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秀雲很喜歡這倆個愛說愛笑的小姑娘，特別是這個小的，鼓着小嘴吃的那個香，讓她想起她那個還沒有來到這個世上的孩子。
“嫂子，你家是什麼地方的？過年是回老家還是擱這過？”林涵抓了把瓜子，慢慢的嗑起來。
“我們老家是白縣的，我家父母都沒有，還有兩個哥哥，跟我相差的有些大，這兩年也不咋走動了。”她有些低沉的道，“建國家裡還有一個老孃，跟着他哥哥一起過。”
她頓住，又過了一會兒才道：“過年我們就不回去了，這費用太多，還得倒好幾趟車。”
她說起家人時，聲音裡透着股不易察覺的悲傷。
又說了一會兒話，林涵起身，“嫂子，我們該回去了，以後有機會再來看你。”
“中午在這吃飯吧，嫂子給你們包餃子。”楊秀雲熱情的留客。
她沒什麼朋友，又窮又殘，誰會跟她做朋友？出了事以後連親人都離得遠遠的，何況那些外人。
“不了，我們晚上的車回家。一會兒還要去買些東西。”林涵拉了一把坐那邊在吃的林可，“這回知道嫂子家住哪兒了，有機會再來。”
“那我送送你們。”她說着就要下地，被林涵攔住了。“快別下來了，我們這就走了。你要這麼客氣，以後我們可不敢再來了。”
“能認識你們真好，以後有機會可一定得來。”楊秀雲還是慢慢挪了下來，她心裡明淨，以後他們不會再過來了。
這回過來，是她們的心意，可以後離得遠，想再見面不容易了。
林涵和林可下午坐上去江城的火車，到江城已經半夜了。
“這車可真慢，早知道坐直達，早就該到了。”林可嘟着嘴抱怨道。
林涵他們直接住進了火車站旁的賓館。
二人又累又困，洗漱後就睡了。
第二天午飯後，他們去了姜家。
林涵抽空跟姜紅宇說了宮建國的事，“……他給我的感覺很好，你找人查查到底怎麼回事，要真是像她說的那樣，咱們可以幫幫他。而且，你知道，我現在缺人手，這種正直的信得過的人更是少。”
姜紅宇聽了很氣憤，“這幫東西，怎麼能這樣對付國家的功臣。”
“先調查調查在說。”林涵沉吟着道：“我總感覺她沒說實話。還有，查查她和孃家婆家的關係到底怎麼回事？”
“放心吧，我現在就找人去辦。”他剛要走，又轉身，期期艾艾的問：“蘇哥說你和他和好了？是真的嗎？”
林涵一怔，隨即大大方方的承認：“是啊，我們和好了。”
姜紅宇臉上神色莫名，遲疑了半晌才問，“你喜歡他？”
只有喜歡，當時纔會那樣傷心吧！
“是啊，我喜歡他。不過，不准你笑我早戀。”林涵裝作不知道他的心意挑破了說。
“他家，會同意嗎？”姜紅宇嘆了口氣，“你可想好了，他家現在門第太高，何況，等你大些又不知是什麼樣。別到時候……”
他最後一句聲音放低了，可林涵還是聽得清楚。
看着他的背影，林涵心中五味陳雜，說不出什麼滋味。
出了正月十五，姜紅宇來林涵家。
二人在書房裡說話。
“打聽清楚了，宮建國是被人頂替了。他是英雄，本來應該安排到公安局，被人頂了，那邊也怕出事，就給安排到糖廠當副廠長。他雖然沒接觸過這些，可人能幹，沒多長時間就熟悉了業務，廠長怕他把自已給擠了，聯合另外的幾個副廠長把他架空了。後來，糖廠停產，他也就跟着回家了。”
“那些王八蛋，中層以上領導除了他，幾個跟他關係好的人也都回家了。”他恨恨得罵了一句。“他媳婦叫楊秀雲，下崗後找了家新開的飯店當服務員，碰上了頂替他進公安局的丁大志，那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那丁大志喝多了酒，調戲了她幾句，正好被來接媳婦回家的宮建國聽見了，打了起來。”
“那丁大志依仗是縣長的小舅子，就要把宮建國抓起來，還是當地一個武裝部的看不下去，給勸住了。那姓丁的也怕自已頂替的事被捅出去，有人勸着，就回去了。大家以爲這事算完了，可沒想到，沒幾天，她媳婦走在道上，被就車給撞了。”
他長嘆了口氣，“他媳婦當時肚子裡還有孩子，差點連命都沒了，後來雖說搶救過來了，可聽說以後都不能有孩子了。而且這搶救時哪還顧得上腿啊，這不耽誤了時間，又沒有錢治了，那腿就成那樣了。”
“後來也不知道怎麼這事就傳了出去。宮建國的老媽一聽說兒媳婦不能生孩子了，就逼着他離婚，他不肯，他家老太太就天天上門去鬧去作。後來又傳出消息說宮建國兩口子得罪了縣長，這是有人要整他。從那以後，這孃家婆家都跟他們斷了來往。連宮建國的老媽也搭理他們了。在那實在呆不下去了，他們就從老家出來去了省城。”
“這幫混蛋，真是欺人太甚！”林涵氣的猛得一拍桌子，“還有他那個媽，是他親媽嗎？”
姜紅宇滿腹的鬱悶憤怒，被她這句話說得立時消煙雲散了。
“是親媽，去調查這事的人還特意問了問，說是宮建國從小跟奶奶長大，跟他/媽不親，後來他祖母后世後他在家呆不了不到一年就出去當兵了。”
“他媳婦，是他祖母家的鄰居，跟他從小一起長大的。不過他/媽不喜歡。說這事的那人直接就說：凡是跟老太太家有關的她都不喜歡。”他搖了搖頭，感慨道：“這世上啥人都有，還有這麼對自已兒子的。”
是啊，來自外界的壓力都不怕，可以挺住，可最心痛的恐怕就是來自於親人的背叛。這種打擊無疑是在心口上捅一刀。
這個當媽的也太狠心了。
“他們沒說謊，甚至有些事都沒說，你打算怎麼辦？”姜紅宇翹起二郎腿，問道。
“那你呢！”林涵斜睨了他一眼，手裡剝了個桔子遞給他。
他接過桔子，一瓣瓣的塞進嘴裡，含糊不清的道：“我叫人寫了檢舉信，分別寄往白縣上面的j市紀檢委，省紀檢委、公安廳還有省軍區。我倒要看看，這事捅出去，那個縣長還能好好的當他的官。那個丁大志不被判刑纔怪！”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他臉上閃過一絲陰狠。
“啪”林涵雙手一拍，“好，幹得好！”
“什麼好事讓你們這麼高興？”隨着聲音書房裡進來一人，藏藍色薄暱外套，劍眉星目，臉上掛着溫和的笑意。
“青炎哥哥！”林涵興奮的一步跳到他跟前，“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就不能來？”他笑着一隻手攬上她的肩，衝姜紅宇點點頭，“紅宇，早知道給我早電話讓你等等我了。”
“是啊，沒想到蘇哥能過來。”姜紅宇看着林涵肩上那隻手，心裡不禁好笑，這傢伙是跟自已示威呢！
他雖然喜歡林涵，可二人年紀還小，誰能知道長大後會怎麼樣？不如就這樣好朋友相處着，一輩子的朋友可比中途分手的戀人強。
不過對於家裡人的打算他也沒什麼意見，萬一長大了二人有感情豈不是好事？反丄自已是喜歡林涵的。
可沒想到，這姑娘這麼小就把自已訂出去了。
若說別人這麼大屬於早戀，趕時髦，他可知道，林涵絕對是認真的。
蘇青炎那緊張樣這幾年他也沒少看，就不知他家那塊能不能同意。
“對了，我是做火車來的。你這個點到，怎麼過來的？”姜紅宇想起來了，問道。
蘇青炎收回胳膊，把大衣脫下來，林涵接過來，掛在門口的櫃裡。
他坐下，先給自已倒了杯茶，慢慢的喝了兩口，才道：“我沒趕上火車，正好這邊部隊的車回來，我就坐了蹭車。”
林涵就問道：“你吃飯了沒？”
“沒有，”看她要起身去做，忙拉住她，“這眼瞅着就要吃晚飯了，別去忙了，我也不餓，在車上吃了口麪包。”
“那你吃根香蕉惦一惦。”她拿了根香蕉遞給他，想以想又起來道：“不行，我去給你煮碗麪，這到晚上吃飯怎麼還得二個多小時，再說，一會秋實和老高也過來，本來是想讓他們陪紅宇的，正好你也來了，這幾個傢伙現在上了高中，一點也不像以前那樣了，可能喝酒了，都快成大酒罈子了。”她嘟嘟呶呶的下了樓。
姜紅宇想了想，就把打聽宮建國的事告訴了蘇青炎。
蘇青炎臉色鐵青，罵道：“這些人渣，這事一定要好好查一查，不然真要寒了這些駐守邊疆戰士的心。”
“你那些信什麼時候郵過去的？”蘇青炎拿起書房的分機往省城掛了個電話。
“我有個戰友，他現在是省公安廳的大隊長。這樣查的能快點。”他解釋道。
“昨天郵出去了，我這還有一份原件，你要不要看看？”姜紅宇說着把材料拿了出來。
蘇青炎接過來大致翻了翻，在電話裡就把事情都說了。
那邊一聽也很氣憤，戰友之間的感情是很深的，答應馬上就安排人下去調查。
“他答應了這事解決的就快。他上面有人。”蘇青炎含糊的說了句。
林涵端了兩碗麪上來，一大一小，“紅宇你也吃兩口，我怕晚上你們撈不着吃什麼東西，光得喝酒了。”
姜紅宇也不客氣，拿起筷子稀里呼嚕吃起來，“唔，這面真好吃。林涵，你煮得？”
蘇青炎得意的道：“那當然的。”
那表情，好像得到表揚的是他。
“真幼稚！”姜紅宇看不得他那得意樣，小聲的諷刺道。
林涵噗嗤笑出聲。
不過就是普通的麪條，哪裡就稱得上多麼好吃了，這二人都夠幼稚的。
吃完麪收拾完，林涵上樓時，二人正在說着這事。
“你們說，要是真把這事抖摟出來了，宮大哥能不能重新給安排工作？”林涵手撐着桌子問，“重新安排到公安局也挺好的。”
“誰知道呢！”姜紅宇不報什麼希望。
“不能。這頂替的事不好說，又沒白紙黑字當下文件，說是宮建國被分到公安局了。只是有這個想法時被人頂了，最後查處的時候恐怕不能拿這個作證據。”蘇青炎淡淡的道：“再說，即便真讓他去公安局，他也不能去。”
林涵怔了怔，問道：“爲什麼？不比他擺攤強？”
蘇青炎伸手胡嚕個她的頭髮，直到頭髮亂蓬蓬的，才帶着笑道：“那縣長和他小舅子在當地經營那麼長時間，他去了不怕被打擊報復啊！”
林涵在他面前就沒有了在別人面前那種冷靜從容，她嘟着小嘴道：“他們敢！”
“他們是不敢。”蘇青炎好笑的捏捏她鼻子，“不過給個小鞋穿，或者往哪個鄉下的派出所一扔。這對付人的辦法有很多種，兵不刃血纔是上策。”
“不管怎麼說，他們的孩子都沒了，腿也殘了，真是可憐！”林涵心中不由的涌起陣陣煩悶。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