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上了去往縣城的大巴車，車廂裡面各種味道混雜在了一起，油煙味兒，那些男人身上的汗漬味兒。
還有那穿着破洞襪子的男人腳下的味道，這些都是這個年代的記號。
蘇玉皺了皺眉，屏住了呼吸，她略過了旁邊的售票員，去往了倒數第二排左側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和蘇玉坐在一起的是一個年邁的老婆婆，頭髮花白，肩膀上還挎着一個包袱。
手上拿着的是一個編織袋子，裡面裝的滿當當的，外觀看不出來裡面裝的是什麼，她的臉上還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閨女你也是去縣城的嗎？是去找人的嗎？”
嗓音還泛着一點沙啞，老態龍鍾。
“是的，奶奶……”
老婆婆四周掃視了一眼，但是還帶着一點不安，一隻手死死的，抓住了前面的椅子靠背。
“我這是第一次去縣城，給我兒子送點好吃的，他在什麼武隆縣，你是不是也去那裡的。”
聽到這話，蘇玉就輕輕的點了點頭，她微微側頭，眼神中還帶着一點安慰。
“奶奶，我也是去那裡的，到時候我們倆一起下車就行，你是第1次坐這個大巴車吧。”
“是啊，我跟我兒子打了電話，他過年不回來，眼看着這天像是要下雪，害怕他在外面吃不飽飯，所以我就把家裡面曬乾的一些菜給送過去。”
在老婆婆的話語中得知，她的兒子是給還沒做成的房子搭架子的，常年不在家。
就算過年也要看老闆心情給不給他們放假，不放假的話就要加班。
一個月倒也能掙七八十塊，有時候運氣好，乾的活多，還可以超三位數。
很快車廂裡面就人聲鼎沸的，每個位置上都坐了人，還有一些人甚至直接坐在了地上。
只要發現了有一小塊空隙，在車下的人就會拼命的往上擠，生怕自己上不去。
收票員都被擠到了最後面，他把頭上的帽子戴正了之後就拿起了大喇叭。
“各位你們不要着急，都能上車，等會後面還有一輛車會過來，過年了，車次也比之前要多，你們先站好，我來給你們安排。”
他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擠到了最前面，站在了駕駛位的旁邊，檢查了乘客手中的票，沒問題之後就拍了拍駕駛司機的肩膀。
“可以走了。”
車子還款發動了起來，司機輕輕的踩下了油門，衆人的身子也向後仰了一下，外面的風景也開始向後倒退。
很多人似乎之前沒有坐過大巴車，眼神非常新奇，一會兒左看看，一會兒右看看。
“真好啊，這椅子真結實，我家裡面只有兩蘇椅子，今年過年俺爹說會起，木匠再打兩蘇。”
“誰不是呢？我家吃飯都直接坐在地上的，有口飯吃就不錯了，我閨女在縣城裡面上學，過兩天就要放假了，我去接她回來。”
大多人都是第一次見面，他們十分熟絡的在跟陌生人扯着家常。
或者是把自己包袱中的吃食分享給其他人，蘇玉看着心中就劃過了一股暖流。
約摸過了兩個小時之後，車子就來到了縣城，透過玻璃朝外看的時候，可以發現路上停着一輛輛自行車，並且還有小攤販的叫賣聲。
“好了，縣城已經到了，你們都要下車，那前面就是公交車牌了，你們也可以坐其他人的摩托車到目的地。”
蘇玉就連忙緊了緊自己背上的包袱，坐在她旁邊的老婆婆則是使勁的拖着自己的袋子要下車，不過車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被擠的站都站不穩。
“奶奶，我幫你吧，你不要着急。”
老奶奶眼神中都充斥着感激，二人下了車之後，陽光照灑在了路上可以看到空氣中充斥着一些細小的灰塵粒子。
一些人穿着時髦，頭上大大的帽檐，身上則是棕色的皮毛大衣，腳下一雙黑色的皮靴。
“你兒子在哪裡呀？這裡有三輪車，你可以跟司機說讓他送你過去。”
聽到這話老奶奶就點了點頭，蘇玉秉着好人做到底的態度，又給她找了一輛三輪車，費用是一塊錢。
“奶奶，我就先走了，這司機會送你到目的地的。”
老奶奶衝着蘇玉招了招手，在蘇玉準備走的時候，她忽然就喊了一聲。
“閨女，你等等，我給點東西你。”
像是生怕蘇玉要跑一樣，她連忙就從包袱裡面拿出了一些，剛纔在車上被人羣擠扁的白麪饅頭，使勁的往蘇玉的手上塞。
“這怎麼行呢，白麪饅頭太珍貴了，我不能要。”
一聽這話老奶奶的臉色就黑了。
“這就是幾個饅頭而已，需要被人吃纔有價值，你快拿着吧，不然耽誤了我的時間，我可是要生氣的。”
蘇玉有些猶豫，就在這個空檔，司機一踩油門就走了，二人逐漸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之中，老奶奶還衝蘇玉招了招手。
看着手上的白麪饅頭，蘇玉吸了吸鼻子，溫度已經冰涼，她將饅頭塞到自己的包袱裡之後，也坐上了一蘇三輪車。
過了一會兒三輪車就來到了一個警校，裡面還有一陣一陣的吶喊聲和學生們喊口號的聲音。
“一，二，三，四……”
她從包袱裡面掏出了一塊錢遞給了司機。
“謝謝你啊。”
然後就走到了警衛廳的旁邊，裡面的保安見狀，馬上就走了出來。
“你好，請問你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蘇玉眼神微眯，她的面前就是操場，上面站着好幾個班的學生。
“我找蘇力，請問蘇力同志在這裡嗎？”
保安聽到這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了想，過了一會兒，他眼神一亮，恍然大悟道：“我想起來了，你看。”
他伸出手指了，指左側的那一對黑壓壓的人羣。
“站在那第一排最左側的就是蘇力，他呀，可是很優秀的，在他大二的時候就已經偵破了一起懸疑案。”
他不停的說着蘇力的優點，蘇玉就站在一旁，緩緩的聽着眼含笑意。
過了一會兒之後，保安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就摸了摸自己的頭髮。
“你看我說話說的，都忘記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