地封在修爲上的那一層瓶頸隨時可以捅破。
傅靈佩看着沉枷盡去的師尊,雙眼含笑。
沒想到竟然能在此處有這樣的收穫,困住師尊許久的枷鎖鬆動了——經此一役,何處不通達?
雖然這樣想,未免對不起那死去的蘇陵,可若非他太過自私,只想到自己與莫愁,肆意揮霍自己的生命,將殞命之責壓在師尊身上,又怎麼會讓師尊揹負了這麼多年不屬於他的責任?
生命,原就該由自己負責纔是。
傅靈佩重生一世,再沒有覺得比生命更值得尊重的了。
那邊,莫愁還在與劉嬸對峙。
莫愁一身粉衫,明明是暖融融的色調,卻讓人無端地覺得一冷,她喟嘆了一聲:“我沒想到,劉嬸你與蘇陵的感情這般要好。”
劉嬸諷刺地笑了聲:“蘇陵是我自小看着長大,與我親生的無異。”
莫愁笑了:“你不過是個下人,原本還是個啞巴,蘇陵再尊重你,也仍然把你當做下人看待。”
“是,劉嬸我就是個下人,上不了檯面,勉勉強強靠着主子給的丹藥修到了築基初期就到頭了。可你不也被我騙得團團轉的?你看看你的手臂,臂上是不是有一道粉煞?”
劉嬸猖狂地笑:“這粉煞我自蘇陵殞命之時便開始培育了,用了將近五十年培育成功,三十年才真正種到你體內,今日才成功。可惜了,你魅力不夠,不然你若與姓楚的行了房,他也會被成功種上。”
莫愁擡起手臂,手臂內側靠近手掌邊卻有一道粉色的印子,很淺,若是不注意完全會忽略過去。她驚道:“你!你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粉煞,取初生嬰兒的心頭血爲藥引,九十九對青年男女的腦中髓爲培基,以煞氣養心頭血,最終只獲得一滴粉色的團霧,名爲“千千結”。因培育過程太過邪惡血腥,早就爲修真界所禁止。
被種下千千結之人,男女皆淫,一日不可不行房,且生下子女也都會遺傳,無一例外。
千千結,無解。
莫愁慘然笑了:“也好。”
傅靈佩從後趕上,攙住楚蘭闊,看着眼前的鬧劇,只覺滑稽,一刻也不想呆:“師尊,走吧。”
“你們,一個都走不了。”
劉嬸突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雙膝跪地,兩手朝天:“以我血,以我身,以我所有,祭陣!”
像是被刺破了的氣泡,汩汩的鮮血濺得滿地都是,匯成了一股溪流,往底下滲。濃重的血腥氣和着不詳的氣息,撲面而來。
傅靈佩只覺天昏地轉,站也站不住。
地下轟然破開一個大洞,周圍的所有直往下墜。
她再顧不上其他,一手牢牢地握住楚蘭闊的一臂,緊緊不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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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佩佩:師傅,你不會想讓徒兒這樣待你的。
師傅:怎樣?【眨眨眼】.jpg
佩佩:就這樣!【公主抱】.jpg
師傅:來吧!【羞射臉】.jpg
吃瓜羣衆:佩佩男友力MAX!
丁丁躲在小黑屋【瞪眼瞪眼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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