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地痞們被警員推着走上了警車,都是一臉晦氣和倒黴的神色,蘇燦走了過來,朝那個中年警員揮手意識自己是報案者。
那個半大的小孩子呲牙跟狼犢子一樣,拍了拍身上的腳印,扶好那個老漢,老漢鼻青臉腫,好在軍大衣比較結實耐用,既有效的保護了穿戴者的身體減少傷害,又不至於像棉衣一樣幾下就被扯壞,那老漢倒也硬氣,沒有哎呦哎喲的哀嚎,而是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論誰都能看出那眼中一抹深深的無奈。
有警員走過來,對那個中年警員指着那半大小孩子說道:“這小孩子挺狠的啊,我看那個被砸暈的男子約莫被砸出了腦震盪,要是再用力點這混子的腦子就廢了。”
中年警員抽着煙看一眼那呲牙晃腦袋的小孩,淡淡的說道:“就算是打死了在法律上也只是防衛過當,那小孩一看就是沒成年,打死了人也不要償命,而且這些混子都是社會上的渣漳敗類,死了就死了。”
那年輕警員摸摸腦袋,“我看那一家老小也不像是好人,要不一起帶回去調查吧?”
“帶回所裡去了你管飯啊?”中年警員冷笑一聲就返身走人,對於原本按照法律程序是應該要蘇燦到派出所做下筆錄,但一看到是熟人也就沒有麻煩了,畢竟這個天氣冷得凍死人,有那時間還不如好好的在所裡烤着火吃下暖胃的東西舒服。
兩輛閃着紅藍雙閃的警車很快就呼嘯離去了,只剩下這個一老一小以及打醬油的蘇燦。
那半大小子扶着老漢一瘸一拐的就準備進那四面都通風的房間裡面,蘇燦站在原地躊蹴一下,叫了一聲,“等一下。”
這小孩警惕的看一眼蘇燦,雖然蘇燦報警幫助了他們,但是因爲心裡的冷漠以及對人的不信任,所以對蘇燦還是保持着警惕。
老漢搖頭阻止了小孩的警惕動作,邀請蘇燦到那房間裡面去坐。
這一進去,才知道原來真的有家徒四壁的家庭,幾乎沒有之前的東西,像電視機等家電基本上是看不到的,就算是燈泡也只是那種很廉價基本淘汰的白熾燈,斜斜掛在一根竹竿上面被黑色的電膠布綁着,房子黯淡無比,一個竈臺,裡面沒有生火。
蘇燦的視線往裡面延伸,裡面還有一間房子,窗戶糊上報紙,這裡一個窟窿補丁那裡一個窟窿補丁,然後擺放這一張牀,這牀很新,與牀上那厚實的棉被很襯托,很是刺眼。
反正就是蘇燦目光所及之處,窮的不能再窮了,耗子進來了都得哭着離開。
被蘇燦打量着自家的房間,饒是那個警惕的孩子臉上都通紅起來,他自己知道家裡太簡陋了,所以害臊,他的臉紅得跟猴屁股有燒灼感,如果地面上有縫隙的話,他肯定會鑽進去。
“我家裡窮,沒有什麼招待你的,對不住了。”老漢步履蹣跚的走進來,那佈滿裂紋的粗糙手掌端着一杯陶瓷大碗,裡面有熱水泡着茶葉。
蘇燦接過茶碗,詢問道:“那些混子爲什麼來找你們的麻煩。”
老漢看蘇燦有些好奇,於是就說,“我們這地段都是一些釘子戶,本來是被一家建築公司徵收拆遷的,但因爲關於拆遷的費用問題一直得不到協商,所以就耽擱了,再加上我們這原本是有我大孫子管的,所以那些公司的人就不敢明目張膽的來,後來因爲一些事情,我大孫子進牢房裡要吃花生米槍子了,所以這些人就沒有忌憚了,天天上門騷擾,煩不勝收,像這樣的次數已經不算少數了。”
半大小孩哼一聲,“要是我沙雷哥還在,有誰敢動我們家的房子,那些人就是看到我哥不在,纔會欺負我們。”
蘇燦聽到沙雷兩個字,頓時目露精光,蹙着眉頭,對老漢驚異道:“你大孫子是不是叫李沙雷?”
“你怎麼知道?”老漢一聽到蘇燦說出他大孫子的全名,頓時有些警惕,但是想到他那不孝得孫子已經蹲大牢了,自己家裡又沒什麼可以讓人惦記的東西,也就落寞的嘆一口氣:“我那大孫子因爲胡作爲非,現在已經蹲大牢了。”
要是一般的違法行爲,他還可以託人關係就算是豁出一張老臉也要把大孫子弄出來,但是這次被告知他大孫子在製造數額巨大的假鈔案中屬於次級從犯,且涉及到涉黑性質的團伙案件,故意傷人罪等等罪名,尤其這個時候正處在一個名爲新世紀嚴打風暴展開的時候,光是這些罪名都夠他吃槍子槍斃數百次了。
“我知道李大哥性格,看他的樣子不像是那種爲非作歹的暴徒啊,爲什麼會落到這個地步?”蘇燦想了解事情的始末,爲什麼在被抓的那一刻,李沙雷意味深長的朝自己看一眼,那最後的瘋狂也完全消失,眼中帶着無盡的自責和解脫。
在自己名爲蘇虎那個身份的潛伏時期,他和李沙雷相處了十幾天,沉默,不愛說話,有點老實巴交憨厚農民性格,且心思縝密,而且據蘇燦觀察,李沙雷的內心似乎在受到極大的煎熬,他不像是其他的混子或者是王濤那樣只是爲了發財而違法,他像是被生活的壓力脅迫了一樣,有點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味道。
正是因爲如此,所以蘇燦才更想弄明白爲何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最後會淪落到成爲一個喪心病狂的暴徒?
“我那孫子孝順啊,原因都是我老伴得了白血病,爲了治療,花光了家裡的積蓄,所以纔會窮成這樣,但是錢花光了,卻遠遠不夠,每天維持老伴的生命都需要巨大的錢。我老伴就哀求我們拔氧氣,讓她安樂死,但是我那大孫子不願意啊,他是我老伴一手帶大的,感情最深。”老漢嘴脣在抖索,聲音幾乎顫抖的變形,“大孫子說我第二天就拿錢回來,結果第二天他果然拿了兩萬的錢回來,給我老伴治療補齊了費用,後來他跪在我老伴的牀前痛哭,他一直不肯說這錢是怎麼來的,但我知道我大孫子一定是做了違法的事情,不然哪裡來的那麼多的錢?!”
“後來拿得錢越來越多,最後瞞不住了,他纔跟我們說他跟了縣裡最大的混子王濤,錢是王濤出的,他的命賣給了王濤,直到出事的那一天,我老伴再也撐不住了,也走了,他還在那條路上走不了回頭路了後來才知道他犯了那麼大的案子,要被槍斃!”
說起這個大孫子,老漢是老淚縱橫,一把辛酸,白髮人送黑髮人纔是直接最痛苦的事情,說到傷心處,那小孩也淚流滿面嘶啞,抱着老漢痛哭流淚。
“唉。”蘇燦久久不能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