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理會福克斯和其他部下的安慰,我只是坐在他們提供給我的軍馬上,混混噩噩地搖晃着身體,眼睛看起來是在看前方,事實上什麼都沒有看到,我腦子裡想的,只有那天我送給她中國結的那幕場景,一遍又一遍,直到福克斯過來告訴我,要去覲見國王的時候,我才從回憶中擺脫了出來,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後跟着他翻身下了馬,走向那部已經停下的華麗馬車,福克斯向馬車單膝跪下,大聲稟告:“陛下,我們遇到了達拉然派裡的信使,他帶來了關於達拉然城的最新消息!”
馬車門開了,首先走下來的,並不是國王,而是一位中年美婦,然後走下來的,纔是小國王安度因。一邊騎馬護衛的皇家近衛軍的新首領,翻身下馬,繼續保護着國王的安全。我看了一眼年幼的國王,又看了看他身邊的那位美婦,我看了看福克斯,他沒看我,繼續說:“殿下,這位就是來自達拉然的信使。”美婦這時候開口了,“信使,告訴我們你所知道的一切吧!”
我看了看安度因,發現他對美婦的越俎代庖沒有任何反應,這纔回答:“達拉然於2天前被亡靈攻城,亡靈利用攜帶疾病的屍體使得達拉然爆發疫病,雖然暫時軍隊沒有被感染,但不能保證敵人不乘機攻城,因此達拉然城主命令我向洛丹倫求援,希望能夠得到大主教的首肯,讓牧師團來幫助達拉然解除危險。
我說完了之後,美婦沒有說話,而是看了看身邊的騎士,然後問:“莫格萊尼將軍,我們的牧師團現在怎麼樣?”將軍行了個禮,回答說:“大主教率領的牧師團還在後隊,負責傷員的救助,不過在王都一戰中,損失過多,短時間內無法形成戰鬥力,而且,贖我直言,我軍現在的主要目的應該是保護陛下抵達安全的大後方,而不是在這裡浪費時間,我們沒有辦法再拖延時間了,必須馬上動身!”我總算是聽明白了,這個貌似是“灰燼使者”的老兄,竟然爲了逃命想要甩掉牧師團這個大尾巴,好讓小國王快速地逃到暴風要塞去!
不過,他們的做法也沒有錯,就算牧師團和皇家近衛軍全部都進入了達拉然協助防守,達拉然還是要面對攻佔了王都的阿爾薩斯軍的夾擊,就算達拉然再堅固,也不可能比擁有魔法大炮的王都強吧,既然都要死,還不如甩掉包袱,輕裝急行,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後,再捲土重來要來的好。可是……這樣做的話,心裡實在說不過去啊,要放棄好幾萬人的生命啊!
福克斯顯然也明白這樣做的好處和壞處,但是他只是軍人,不是決策者,他所能做的,只能是看着年幼的國王殿下,聽候他的命令,不過這時候,那個美婦卻再次代替國王下了命令:“信使,我任命你爲牧師團的臨時指揮官,帶領他們增援達拉然城,莫格萊尼將軍,我們繼續前進。”說完,就帶着小國王又回到了馬車裡,小國王在聽到美婦的話時,明顯地一顫,小手捏的緊緊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地面。
我嘆了口氣,和福克斯一起等到國王的馬車離開之後,才站起了身。我和他互相看了一眼,誰都知道,達拉然城算是被徹底放棄了,不再會有人在乎那裡了,連國王都忙着逃命,而且屁股後頭還有如狼似虎的追兵,我這一去,就等於是在送死,所能做的除了爲小國王的逃亡爭取時間之外,沒有任何意義。福克斯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又閉上了,扭頭走了幾步,才終於開了口:“隊長,斯通和泰勒都死了,以前的隊員也大都陣亡了,隊長,難道現在連你也要死了嗎?”我呵呵一笑“你個小子,我是你的上司,更是你的老師,你一身的本事還不是我教給你的?靠,現在竟然懷疑我能不能活?這還用問?就是亡靈死了,我也不會死!”福克斯撇了撇嘴角,大步走向了他的部下,然後迅速離開了這裡。
我看着小狐狸一直到看不見了,才收回了目光,在傳令兵的帶領下找到了在整個隊伍最後面的牧師團,或者可以稱之爲傷兵營。這也就是爲什麼部隊的行進速度會被拖下來,將近1萬多的傷員,只有不到2千的牧師在負責治療,我皺着眉毛看着這些傷員,心裡一陣苦澀:“我該怎麼辦?傷員要救,城裡的病人也要救,2千牧師頂個屁用,除了能延緩疾病的蔓延,連解決現有的病人都做不到,可是如果放任這些牧師就地治療傷員,他們就將面對阿爾薩斯的追兵,全部是重傷的他們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我到底要怎麼選擇呢?!”
傳令兵找來了牧師團的團長,誰知,來的不是大主教,竟然是一位次一級的紅衣主教!我有些奇怪地問:“大主教呢?”紅衣主教搖了搖頭,說:“前幾日突圍時受了傷,現在還在靜養呢,有什麼事就跟我說吧。”我低頭想了一想,對他說:“事情重大,還是找大主教吧,我當面跟他解釋。”紅衣大主教也不說什麼,帶着我就走進了傷兵營,一直走到了最深處的一張小牀邊上。牀上躺的這個穿着染血長袍的中年人,正是繼法奧之後的新任大主教本尼迪塔斯,他看到我來了之後,奇怪地看了紅衣大主教一眼,然後纔開口詢問:“請問,有事嗎?”
我點點頭,將達拉然的局勢,美婦的命令和自己的想法統統告訴了他,大主教憤怒地大聲吼了起來:“普瑞斯托!你個賤女人,竟然拋下這麼多人的性命於不顧,自己逃命去了!她想幹什麼?還不是爲了把持國王,控制整個人類王國!這個可惡的女人已經不配成爲國王的母親了!如果她在我面前,我絕對會處死她!對!處死她,用火刑!”
我拍了拍激動的近乎瘋狂的大主教,沉聲說到:“大人,迅速決定吧,不然亡靈的軍隊就要追上來了!”大主教這才痛苦地捂着傷口,重新躺回牀上,劇烈地喘了幾口粗氣,對我說:“很感激你對我的提醒,不過對於這個問題,我也實在沒有什麼好的建議,我想,我們還是去達拉然吧,如果就這樣走了,走不多遠就會被亡靈追上,但如果能進了城,雖然疾病肆虐,但如果能夠和安東尼這個老傢伙死在一起的話,也算是盡了我們的道義,起碼我們無愧於我們的信仰,治病救人,我們做到了,危難之際挺身而出,我們做到了,誒,希望歷史能記得我們啊!”
我看着眼前這個閉目沉思的中年人,點了點頭,說:“我知道怎麼做了,因爲傷員的關係,今天晚上應該就可以到達拉然了,大人,你多休息,我走了。”離開了傷兵營,對跟出來的紅衣主教吩咐了幾句。半小時之後,這支龐大而臃腫的隊伍才終於開始向前移動,我看着隊伍緩慢的移動速度,不禁皺起了眉毛,卻也想不到什麼辦法。突然,隊伍後部一陣慌亂,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那裡!
“二鍋頭,過來!”我大聲招呼着他,他倒是沒看到我,夢魘先一步察覺了我的位置,然後一路飛奔到了我面前,二鍋頭才發現我的存在,二鍋頭着急地說:“索倫,你怎麼在這裡啊?這些人是誰啊?你不知道啊,那個什麼洛丹倫已經別攻破了,那些傢伙竟然把屍體當作食物,我還看到個胖子竟然在往身上組裝屍體!天啊!那就是亡靈嗎?”我點點頭,說:“是啊,你被他們追殺了?”二鍋頭取下帽子當扇子對着自己扇了幾下,說:“怎麼會?我一看情勢不對就跑回來了,去的時候趕時間走小路,回來的時候直接從大路就奔回來了,你還真別說,你這馬還真快!”
我笑了笑,轉過頭去看着眼前的隊伍,心裡涌起一片淒涼,自己,難道只能等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