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雷雲滾滾而來,噼裡啪啦的紫電在半空打着轉,雲層越積越厚。夜空似被濃濃的黑蓋上了,若非她運靈力於眼,還看不清。
整個山峰羣落裡,就算是不開靈智的小動物都銷聲匿跡了。
傅靈佩遠遠站着,便覺得心頭一跳一跳的,胸口悶得要喘不過氣來。她回想起師尊結嬰那日,也是飛沙走石,雷電滾滾,卻沒有這般壓抑的,像是要毀天滅地。
似乎羣山衆落之下,是逆天成道的餘孽,非得粉碎個乾淨,氣息暴虐而不詳。
她眼前不禁浮起丁一之前設下的大陣,逆轉陰陽,流雲石,離緣印,這所有的一切都似乎要串起來一般……
究竟是什麼呢,傅靈佩眉皺緊,只覺眼前的迷霧就快被揭開,可就差了那麼一點。
她遠遠看着,手指攥得幾乎要把掌心戳破。
這雷雲,不論前世今生,都是她平生所見的暴虐。鋪開幾乎要將這整座山峰都籠罩了去,而不是如常人一般只攏了一半峰頂,所有的雷電都在蓄勢待發。
她不由擔心起來。
就算丁一是單一雷靈根,倉促之下,這般大的雷電,能承得起麼?
突然,身邊十幾丈外,降下一人,方臉厚脣,金丹修爲。
看到傅靈佩愣了愣才點頭問好:“這位真人,此處莫非是化神渡劫?動靜這般大?”
傅靈佩看了他一眼:“真人如何會在此?”
那人這才意識到魯莽,忙不迭拂了拂:“我乃附近陸源鎮的陸家修士,陸謨,正好經過這座山脈,見到動靜才尋路而來,驚擾真人,實在抱歉。”
“無妨。”傅靈佩無心應酬,只揮揮袖:“陸真人既然有緣,當自尋地界參悟,恕傅某不奉陪。”
這話很明白,就是在告訴陸謨他打擾了她靜修,應當自己尋個地方還她清淨纔好。
陸謨暗暗看了她一眼,見這貌美女子神情冷淡,也就不再自討沒趣,飛身尋了另一處參悟去了。不論這是否是化神渡劫,境界便遠遠超過他,他若是能在此參悟出來一些,也受用無窮了。至於趁火打劫,且不說他本來就沒有那心,就算是有,見到那女子,也知道不可行。那一身修爲,可是實打實的,身上的氣息一看就是剛剛從天峰山營地來的。
傅靈佩自是不知道陸謨心裡的計較,不過修士結嬰或者化神之時,會有天地至理一同垂落,所以但凡遇上,修士便會討個善緣,靜坐參悟。所以有很多門派的大修士化神或飛昇之時,就會組織門人觀看。
當然,境界相差太大,也是無法參悟的。
傅靈佩卻沒有這個參悟的心。
眼前的狀況實在不對。
雷雲積累了足足有半個時辰,都沒有落下來。
尋常結嬰,碎丹成嬰,便需一個過程,而後纔是雷劫。但是丁一此次,雷電卻是疏忽而至,根本沒有碎丹成嬰的時間。之前匆忙,她還未想起這一茬,待回過神來便品出些味道來。
傅靈佩腦中不斷回想起前世丁一的傳聞,但是搜刮了一圈,全是關於此人天縱之資卻紈絝風流,整日裡招貓逗狗、偎紅倚翠的花邊消息,關於他本人如何結嬰等全然沒有。不由敲了敲腦袋,卻只能看着那雷雲集結不落,暗裡着急。
就算是另尋了一處的陸謨,也覺察到不對了。
再打坐了會,正要起身,卻發現原本還濃厚的雷雲層一瞬間風流運轉,散了,露出頭頂一片靜謐的星空。
似乎之前的壓抑和暴虐,不過是一場夢。
他搖搖頭,本想再去問一問那黑衣女子,想到那人冰冷的側臉,縮了縮,還是袖着手回了陸源鎮。
傅靈佩在那雲散的剎那間就飛身而起,踩着從一劍一瞬便到了之前的山洞,正好看到幾乎覆滿全身層疊複雜的黑色道紋隱入丁一體內。
“你……”怎麼了?
話還未出口,卻被丁一嚇了一跳,他臉上剛剛隱去的黑紋重新浮起,將原本俊俏風流的臉撐得凹凸不平,猙獰萬分。
丁一渾身抽搐着坐不穩,一下子倒在了地上,頭直直向她擡着,掙得太用力以至於脖子裡的青筋都暴了出來,口裡喝道:“躲,躲進你的須彌境去!快!快躲!”
傅靈佩不由瞪大眼,正要詢問,上方的天空卻傳來一股強橫的力量。
丁一急紅了眼:“快!快啊!”
傅靈佩瞬間明白了什麼,心念一動,瞬息跨入了須彌境。
就在她後腳剛剛邁入須彌境,上方的天空便被撕開一道口子,一人從容跨出,黑色潑墨般的長袍率性地捲起,露出遒勁的手臂。
身軀似最直的蒼松,堪堪一站,便覺沉猛的氣勢撲面而來。
丁一匍匐在那強大之下,昏了過去。
那人肆無忌憚地將神識掃過周邊萬里,四處探看了番,發覺之前的氣息怎麼也找不到,以爲自己弄錯了,手一捲,拎起丁一的身體,重新跨入天際,撕開空間,走了。
傅靈佩坐在空間內,緊緊捂着嘴,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終於明白了,丁一諱莫如深的,是什麼。
所有的所有,都串了起來。初見之時的無憂無慮,再見之時的心如死水,後來他試圖從一片絕地裡走出一道生路,卻在此時,爲了自己……
她不自覺地抹了一把臉,才發覺已是一片濡溼。
不該繼續軟弱,在此傷春悲秋毫無意義。傅靈佩心揪成了一塊,想到此時他還生死不知,便疼得厲害。
與他比起來,自己將要面對的,要小得多。
丁一要抗衡的,是站在整個玄東界金字塔尖之人,他甚至只是被當做一個容器,一個無知無覺無生無死的死物,以血肉盛養,最後也終將被遺棄。所以他被天道所不容,因爲他的存在,就是悖逆。
所以,初時他不敢,纔有那百年之約。直到了滄瀾,才似被解開了束縛,偷得一夕歡愉。原本,他掙扎了那麼久,眼看就要成功了,卻因爲她,靈力暴動,不得不倉促結嬰,結果道紋禁錮,還驚動了那人……
其實只需要再忍耐忍耐,也許……就會成功了。
這次被帶回去,也不知等待着他的,是什麼。
傅靈佩在須彌境內麻木地坐了一日,直到心境慢慢穩下來,才決定出去。不論如何,事來了,總還要想辦法解決纔是。
傷春悲秋,沒有任何意義。
灰兔子和嬌嬌也就在一旁陪了一日,心裡惴惴,不知老大究竟是怎麼了。
她覺得時間差不多,重新拍拍衣衫,站了起來。看着身旁一兔一狐,勉強綻了個笑:“你們就在此修煉罷。”
“老大……”嬌嬌擔憂地看着她,烏溜溜的眼珠子盛滿了關切。
傅靈佩抓了抓她脖子上的一圈軟毛:“不必擔憂,只是……一時激動罷了。”
嬌嬌巴住她的腿:“老大,帶我一起出去!”老大這樣子,她怎麼放心讓她一人在外面嘛。
傅靈佩瞥了眼灰兔子,彌暉乖覺地將嬌嬌摟到身前拍了拍,她才滿意道:“真當你老大我是紙糊的?誰沒有點煩心事呢,放心罷,你且安心修煉,等你強大了,才能幫到我。”
嬌嬌不幹,她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何況要修煉哪裡不能修煉,一把扯着傅靈佩的腿鬼哭狼嚎。
傅靈佩沒辦法,只得帶着嬌嬌一同出了須彌境,留下彌暉一兔兢兢業業地幫她打理靈草。
才一落地,嬌嬌便忍不住嗅了嗅。
“怎麼了?”
“好似,有同類的味道;啊,不對,是沾了一點,不是同類。”嬌嬌疑惑地用爪子揉了揉頭,嬌憨可愛得不行。
傅靈佩惻然地看向丁一之前躺着的地方,卻愣了一愣。
地上是一串奇怪的符號,若不是之前在滄瀾界碰到過,她還認不出:“飛,妖獸”。因爲寫得太過匆忙,字斜得厲害。
“飛,妖獸”?
她突然想起之前嬌嬌的話:“你是說這裡有同類經過?九尾天狐?”
帶走丁一那人,若她沒猜錯,是正宗的人修,不會是妖獸。
嬌嬌疑惑地撓撓小腦袋,拱了拱鼻子:“又好像不是?哎呀,說不出來,淺淺的,像又不像。”
傅靈佩杵着下巴,那丁一留這話是提醒自己,最近不要找傅靈飛麻煩,救她之人是妖獸?
若是化了形的,怕不只是元嬰,而是化神了。
自己要真對上,便是以卵擊石。
想着,淚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傅靈佩緊緊捂着胸口,只覺得裡面像是被什麼東西攪過一番,又疼又酸。
……即便到了最危險之時,丁一他仍想着她,生怕她因衝動魯莽枉送了性命,在最艱難的一刻仍勉力留下訊息。
“老大?”嬌嬌擔憂地轉頭看向她。
傅靈佩一把抹過臉,費力地笑了笑,重新邁起步子,往外走去。
這一刻,腳步鄭重而堅定。
仙路漫長,雖不平,吾往之,卻之,立之。
她想,丁一生就孤獨,生恩不在,養恩不慈,一身悖逆,卻仍執着向前,也是如此。
只是不知,此一番,再見如何了。
但,總不會這麼簡單就結束了的,傅靈佩心想。
在此之前,她需要蟄伏,慢慢蓄積力量,等風浪來臨之時,她纔不會手足無措。
&&&&&&&&&&&&&&&&&&&&&&&&&&&&&&&&&&&&&&&&&&&&&&&&&&&&&&&&&&&&&&&&&&&&&&&&&&&&
其實昨天晚上發的2000字應該跟今天的並在一塊的,纔不會顯得太短小……
驢子估算了下,五點有點來不及,所以還是穩定在晚上七點更合適。
所以還是明天晚上七點再約~
然而鮑龍濤並不認爲這是一出鬧劇,也不認爲這是何其荒謬的事情。因爲從聽到二十三頻道和簡水兒這個名字之後,他就知道,這羣野孩子今天是玩真的了。
當州長辦公室沒有辦法抵擋住河西電視臺幾位董事的哀號和暗中威脅之後,鮑龍濤就知道這一天必將到來。事實上,當州長辦公室的命令下達到警局,通過電信安全條例,尋找到一個藉口,暫時停止了聯邦23頻道在整個河西州的信號接收後,州長辦公室以及警局相關部門已經收到了一千多封抗議信。
這些抗議信的內容和今天孤兒們的要求都是一樣的,他們都要看二十三頻道,要看那出在首都星圈剛剛播出兩個月的電視劇,最主要的是,他們要看簡水兒……
鮑龍濤看過那出叫做全金屬狂潮的電視劇,也知道那個飾演戰艦上校指揮官的簡水兒是怎樣能夠撩動人心的人物,那張精緻像畫兒一樣的可愛小臉龐,那頭時而微亂時而柔順的淡紫頭髮,那個嬌小的身軀穿着標準的英武制服,那些眯眼偏首時的稚嫩神情,多像自己的女兒啊,只是比自己的女兒還要更可愛一些……
忽然一個寒顫,鮑龍濤從走神裡醒了過來,這才注意到身旁的女記者正不停地對着攝像機在說些什麼,攝像機的鏡頭越來她的肩膀,對準着那些義憤無比的孤兒們,女記者的眼角里流露着一絲幸宰樂禍的笑容。
新聞部和製作中心的關係已經差到這個地步了?鮑龍濤在心裡有些鬱悶地嘆息了一聲,河西電視臺的那些長官們爲了保護自己電視臺的收視率,不惜花了這麼大的代價,用了這麼荒唐的理由,暫時停止了聯邦23頻道的播出,誰想到同一個電視臺,卻直屬大區委員會管理的新聞,卻時刻想着從背後捅他們一刀。
不是東林人,不知道電視對於他們來說意味着什麼,聯邦23頻道對他們來說意味着什麼。就如鮑龍濤先前那句惡毒的評語一樣,愚民的人生,有肥皂劇就夠了,漸趨死寂冷清的東林公民們,已經習慣了自己生活的無趣,卻不妨礙他們有從電視裡追尋美好,幻想美好的自由,而這種自由對於他們來說,是生活裡的油鹽醬醋,無法缺少的。
簡水兒……一向冷酷的鮑副局長脣角忽然泛起了一絲溫暖的笑容,便是街中心這些令他厭惡的孤兒竟也不是這麼可惡了。只是轉瞬間他的笑容就凝結了起來。
這些可惡的孤兒今天讓自己的顏面大爲受損,今天這一幕如果真的上了新聞,新聞部與製作部之間的矛盾,肯定會鬧到州長辦公室甚至是委員會,那自己會不會被當作替罪羊?
鮑龍濤的眼睛微眯,緩緩地在這些亢奮喊着口號的孤兒們臉上滑過,似乎想要尋找到一些什麼——這些孤兒怎麼可能知道今天自己帶着記者參觀的行程?他們鬧這樣一出究竟是爲什麼?難道真的就是爲了簡水兒這個名字?簡水兒對於這些孤兒來說,就像是遙遠星界的小仙女兒,可是也不足以支撐這些孤兒們有這麼大的膽子。
事情好像有些有趣,總感覺像是有人在幕後操控了這一切,如果孤兒們的身後真的有那個人,那個人難道能夠準確地知道新聞部與製作部之間的鬥爭,確保今天鐘樓街的亂像能夠登上新聞?
鮑龍濤警惕了起來,目光落在了滿臉通紅的孤兒首領臉上,他知道這個十六歲的野孩子是個狠角色,叫做維哥兒,可是維哥兒肯定不敢當着自己的面這麼囂張。
忽然間他心頭一動,順着維哥兒有些閃爍的眼神轉過頭去,投向了鐘樓街下某一片陰影處。
然而那裡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