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會議室，李東也喘了口氣。
開這種會議，其實真的挺累人的。
有些決定，也不是那麼好下的，可不下不行。
跟着出來的孫濤忍不住道：“李總，這樣好嗎？”
李東瞥了他一眼，低聲呵斥道：“沒什麼不好的！
這裡不是我們經營了五年的遠方，是國美，是黃家經營了20多年的國美！
我們剛來，不給他們一點震懾，真以爲我李東不敢下狠手了！
400多億的投資，我損失不起！
就如我說的那樣，我寧願他們一部分滾蛋，癱瘓一部分體系，關閉一部分門店，也不會再給他們任何機會。
還有，你要是再跟我說這些婦人之仁的話，我真送你回去養老了！
看來，你還是沒想明白。
也罷，既然你想不明白，那我就讓你體會一下。
明年，我要開拓南方市場。
你的副總裁掛着，你帶隊去開拓南方市場，包括港澳地區。
南方市場的開拓，最少也得百億以上資金。
你不是婦人之仁嗎？
我李東這次就不信邪了，南方的事我不會再管！
百億你要是虧了，行，當我這麼多年給你的報酬，我不管太多，你自己走人。
你要是做成了，那最好，3%的零售股份，你拿的心安理得。
要是嫌少，我繼續給你加！
遠方的創業元老，就你一人，我一直不想太過分逼你做什麼。
可現在，我壓力很大，所有人都壓力很大。
你跟我天天弄個老好人形象，我很惱火，你懂不懂？
你要是覺得百億虧了可惜，行，你帶着錢走人，我不攔你，從此咱們分道揚鑣，你願意幹嘛幹嘛去！”
這話說的就有些嚴重了。
孫濤臉色大變，急忙道：“李總，我不是這意思……”
李東盯着他惡狠狠道：“我不管你什麼意思！
我說了，你就去做！
開拓新市場，最容易鍛鍊人，我就不信了，我改不了你這性子！
當年的孫濤呢？
那時候，你不是很有野心的嗎？
那時候，你不是經常敢反駁我的意見嗎？
現在呢？
這才幾年，你就縮了，就得過且過了？
我說我過兩年退休，你覺得我是在開玩笑的嗎？
就算不徹底放手，我也會減少對公司的管理和關注。
而我一走，誰接替我？
袁成道？
不會的！
他這個總裁，已經到頂了，我不會再給他更大的權限的。
王悅？
有這個可能，不過畢竟是女人，而且對公司整體情況並不是太瞭解。
那還有誰？
沒人了，你知道嗎？
你40都不到，你想幹嘛，你想養老？
你要是想，現在跟我說，你去養老，馬上滾蛋，我不留你！
可你要是不想，你就給我拿出點真本事來，我一旦放手，你接替我的職位，到時候，你掌管的可能是萬億集團。
有些話，我之前不想說透，你是集團當中，我最信任的人，可你現在，讓我很失望，讓我對你有些死心！
我再給你兩年時間，你要是實在不行，我會選擇下一個接班對象培養，你陪我一起退休好了。”
丟下這話，李東大步離去。
而孫濤，站在原地有些發怔。
原來，李東的想法是這樣的，原來，他一直想讓我接替他的崗位……
孫濤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理解李東。
其實，08年下半年，就有點這個徵兆了。
李東幾次放權，減少了對集團的限制程度，在漸漸削弱他的存在感。
當然，因爲大事太多，李東威望不但沒被削弱，反而越來越高，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雖然李東還很年輕，在別人看來，他還可以執掌遠方50年，如果遠方還存在的話。
可作爲伴隨李東最長的元老，孫濤早就隱隱察覺到了一些別人沒察覺到的東西。
李東，恐怕有心想提前退下去了。
也許是五年，也許是十年。
可應該不會超過十年纔對，30歲之前，李東恐怕就會消失在遠方的公衆視線當中。
而現在，李東的話證實了這一切。
他很有可能，在未來兩到三年來，就要半退了。
孫濤一方面覺得太早了，一方面又覺得，李東對自己太過看重了，也太過相信自己了。
我來接班？
我真的可以嗎？
現在的遠方，不再是幾年前的遠方了，這麼大的集團，有零售，有地產，有物流，有互聯網……
全部上市之後，也許真成了萬億規模的商業帝國。
這樣的帝國，我能扛得起來？
孫濤忽然覺得，壓力太大太大，大的他喘不過氣來。
可又覺得，自己有些口乾舌燥。
商場上的男人，真的可以忍受這種誘惑嗎？
這話要是被袁成道聽到了，恐怕早就激動的睡不着覺了。
離開李東的影響，從幕後走上臺前，執掌這個萬億集團，掌管數十萬人的去留，這簡直是事業型男人夢寐以求的最高理想。
而他，現在距離這個最高理想，好像只有一步之遙。
孫濤心臟開始跳動了起來，我，該怎麼辦？
拿錢走人？
這個他沒想過，拿着百億資產，失去了李東的友誼和信任，他也不過是待宰的豬羊。
何況，真的能拿走嗎？
這點，孫濤是抱有很大懷疑的，不是說李東會如何，關鍵是，遠方拿不出這麼多資金。
百億的開拓資金，和百億的現金流，那不是一個概念。
真正能拿到手的，能有三五十億就頂天了。
而現在，他在遠方零售，持有不可稀釋的3%股份，不見得就比這個錢少，何必幹這種事。
既然不走，那也就是說，自己接下來，就得去南方了。
孫濤站在原地想了很久，腦子有些亂糟糟的。
這時候，裡面的會議也結束了。
王悅走了出來，見孫濤在站着不動，不由奇怪道：“你怎麼還沒走？”
孫濤一下回神了，看了她一眼，接着就一臉威嚴道：“我爲什麼要走？
我現在代表集團，全面監管整個國美業務。
另外，我還是遠方常務副總裁，作爲遠方的下屬子集團總裁，你對待上司的態度有失恭謹。
王悅總裁，以後見了我，要注意自己的態度和分寸！
今天我就不教訓你了，下一次，再有下一次，自己捲鋪蓋走人！”
孫濤說完，昂着胸，大邁步離去，和李東離開的動作如出一轍。
王悅都已經驚呆了！
什麼鬼？
這傢伙今天傻了吧？
讓我捲鋪蓋走人？
我態度不恭謹？
還有，你誰不學，學李總的語氣，你瘋了吧！
想到這些，王悅忍不住低聲罵道：“神經病，回頭誰是誰上司還不好說呢，就算現在，咱倆也是平級！”
晃了晃腦袋，王悅沒再多想，孫濤這傢伙，這幾年越來越神經兮兮的。
而且一個大男人，一點鬥志都沒，也就運氣好，當初跟着李總一起創業。
要不然，按照王悅的想法，這傢伙當個省分公司總裁還行，更高的職位根本不合適他。
找男人，還得找李總這樣的。
可惜，李總要結婚了，加上她比沈茜還要大幾歲，就算不結婚，自己也沒戲。
王悅有些遺憾，李總這種男人，現在恐怕也找不到了。
自己指望這個標準來選老公，還是算了。
既然找不到比自己更強的，那就找個居家型好男人好了，也許更適合自己也不一定。
想着想着，王悅有些走神了。
……
酒店。
李東回來的時候，沈茜正陪着兩個孩子玩耍。
見到李東回來了，沈茜不由笑道：“怎麼樣，媒體被你嚇到了吧？”
李東笑呵呵道：“哪有那麼容易被嚇到，我又沒說什麼過火的話。
我讓你去你不去，要不然，帶着你一起，牛氣沖天地告訴他們，看看，我媳婦，怎麼了，老子就是吃軟飯了，你吃得着嗎？
這才符合我的風格，這纔夠爽。
其實，這次我是被限制了。
沒辦法，我還想混口飯吃，也想讓老丈人混口飯吃，不能做的太絕。”
沈茜頓時失聲笑道：“行了，得了便宜還賣乖。
說認真的，這次我真的挺驕傲的，也挺感動的。
你這傢伙，總是出人預料，你發佈會剛結束，我電話都快被打爛了。
我朋友都羨慕的不行，說我找到了全世界最好的男人，都不敢相信，你娶的人是我，也不敢相信，你會直接就公開了……”
“等等，你朋友？”
李東一臉狐疑道：“你有朋友？男的女的？”
沈茜頓時一臉黑線，沒好氣道：“我有朋友怎麼了，你纔沒朋友！
我同學那麼多，閨蜜也不少，怎麼就沒朋友了？
也就這兩年，在你身上耽誤了。
你別忘了，勝男和袁師兄，可都是我介紹給你的。
我要是沒朋友，他們怎麼冒出來的？
你還嘲諷我，我都沒嘲笑你，你有朋友嗎？”
李東皺眉道：“別轉移話題，男的女的？
女的就算了，男的……男的不行，醜男就算了，帥哥趁早丟一邊去，都快成人妻了，不許結交帥哥！”
沈茜一臉笑意，無奈道：“你不是說你全世界最帥嗎？怎麼，不自信了？”
“我說了你就信？還有，又轉移話題，別以爲我好忽悠。
回頭約你的朋友們出來聚聚，我宣告一下歸屬權，免得他們打你主意。”
沈茜笑的更大聲了，“你傻了，你不是已經宣告了嗎？難道你覺得，還有人不知道的？”
“好像也是。”
李東點了點頭，接着釋然道：“那就好，話說回來，我媳婦，也沒人敢打主意。”
沈茜樂不可支，這時候，旁邊的田小雨忽然道：“叔叔就是最帥的，全世界最帥！”
李東頓時笑的合不攏嘴，揉了揉她的腦袋哈哈笑道：“還是我女兒有眼光，說的不錯，回頭帶你去看畫展，順便請幾個國際級大師來教你，等你成大師了，記得給我畫一幅最帥的自畫像！”
田小雨臉上頓時露出笑容，連忙狠狠點頭。
而一旁的小石頭也忍不住了，奶聲道：“叔叔最帥最帥了，我想去吃肯德基，去吃麥當勞，叔叔，我也要獎勵！”
李東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臉頰，無奈道：“油炸食品，國外快餐，有啥好吃的。
回頭我請幾個特級廚師，專門給你燒好吃的……”
小石頭鼓了鼓嘴巴，嘟囔道：“可是我還是想吃老爺爺……”
李東無奈道：“行行行，晚上先去外公外婆那吃飯，等回了家，我帶你去吃行了吧。
小胖丫頭，就知道吃這些沒營養的，回頭我收購了這兩家，全都給關門歇業！”
陪着兩丫頭聊了幾句，李東又看向沈茜道：“我爸媽呢？”
“出去了。”
“出去了？”
沈茜笑道：“早上就出去了，我陪着，他們非不讓。”
“幹嘛去了？”
沈茜搖頭，她也不知道情況。
這邊正說着，李程遠夫婦回來了。
看兩口子風程僕僕，滿頭大汗，李東不由上前接過老媽脫下的外套，好奇道：“媽，你們人生地不熟的，去哪了？
出門讓沈茜一起陪着去好了，幹嘛還自己出門……”
曹芳滿臉笑容，看了看沈茜，這才道：“沒事，昨天茜茜不是帶我們出去轉了一圈麼。
看了一套房子，我和你爸都覺得挺好的，茜茜也滿意，沈大姐也說不錯。
我尋思着，你們以後也要常來這邊，房子還是要買的。
趁着年底有活動，我和你爸就把定金給交了，回頭讓茜茜拿着身份證去辦一下，沒京城戶口，咱們還辦不了。
不過京城的房子還真貴……”
曹芳感慨了幾句，昨天他們去看了，也問了價格。
頂層的複式樓，觀景房，兩千多萬！
這價格，換成以前，嚇死人。
不過現在兒子也是大有名氣的企業家了，媳婦也不是一般人，買了就買了。
500萬，首付都不夠。
不過盡份心也是好的，昨天沈雪華說要她買下來送給李東和沈茜，這讓曹芳挺不是滋味的。
所以這才拉着李程遠一起去把定金給交了，錢夠不夠的另說，兒子一個大男人，怎麼能讓親家買房子，這不是寄人籬下麼。
沒錢的時候不說，現在好歹也有點錢了，曹芳可不願意做這種事。
這話一出，李東不由愣了一下，沈茜也愣住了，不過看了看李東，沒有說什麼。
李東愣歸愣，卻是馬上笑道：“媽，您和爸還真夠可以的，就不怕被人給騙了？
啥都不知道，就交定金了，還真是的，我都沒去看呢。
不過交了就交了，也沒人敢騙我爸媽的錢。
房子我就收了，當您和爸送我的結婚禮物了。”
這話說出來，李程遠和曹芳都笑了起來。
這時候，兩口子錢花了，卻是覺得特別舒坦。
這幾年，兩口子覺得什麼都幫不上兒子，現在雖然李東不缺這個錢，可好歹也是一份心意。
當父母的，沒有不希望能幫幫子女的。
李東能收下，兩口子心中舒坦多了。
而李東和沈茜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也有些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