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馬三大包小包回到桃園。
畫架，鉛筆，油彩，鎮紙，宣紙……
黃小魚只要鉛筆和紙，他卻把能買的全買了來。
老桃樹下，月光清冷，畫架直起來，黃小魚站在畫架前，手握鉛筆，卻遲遲沒有動筆。
查小樓不彈琵琶了，咬着棒棒糖安安靜靜站在旁邊，好奇讓這臭魚魂牽夢繞的姑娘到底什麼樣子。
雲無仙劍也不練了，和馬三也湊過來。
雲無仙小聲問：“三爺，先生還會畫畫？”
馬三一巴掌抽在他腦袋上：“廢話。先生是誰？先生高高在上，超凡脫俗，是神仙中人。畫張畫有什麼難的？你就等着瞧吧，先生大作，一經問世，什麼達芬奇，什麼齊白石，統統秒成渣。”
雲無仙：“可是……”
馬三：“閉嘴，先生動筆了，別打擾他。”
黃小魚的確動筆了。
先畫一個圓，然後兩個耳朵……
片刻之後，“大作”成了。
查小樓愣了半響，噗嗤一聲笑起來，笑的棒棒糖都掉在了地上。
雲無仙滿頭黑線，望向馬三：“三爺，先生是認真的麼？他超凡脫俗，高高在上，神通無邊，是神仙中人，怎麼……”
馬三紅着臉，尷尬的不行，一腳踹過去，罵道：“說你蠢狗，你還真是蠢狗。術業有專攻懂不懂？如果修仙練道之人，就要會畫畫，那這世上如此多的修仙練道之人，豈不是每一個都能成爲大畫家？”
雲無仙耷拉着腦袋，嘿嘿傻笑：“對對對，三爺說的都對。”
馬三：“廢話，三爺什麼時候錯過？看好就是了，先生下一張，絕對能閃瞎你的狗眼。”
又畫了一張。
比剛纔像了很多，但指着這張畫找人，恐怕只能給陳浩然增加難度。
查小樓剛止住笑，又捂着肚子咯咯起來。
這姑娘笑的上氣不接下氣：“臭魚，原來你喜歡的人，眼睛一個大，一個小啊。鼻子還有點歪，哈哈……嘴巴是開玩笑的嗎？哈哈哈……笑死我了。”
雲無仙這次不敢說話了，瞅了眼身邊的馬三，趕緊拍手叫好：“好！真是太好了！鬼斧神工，神筆馬良，先生這幅畫，簡直是抽象派的巔峰之作。”
馬三黑着臉，一腳踹在他屁股上，直接把雲無仙踹飛：“走你！”
一張張畫像丟掉。
黃小魚越畫越慢，畫到第五張的時候，已經沒人笑了。
雲無仙也不懂畫，但云無仙至少知道畫的像不像。
眼前這幅，寫實程度足以讓國內流派畫家震驚汗顏。一顰一笑，眉梢眼角……每一個細節，都逼真到了極致。
彷彿眼前就是一個真人。
可黃小魚還是不滿意，丟掉，接着一張張畫着。
不知道多少張了。
在雲無仙看來，從第五張開始，每一張其實都相差不大。同一個人，同一個表情，巧笑若顰。
他悄悄問馬三：“三爺，先生怎麼了？”
馬三眯着眼睛，不吭聲。
雲無仙又問了一遍。
馬三這次沒有罵他，只是淡淡道：“畫骨畫神畫畫中人一生。小子，記住，如果有一天……”
他欲言又止，說到一半，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心中暗道：“罷了罷了，不會有那麼一天的。蠢狗啊蠢狗，你在三爺面前裝傻裝了一輩子，那點小聰明，可千萬不要使出來……”
不知道第幾張畫像了。
畫到一半，黃小魚停下來。
他沉着臉，目光有些陰翳，莫名的憤怒隱忍。看得旁邊的查小樓都不敢亂說話了。
黃小魚望向馬三和雲無仙：“誰有煙？”
馬三連忙遞過來一支，幫忙點上。
黃小魚捏着煙，走到一邊，背對着衆人，什麼都沒做，就那麼站着，望着遠方，手裡的煙，一口沒抽。
煙燃盡了，彷彿燒了下黃小魚的手。
他激靈一下，回過神來。
眼神中的陰翳不見了，隱忍的憤怒也消失了。
他一臉平靜，但雙目之中，卻有些微微發紅，那其中，分明有霧氣氤氳尚未散盡。
查小樓心中一顫，這個曾經冷酷無情，要司徒幼一生一世不準哭的男人，難不成自己也流了淚？
黃小魚丟掉菸頭，來到畫架前，換了一張新的畫紙。
這次速度很快，行雲流水，從不曾有半點猶豫。
畫容顏不可方物，畫眉梢藏着深情，畫嘴角曼妙多姿，畫眼角勾魂奪魄。
唯獨那雙美目沒有畫。
但查小樓不希望他畫下去了。
她心裡很複雜，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可此時此刻，她真的害怕黃小魚畫出來的那雙眼睛，影響了整張畫像的美。
就這樣吧！
就這樣，便已經能顛倒衆生，便已經能豔絕天仙，便已經韻味超凡。
可她不敢去阻止黃小魚。
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黃小魚趴在畫架上，全神貫注。
夜空之中，忽然之間有流星一道道飛射而來。
那不是流星。
而是二十多個修士。
恐怖的殺機瞬間瀰漫整個桃園。
爲首的一人揹負雙手，冷哼一聲：“誰是黃小魚，上來受死！”
馬三心裡打了個哆嗦，望向黃小魚。
後者卻如同沒有看到這些人，沒有聽到這句威脅，所有的心思都在勾畫那雙眼睛。
陳鬆冷哼一聲：“黃小魚，你殺我拜月山莊大師兄，如今，要做縮頭烏龜嗎？我師父已經親自降臨，速速上來受死。否則，生不如死！”
馬三猶豫半響，小心翼翼道：“先生……”
黃小魚頭也不回，仍舊一臉平靜：“讓他們等等。”
馬三一臉苦悶，他走上前，衝着衆人說：“先生有令，讓你們先等等。”
樑不凡咬牙切齒，氣笑了：“哈哈哈……見過狂妄的，沒見過這麼狂妄的！區區一個築基期修士，竟然敢在我面前擺架子。”
陳鬆怒斥：“老頭，你放肆！我家師尊乃元嬰期老祖，竟然敢讓我家師尊等候。無法無天了麼？我們今天來，是殺人的，不是拜訪！”
他忽然之間就出手了，轟隆一聲，一劍破空，寒光閃爍，劍氣如虹，長達十米，劈到桃樹一大片。
引邪大陣啓動，桃園之中黑霧升起。
魑魅魍魎，妖魔鬼怪再次浮現。
樑不凡冷笑一聲：“區區邪魔虛影，也敢拿出來顯擺？給我散去……”
他猛地一跺腳。
轟然之間，身上霸氣四溢。
妖魔鬼怪虛影，頃刻之間，便散盡了。
陳鬆冷笑：“長夜漫漫，我師父不着急殺你們，否則，你們已經死無全屍了。敢殺我大師兄，今日，我師父前來，定要黃小魚跪在腳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黃小魚，你上前來！給你十秒時間！”
黃小魚恍若身無外物，仍舊在從容不迫畫着那幅畫。
十秒，很快的。
陳鬆已經喊道五了。
馬三再次上前，小聲道：“先生……”
“等等……”
還是那句話，讓他們再等等。
馬三鬱悶壞了，這特麼是說讓別人等，別人就等的事嗎？拜託，人家是來殺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