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千凌伸手一層一層的揭開莫子被鮮血浸透了的衣服,眉頭越鎖越緊,臉上的神情也越發地低沉。
莫子肩膀上的衣服早已經是碎片連在一起,如今全部清除了,纔看到她肩膀的皮肉已經快被那藏獒的爪子抓成了爛肉,白肉泛出,裡面的骨頭明顯的突出一塊,顯然是斷了之後又錯位了,這樣的疼痛,這孩子竟然忍到了現在!
知畫看了一眼已經忍不住地哭了出來,一邊啜泣着雙肩顫抖不已,想着之前在懸崖邊上這孩子冷着一張臉衝着自己和小姐嘶吼,臉上的淚水更是忍不住的吧嗒吧嗒往下落。
活了幾十年,錦媽媽也從沒有見過這樣慘的傷口,目光落在莫子慘白的臉上,不由得動容,當初這孩子來華裳院的時候自己還讓人試探她,如今想想,心裡忍不住揪起來,有愧疚,有擔心,有感動,總之自己也說不清楚。
蘇千凌雙眸之間泛着冷意,看着莫子的皮肉裡夾雜着布料的碎片,臉色更是低沉了幾分,轉身從梳妝檯的抽屜裡拿出一個錦盒,那裡是她讓人專門打造的驗毒的銀針,取出一枚銀針,小心翼翼的扒開莫子四周的衣物,用銀針輕輕地清理出來。
莫子雖然意識遊離,可還是有感覺,有的布料滲在皮肉裡,拉出的瞬間她的眉頭猛地皺緊,可依舊咬緊了嘴脣不出聲。
“胡大夫來了!”
門外丫鬟的聲音傳進來,蘇千凌手上一頓,緊忙站起身來,轉過身已經見胡大夫拎着藥箱進了屋子。
“怎麼回事!”胡大夫神色匆匆,面上帶了幾分陰沉,看着蘇千凌一身的血,原本蹙起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蘇千凌面上微頓,似乎明白過來:“我沒有受傷,是莫子,她的肩膀受了重傷!”
胡大夫面上一滯,朝着蘇千凌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牀邊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讓他臉色瞬間凝住。
藥童拎着藥箱緊忙跟過去,看到莫子肩上的傷也是忍不住的顫抖,一個女孩子竟然能忍得住這樣的傷,還真的是不一般。
知煙跟着胡大夫從外面進來,目光觸及這三人一身的血,心裡猛地收縮,特別是看到莫子肩膀上血色之中泛白的皮肉時,更是忍不住繃緊了全身的神經。
來不及多想,胡大夫拎過藥箱快速地打開,看着蘇千凌手裡拿的銀針,面上稍稍緩和一些,幸好蘇千凌及時的將雜物清出來,沒有順着傷口滲到骨層,或許還能救得回來這條胳膊。
知煙膽子要比知畫大一些,看知畫顫抖不已,分明不能動彈,便接下了她手裡的活,換水,遞藥,給藥童打下手,一刻都不耽誤。
蘇千凌凜着臉盯着胡大夫手裡的動作,一句話都不說,雙眼死死地盯着,心裡揪緊連喘氣都不敢用力,整個屋子除了胡大夫他們幾個忙碌的聲音,再也沒有別的聲音,靜的有些低沉。
終於,莫子肩膀上碎掉的骨頭終於接回了原處,像是被捆綁住的木樁一樣,被藥童用專用的模板固定住,動不得絲毫。
胡大夫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緊繃着的神經稍稍緩和了幾分。
轉至桌前,藥童已經將筆墨紙硯準備好,胡大夫目光微頓,伸手提起筆快速地寫了起來,面上神色不似之前的淡漠,多了幾分其他的神情。
跟着蘇將軍行軍也有幾年了,戰場上什麼樣的傷他都見過,歷練多年的士兵傷了尚且忍不住痛苦哀嚎,可這個丫頭竟然一句都不吭,着實將他的心重擊了一下。
“胡大夫,莫子的胳膊還能保得住嗎?”
蘇千凌見胡大夫放下了筆,這才上前詢問,說話之間面上帶出一抹急躁。
將手裡的藥方遞給知煙,胡大夫轉過身在蘇千凌臉上掃過,面上神情微動,嘆一口氣:“她內裡的骨頭已經斷了,不過幸好的橫截斷開,並沒有碎渣,我已經將她的肩膀固定住,兩個月內,不要讓她手上的胳膊有任何大動作,至於能不能保得住,還得看她自身的恢復。”
蘇千凌聽着胡大夫的話,心裡似乎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還是有希望的,這段時間,將自己最好的藥材都給她用上,不管怎麼樣,能做的一定要做到位,這孩子的胳膊一定得保住才行!
丫鬟進來收拾了地上散落的血布,錦媽媽看蘇千凌似乎有話要跟胡大夫說,安置好了莫子將大家都攆了出去。
房間再次安靜下來,蘇千凌看向胡大夫,面上神情稍稍變了色,嘴角悠然挑起:“胡大夫,您手裡有一丸還魂丹吧?”
胡大夫正收拾東西,耳邊傳來的話讓面上猛然一怔,似乎有些震驚的看向蘇千凌,脣角微微顫抖,卻並沒有說出一句話。
前世,大哥重病的時候胡大夫將那還魂丹給了大哥,雖是神藥,不過也是隻延長了大哥半年的壽命,與其說是延長,倒不如說是讓大哥多受了半年的罪,如今重活一世一切都變了,她並不想考慮沒有發生的事情,只要莫子的胳膊能就救回來,她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蘇千凌將胡大夫臉上的神情收進眼底,面上帶出一抹淺笑,聲音比剛纔更加緩和了幾分:“我知道你一直藏着一顆還魂丹,如果莫子吃了,是不是這胳膊能保住的機會更大一些?”
胡大夫面上神情明顯的不同,他的那顆還魂丹是師父遺留的最寶貝的東西,僅此絕有的東西,他沒有對任何人提及,三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還魂丹世間僅此一顆,連將軍受傷的時候我都沒有拿出,區區一個丫頭,三小姐還是另想其他吧!”胡大夫凜了臉色,聲音裡也帶了幾分清冷。
就知道胡大夫不會輕易拿出來!
蘇千凌轉身,從身後的櫃子裡拿出一個透亮的水晶錦盒遞到胡大夫跟前,脣角揚起,清澈的目光落在胡大夫臉上,細細地觀察他的神情。
果然,胡大夫看到那錦盒裡冰封的一朵潔白的幽靈子時,臉上神色明顯的變了。
那幽靈子可作爲藥引,若是經過醫術高明的藥師入藥,便能製出絕世的奇藥,不過因爲幽靈子生長環境極爲惡劣,所以很少有人能得到,便尤其顯得珍奇,可是沒想到蘇千凌這裡有!
胡大夫面色微動,脣角忍不住的抽了一下,擡起眼睛看向蘇千凌,不由得嘆一口自:“三小姐何苦爲了一個丫頭這般!”
蘇千凌脣角勾起,知道胡大夫妥協了,將手裡的錦盒遞到胡大夫手裡,面上神情帶出幾分鄭重,轉過身看莫子一眼。
“她值得我傾盡所有!”
蘇千凌臉上神情鄭重,目光落在莫子身上,脫口而出的一句話,不只是說給胡大夫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胡大夫愣住,雙眼之間閃爍,目光落在蘇千凌臉上,帶出幾分深意,這丫頭雖然救了三小姐,可這也是一個奴婢義不容辭的,三小姐怎麼會……
本來之前的事情,胡大夫對蘇千凌還是有幾句話想說的,可是如今見她這般,本來要說的話反倒覺得蒼白無力,說不出口了。
罷了,自己的話本來就不會對三小姐有什麼影響!
胡大夫嘆一口氣,從隨身帶着的口袋裡掏出一個瓷瓶,拔開瓶塞,將裡面唯一的一顆藥丸遞到了蘇千凌的手裡。
蘇千凌心中欣喜,面上依舊是往日的平靜,轉身走近牀邊,將藥丸送到莫子口中,親自端過水給她餵了下去。
胡大夫在邊上看着,在將軍府裡這麼多年,認識三小姐這有好多年了,可是最近她明顯的變了一個人,可是變得過於突然,讓人有些承受不住。
突然之間,那顆柔軟的心變得尖銳,突然之間,那抹溫和的微笑變得冷厲,突然之間,那輕柔的話中多了幾分鋒芒,面對府裡各個存了別的心思的人,這是好,還是壞?胡大夫自己的也說不清楚。
送走了胡大夫,蘇千凌這才換了衣服,洗了澡收拾好一切,院燈已經掌了起來,蘇千凌面上一如往常的平靜,朝着蘇將軍的書房走去,有些事情,有必要跟父親知會一聲。
書房內,蘇將軍似乎正在處理朝中重要的事情,連林川都被趕了出來。
蘇千凌面上微頓,擡腳進了院子,朝着蘇將軍那亮着的房間走去。
“三小姐,將軍正在處理要事,現在不方便見您。”林川看蘇千凌進來,緊忙上前攔住,說話之間朝着蘇千凌面上看過去,帶了幾分說不清楚的神情。
蘇千凌脣角勾起,面上並沒有帶出任何的惱怒和不快,反而悠悠然添了一抹淺笑:“林公公受累幫我通傳一聲吧,就說有關太子。”
是有關太子,不過是太子出手救了自己,但是這件事一樣刻不容緩,畢竟,背後的那個人若是衝着自己來,定然不把將軍府放在眼裡,雖然不是關乎江山社稷的大事,卻也不容小覷。
林川一愣,目光在蘇千凌臉上掃過,見她一臉鄭重,心裡不由得沉了沉,應一聲,緊忙轉身朝着蘇將軍的屋子走去。
片刻,林川從書房裡出來,朝着蘇千凌恭敬伸手,做出邀請的姿勢。
蘇千凌點頭回禮,隨即面上帶出鄭重,擡腳上了臺階,身影在夜色中更添了一份堅毅,就連林川這樣常年和蘇將軍呆在軍營的人看着心裡也是不由得一顫。
進了書房,蘇千凌直奔主題,將事情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目光落在蘇將軍臉上,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到心裡的想法,不由得,眼中多了幾分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