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的辦公室距離小會議室，也就十米左右。
但是他走過這十米的路，卻覺得彷佛走了一公里這麼漫長。
他不知道打開這一扇門，門後面那個女孩子的臉上究竟會是怎樣的神情。
憤恨？
哭泣？
亦或者是.....麻木。
不堪入目的照片被全網瘋傳，她身體的照片被人有心無心地肆無忌憚傳閱，相當一部分想看這種照片的人，思想都是骯髒與齷齪的。
這種事情出現在一個花季女生身上。
尤其是這個還在受封建思想影響，講究女子必須家世清白的國家。
林楓不敢繼續想下去。
雖然他並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事情，不雅照是李欣然昔日給自己挖的坑，這個“定時炸彈”遲早要爆炸。
早點引爆，好過將來它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爆炸。
但是林楓的心裡還是或多或少有些負罪感。
經歷過死亡，在這個世界重生之後，他的心變得柔和不少。
昔日的娛樂圈那個完全不顧手下藝人死活的“暴君”，重生之後多了一絲人情味。
林楓走到那一扇門前。
他在門前駐足了幾秒鐘，才推開門。
他進去的一時間，剛好李欣然也朝着門口看過來。
兩人的視線在這一刻相交。
李欣然低下頭，往下看了一眼，才重新擡起頭。
她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喊了一句：“林老師。”
這一聲“林老師”的聲音有點小，聽得出來，對方明顯的底氣不足。
林楓望向她的時候，她低頭，會躲避林楓的眼神。
今天的李欣然，跟以往那個熱情大方積極主動的李欣然完全不一樣。
林楓沒有說什麼，而是直接走到會議室最上面的座位，坐下來。
他跟李欣然保持大概三米的距離。
之所以沒有坐到李欣然的身邊，是因爲這個時候與李欣然保持一定的距離，會讓對方更有安全感。
李欣然顯然在這次新聞裡面，相當受傷。
這種情況，太過靠近，只會讓對方感到不適。
林楓嘆一口氣，說道：“說說吧，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欣然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一直低着頭。
她十分小聲地回答道：“大概在一年前，有一個導演找到了我，說他現在拍一部短片要送去國外評獎，是講一個城市裡某個黑暗角落裡的失足少女的故事，其中需要拍尺度比較大的鏡頭，他問我願不願意接這部戲，我答應了，然後就按照導演的要求拍了幾組鏡頭。”
林楓聽完，問了一句：“然後呢？”
李欣然搖搖頭，回答道：“沒有然後，拍完之後，後來我問那個導演什麼時候電影什麼時候送去國外評獎，他沒有說什麼，直接把我的聯繫方式拉黑了。”
“你是說，這照片裡都是電影裡的劇照？”
李欣然點點頭。
林楓在看到那一組照片的時候，
就看得出來，這一組照片是電影裡的劇照。
因爲照片裡面的李欣然打扮得相當的妖豔，還有幾張照片是李欣然站在街頭巷尾勾搭客人的場景。
李欣然的回答只是印證了林楓的判斷。
林楓嘆一口氣，說道：“你擡起頭看我。”
李欣然慢慢的擡起頭，望向林楓。
她的眼睛有些紅腫，應該今天哭過，咋眼望去，十分憔悴。
難怪剛纔她一直低着頭。
林楓看着李欣然。
他從李欣然的眼神裡讀出很多內容。
恐懼，愧疚，還有一絲迷茫。
林楓注視着李欣然，輕聲問道：“你後悔嗎？”
李欣然顯然沒有想到林楓會問她這樣的問題，她思考了一會兒。
搖搖頭。
林楓又問道：“因爲這件事情，你即將前途無量的演藝道路有可能因爲這件事情而葬送，難道你就一點都不後悔嗎？”
李欣然還是搖搖頭。
“爲什麼？”林楓問出這個問題之後，他看着李欣然的眼睛。
李欣然回答道：“因爲這是電影的一部分，我選擇了演出這部電影，我就得按照劇本里寫的演。”
她的回答十分自然，相當的自信。
在這一刻，林楓在李欣然身上感受到一股十分神奇的力量。
當一個人對於自己的事業保持着極致的熱愛時，他的眼神裡會有光芒，他的身上會有一種十分神奇的力量。
林楓就這樣望着李欣然。
他心裡感到十分的欣慰。
李欣然的回答讓林楓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
李欣然，依舊還是那個李欣然。
只是李欣然回答完林楓的問題之後，又重新把頭低下來。
“既然你不後悔，爲什麼從我進來到現在，你都一直低着頭呢？”林楓問道。
“因爲...我....我覺得....對不起你。”李欣然回答道。
她用有些哽咽的語氣，繼續說道：“我並不後悔曾經演過什麼角色，也不後悔自己的照片流傳在網路上，我拍的既然是電影，那麼就是要給別人看的，當拍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我不想給林老師您帶來麻煩，你是我的恩人，如果沒有你就沒有我現在，我不想給你帶來麻煩，真的不想......”
話到這裡，李欣然也說不下去了。
她儘量讓自己不哭出聲。
她的頭放得更低，與此同時，大滴大滴的眼淚從臉上劃過。
林楓的表情依舊十分冷峻。
他看着正在哭泣的李欣然，開口道：“擡起頭來。”
李欣然還是低着頭在那裡哭，他又說了一遍：“聽到沒有，我要你擡起頭來看着我。”
林楓的語氣很嚴肅，又很強硬，完完全全是命令的口吻。
李欣然緩緩的擡起頭，望向林楓這邊。
她的眼睛紅紅的，化的澹妝也被淚水弄花了。
林楓的眼神毫無波瀾，如同一個無情的機器人。
“我有幾個問題，你回答我。”
林楓注視着李欣然的雙眼，他問出了自己第一問題。
“李欣然，你知道當一個演員多辛苦嗎？”
李欣然不知道林楓爲什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她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但是還是點點頭。
得到李欣然的回答後。
林楓又問道：“後悔嗎？”
李欣然又搖搖頭。
林楓望着她，又拋出第三個問題。
這第三個問題，彷佛一塊石頭落到水面上，在李欣然的心中驚起千層波瀾。
“你之所以想成爲演員，就是爲了登上大熒幕，登上領獎臺，成爲最佳女主角，成爲影后，對嗎？”
李欣然一雙大眼睛，十分驚訝地望着林楓。
林楓看到李欣然眼神裡的驚訝，知道她沒有忘記。
林楓問的這三個問題，在他面試李欣然的時候，也問過同樣的問題。
當時在凡華娛樂的小會議室裡。
李欣然和林楓兩人，剛好也是這樣相隔兩米，面對面的坐着。
林楓望着李欣然的眼睛，用十分嚴厲的語氣說道：“快回答我。”
李欣然重重地點了點頭，她的眼神重新變得堅毅：“是的，我登上大熒幕，登上領獎臺，成爲最佳女主角，成爲影后。”
在李欣然的目光變得堅毅的同時，林楓的目光卻變得溫柔起來。
兩人在這一刻，發生十分微妙的變化。
林楓又問出他最後的一個問題。
“李欣然小姐，雖然你在普通人當中算是美女，但是在遍地都是帥哥美女的娛樂圈，只能算是普通平庸。”
李欣然回答道：“我會努力，我會比他們都努力，我願意爲我的演員夢想付出我的所有。”
這一刻，時間彷佛在這一刻倒流。
又回到了那個小會議室，兩人面對面的第一次交流。
林楓一直板着的臉，此刻也露出了笑容，
他就這樣笑眯眯地看着李欣然。
李欣然也第一次擡起頭看，看着林楓的眼睛。
下一秒，李欣然笑了。
她的眼睛裡卻含着淚水。
李欣然就這樣笑中帶着淚望着林楓。
“林老師，謝謝....真的謝謝.....我全明白了。”
這一刻，她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