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藤平臉上掠過一抹驚慌。
現在曰本國內，都已經普遍認定這是一場金融戰爭。
可加藤平還不願意承認：“這是我們大藏省的決策失誤，當初不該降低利率。”
“錯。”范陽絲毫不讓：“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英鎊呢？也步了你們的後塵，專斷的米帝是不會容忍挑戰它霸主地位的，1853年，米國東印度艦隊闖入江戶灣，強迫幕府開海的黑船事件你們就忘記了？一夜之間，超過千億美元的熱錢涌入曰本金融市場，這些事情你可以否定？”
“你……”加藤平瞬間漲紅了臉。
范陽沒讓他發作，繼續說道：“你先別生氣，你先冷靜，現在曰本什麼情況你自己心裡不清楚？泡沫經濟的5年時間，你們曰本的製造業已經崩塌，看看你們都做了什麼，丟掉了根本，全部去炒房地產，你們賴以自豪的汽車工業呢？三菱公司跑去14億美元溢價收購洛克菲勒中心，現在的汽車市場，已經被德國侵佔，索尼公司34億收購哥倫比亞，還跑去收購帝國大廈，就連電子產品的優勢也喪失殆盡，香港炒樓的代價你們沒看見嗎？也是自己把製造業整垮，全部轉移到深圳，除了金融，地產，行業鏈條層層斷裂，糧食自給，工業自給，全部崩塌，沒有一天離得開中國。”
“我敢在此斷言，所謂的亞洲四小龍，最終全都逃不過泡沫破滅，被清算的下場。”
加藤平爭辯道：“香港是香港，我們不一樣。”
范陽越說越來勁，一撩袖子：“有什麼不一樣？你們曰本什麼狀況自己不清楚？國內的製造業破產的破產，倒閉的倒閉，現在你們出口到中國的東西還有多少？你們賴以爲豪的電視呢？空調呢？被長虹一輪價格戰，就趕得退出中國市場你敢否認？貴國的Yamaha，Pioneer，先鋒，在模擬數字化領域的優勢，也被美國聲藝公司，百靈達公司，英國艾倫赫賽公司，幹得找不到北，基礎製造業呢？你自己看看，好好看看，現在的曰本，有沒有一天離得開中國？你們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哪一樣不是中國製造？不走中國進口，你們崩塌的製造業，連你們基本的物資都供應不上。看看現在的俄羅斯，你自己去看看，驕傲什麼呢？”
“我是真的搞不懂了，你們一邊使用着中國的產品，一邊千方百計的抵制，是爲了什麼？到底爲了什麼？你告訴我，來，你把中國的產品抵制完了，再到美國進口高價食品？全都穿英國的奢侈品服裝？告訴我，來呀，中國市場萎縮了，你有什麼好處？別忘了，你全靠中國吃飯，你今天能在這裡享用1000塊錢一條的松江鱸魚，這頓超過萬元的懷石料理，是誰給你的財富，來你告訴我。”
范陽一通破口大罵。
舒服了。
他這段時間也是積壓太久。
不吐不快。
而加藤平，被罵得閉上了眼睛。
“中國和曰本隔海相望，72年兩國建交，我方爲貴國提供廣闊市場，廉價的物料成本，貴國爲我國提供技術支持，充足的海外資金，中國的發展，離不開曰本的一份功勞，而曰本的巔峰，離不開中國背後的廣闊支持，兩國之間鄰里相連，共同進步，可是現在的曰本……”
范陽搖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句實話，現在我連深耕曰本的想法，一點都沒有，這場衰退你們貴國的經濟學家，包括大藏省也是哀鴻遍野，普遍認爲曰本的經濟至少將停滯10年，你們不把矛頭指向罪魁禍首，反而助紂爲孽，中曰兩國之間，脣亡齒寒，你們認爲米國在打下海灣戰爭之後，會坐視中國的製造業超越米國嗎？去年，1992年，米國財報的貿易赤字，達到了1300億美元，其中大部分的貿易逆差來自中國，難道你認爲米國會坐視不理嗎？”
加藤平緊閉的雙眼突然一睜。
兩眼冒出一陣精光。
“你的意思，有準確的消息，米國會對貴國發動貿易戰？”
“貿不貿易戰我不知道，但關稅肯定得漲，從GATT關貿總協定建立以來，哪一次米國貿易逆差不組織多邊談判？當初你們曰本貿易順差的時候，米國組織了多少輪談判，阻止你們的貿易增長，東京回合的教訓你們忘記了？而目前烏拉圭回合也差不多塵埃落定，世界貿易組織馬上就要建立，你自己好好想想。”
這一番話，含了太多的內容。
只有真正的貿易人才能領會。
旁邊的神田俊都是一頭霧水。
加藤平又不說話了，雙眼又一次閉上，這一閉就是兩三分鐘。
氣氛詭異的沉默。
睜開眼，加藤平說道：“說吧，範總經理當頭棒喝，不只是爲了罵我而已。”
“對。”范陽也不再遮掩：“加藤平先生想要對我的產品進行打擊處理，沒有必要，你也無法打擊，更談不上封殺，你準備的任何說辭，我根本不信，因爲我有獨立的判斷能力，你絲毫影響不了我，談了這麼多，你也應該知道，我是有獨立見解，有充分準備的進入曰本市場，你們阻擋不了。”
“那麼，我爲什麼要來參加這次晚宴呢，說句實話，這款定軍山的水果罐頭算個屁，我只是爲了還一個人情，幫他們開個好頭，任隨他自由發展就可以了，我想加藤先生一定打聽過我的背景，至今，還沒有人知道我的主營業務究竟是什麼，加藤先生想知道麼？”
“敬請指教。”
“糧食，棉花，羊毛。”
“噢？貴國的商人也可以插手糧食？”加藤平問道。
“怎麼不可以呢？你別忘記了，我國是人情社會，插手糧油生意，也不過是頭上多頂帽子而已，去年，我國進一步改革開放，今年，我就來到連雲港，纔剛剛建立公司，所以還沒推出我的主要產品，在曰本方面，也沒尋找到合適的代理人，但要不了多久就會推出，加藤先生有興趣麼？”
“是什麼？”
“加藤先生應該知道我有霍爾果斯口岸的背景，對吧？”
“聽說過。”
“那你知道哈薩克斯坦嗎？”范陽問道。
“哈薩克斯坦？”
“對，看到前天我公司的兩名英國人了嗎？一位名叫布萊恩，是英國一家紅茶品牌的執行董事，在印度，東南亞諸國，菲律賓，新加坡，都有紅茶的採購和銷售渠道，另外一名，名叫波特蘭.亞瑟.威廉.羅素，是聯合利華中國區的首席商務代表，你可以去打聽一下，我公司已經和四十八家集團代表團，建立了緊密的合作關係，四十八家集團代表團的查爾斯先生，老鮑勃先生，世界三大零售巨頭TESCO的羅伯特史密斯先生，也是我私交好友，英國，最差什麼你應該知道。”
這番話說完，加藤平肅然起敬，控制不住一下站了起來：“你是說，那天我看到的是波特蘭.羅素？”
咦？
傻眼了。
范陽一愣。
難道要穿幫？
臉上短暫的慌亂一下，但很快掩飾了過去。
很快冷靜下來，不可能。
要兩人認識，加藤平早就上去打招呼了。
那天范陽明明白白的看到，波特蘭.羅素高傲得很，名片都沒接兩個曰本人的。
布萊恩也是臭脾氣，兩名曰本人過來鞠躬，他理都不理。
事後還勸自己別和曰本人打交道。
要把目光放到歐洲。
“對，就是波特蘭.羅素，怎麼，你們認識？”
加藤平搖搖頭：“前天才有緣一見，那這麼說來，範總經理在聯合英國方面，代理新繮和哈薩克斯坦的棉花和羊毛生意？”
“對，你說得非常正確。”
加藤平刷的一鞠躬：“範桑，請原諒之前對您的冒犯，有眼不識泰山，讓您見笑了。”
擡起頭來，加藤平就是一臉的殷切。
這態度轉變之快也是罕見。
“想來分一杯羹嗎？”范陽笑道。
這次加藤平沒有半點懷疑，而是一抹藏不住的興奮：“我真的可以嗎？”
“這就要看加藤先生，是否讓我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