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巷口處一家小便利店的門口廊檐下,蘇筠站在背光的柱子後。
看着雨勢越來越大,快到五月中旬的江南,溫度適然。
蘇筠看到媽媽送外公等人出了巷子,和爸爸往家走。
“筠筠吃飯了沒?”
爸爸應該陪着敬酒,有點醉。
“跟一個小孩子賭氣,我看筠筠越來越不懂事了。
等一會兒,我給她送點飯菜上樓去,你別操心了。
這幾天累到了吧,回去我給你按按肩膀”。
白雲夢聲音裡有着滿滿的柔蜜。
爸爸攬着媽媽的肩膀,撐着的傘歪向媽媽,溼了半個肩膀。
蘇筠看着爸爸媽媽在雨霧夜色中相攜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有些落寞。
從小她就知道,媽媽希望自己是個男孩。
蘇筠想,大概與爺爺家願不願意認下媽媽有關係。
她站在柱子後,身後的便利店熄了燈,蘇筠看了看腕上的手錶。
十一點半。
爸爸沒有出來找她,媽媽應該是沒有上樓去給她送飯。
他們沒有發現她不在。
蘇筠說不清心底是什麼滋味。
她覺得自己應該早就習慣了。
可是在這樣有點寒的夜雨中,她心裡還是有點冷。
一夥幾個年輕男人忽然出現在雨霧中,蘇筠拋開亂想,立即集中了精神。
撐起了傘,手指握緊了手中的古畫。
“你們要拿的東西在我這裡,不用到巷子裡去了”。
她的聲音細柔,在這樣噼裡啪啦的雨勢中竟然有種穿透力。
那夥急急往前走的一夥人立即停下了腳步,眼睛一下像野獸一樣警惕盯住了這在雨絲中忽然出現的纖薄身影。
爲首的年輕人頂着雨勢走近她,黑色的夾克,黑色的褲子。
蘇筠看到這年輕人的眼睛時,心頭猛跳。
這個人身上的死屍氣息,比之當初狗王幾人,猶如小河與大海。
蘇筠心裡緊張,哀嚎。
她二舅怎麼這麼有本事,犯蠢也犯的這麼高明,怎麼會牽扯到這樣的盜墓集團。
“我們的畫呢?”
年輕人似乎是料定蘇筠不敢報警,直接問道。
蘇筠擡手把那幅古畫遞給他。
這時才注意自己的手上的鐲子原本變成紫色的點,又恢復成了金色。
而另外兩個紅點裡的其中一個卻變成黃色。另外一個仍然是紅點。
難道是因爲她左手拿着古畫,鐲子吸收了這副古畫靈氣的原因?
身後幾個人立即撐開傘,打起強光手電,一個似是專家模樣帶着眼睛的中年人,拿着放大鏡,仔仔細細的把畫看了一遍,靠近爲首的年輕人。
“沒有問題,是我們那副”。小聲的回道。
“既然畫也交還給你們了,你們這個忙,我爸爸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也已經幫了。
希望以後你們不要在來打擾我們家”。
蘇筠讓自己的聲音儘量平靜,她知道和這些人講道理,就像是講笑話。
果然那爲首年輕人嘲笑一樣笑了兩聲:“蘇師傅把我們的古畫禍禍成這樣,如果不能修補回來,我們怎麼能不打擾他呢”。
“你們還講不講道理!”
蘇筠忍不住氣出聲。
爸爸不知情的情況下,裝裱了古畫,把它的確“禍禍”了。
可這不正是他們要的“通關證”。
現在還要找爸爸修補回來,爸爸哪裡有這麼高強的手藝!
這樣的古畫非得找國寶級的大師才能修復。
“她要跟我們講道理”。年輕人笑着對身後的人說道。
幾個看起來都有身手在身的年輕人都笑了起來。
蘇筠冷笑道:“說的那麼好聽幹嘛,我看你們是想殺人滅口”。
年輕人笑着點頭:“這不是挺明白的嗎”。
給旁邊的人示意,“先把她綁了,然後再去她家把她老爸給滅口了。
本來挺輕鬆的一件事,偏偏有這年輕的肥羊送上來。
小女孩,替父受過,這件事可在現代行不通哦”。
年輕人拍了拍蘇筠的臉。
“長得有點過於漂亮點,還得替你找個有檔次的地方,賣個大價錢”。
年輕人有些苦惱的思索。
看着蘇筠的眼神卻猶如看一件貨物一樣冷血。
蘇筠看到朝巷子裡進去的人,千鈞一髮道:“我替你們修補好古畫,以後能不能放過我們家?”
年輕人和那專家模樣的中年人都驚咦的看向蘇筠。
本來他們當初使這個下策,讓古畫的價值跌了很多,也是無奈之舉。
實在是條子追捕的太嚴格。
拼着自傷八百的代價,也要把古畫給弄成高仿。
但是怎麼修補回來,集團的高層也很苦惱。
眼睜睜的看着那上億的錢流走又不甘心。
正在苦苦尋找大師。
可是這樣級別的國寶大師,都是在國家文物館工作的,他們怎麼敢靠上去。
“女孩,戲弄我的下場略慘,你可要想好了再說”。
年輕人靠近蘇筠,眼神中流露出的威脅殘忍讓人心悸。
“放過我們家”。
蘇筠把自己的條件重複了一遍。
“跟我們走”。
年輕人帶着手下幾人和蘇筠來到了千塘鎮上的五星酒店。
前臺多看了幾眼蘇筠和這幾個看起來不像普通人的男人。
“這個女孩子真可憐,這好幾個男人呢......”
蘇筠原本緊張害怕發白的臉色聽到這前臺小姐的八卦言語,此時則有些又氣又惱的發青又發紅。
身邊的年輕人倒是肆無忌憚的大笑了起來。
到了酒店房間,年輕人往沙發上一坐,其餘幾人在他身後站定。
“你有一夜的時間,動手吧”。
戴眼鏡的中年男人作爲助手,在蘇筠身邊,把古畫攤開,放在巨大的書桌上。
蘇筠心裡暗驚,竟然是唐初有禪宗畫仙之稱董牗的《滄溪圖》。
董牗字玄思,號香亭居士,如今故宮博物院裡收藏的《滄溪圖》是明中期魏正明的仿圖。
董牗作爲唐初“哲學山水”的開山立派的宗師,才華俊逸,好談哲理,善鑑賞。
蘇軾曾贊這位先師爲“極其罕見的通慧之才”。
通者,一精通,二,貫通。
《周易》雲:“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
董牗正是這樣一位“精通者”,對形而上之儒,道,釋,和形而下之詩,書,畫,樂無不熟知,無不通曉。
不僅能將詩,書,畫,樂,互爲滲透,妙相生髮,而且能以“道”通“器”,以形而上之儒,道,釋的原理,統攝,闡釋和融解形而下之詩,書,畫,樂,使之道器合一,臻於化境。
是爲“禪畫”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