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怎麼辦？“
“等！“
”等？“
白婕和米玥並排坐在酒店的沙發裡，大有大的韻味，小有小的甜美，如花開兩朵，各擅勝場，安靜又面露敬慕之色的聽林白藥分析利弊。
經過晚上的酒會，白婕已經徹底被林白藥的背景震懾，心頭再無別的念想。
只求過了眼前這關，今後跟着林白藥，任由他驅使就是了。
至於米玥，說出簽約三十年的條件後，更是完全把自個當成了星河映象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面對林白藥這位老闆，除了恭謹感覺，就是敬畏崇拜。
不管將來如何，至少此刻，她沒有異心。
林白藥根本不在乎，他記得葉素商對米玥的評價，可世上哪能找到全是對老闆死忠的員工？
大多數人其實都和米玥差不多，得意時齊聚，失意時四散，不落井下石就是好人。
非要看着人品招募手下，曹操還怎麼打天下？
至少米玥還有別人沒有的好處，她會審時度勢，只要林白藥一直強大，那麼她就會一直聽話。
這比某些看不清形勢也看不清自己實力的蠢貨們強太多了。
”對，等果娛先出招。錢強撞見了我們和饒副市長聊天，雖然聊的僅僅是場面話，可能轉過頭就忘了你，但我斷定錢強是聰明人，他不會冒險。因爲不值得……“
爲什麼不值得？
杜雪瑩也就是這兩年剛有點小名氣，形象演技觀衆緣都說的過去，可究竟能不能紅，能給公司帶來多大收益，尚是模棱兩可的事。
爲了模棱兩可的預期收益，冒着得罪一位副部的風險，聰明人都不會幹這樣的蠢事。
“不過，我估計今晚不會有回話，你們也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
送兩女離開，林白藥又給越州方面打了電話，讓裴不愚坐明天最早的班機飛往魔都。
第二天上午九點，裴不愚剛剛抵達，還沒歇口氣，白婕接到了果娛傳媒的電話，雙方約定在億姿文化辦公樓見面，商議杜雪瑩的解約問題。
十點鐘，衆人聚齊，錢強親自出馬，給足了白婕面子，陳淮安也隨着過來。
會議室裡對面坐定，林白藥和米玥坐在後排旁聽，果娛傳媒的法務還是按着昨天錢強恐嚇白婕的套路來發言，只不過用詞客氣了許多，純粹是公事公辦的態度了。
裴不愚只是在來的路上簡單翻看了雙方的資料，這會坐在白婕身邊，沉穩的像是一頭看透世情的老狗。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辦，是林白藥堅持不動搖的商業法則之一。
“……你們說杜雪瑩對我方造成損失不大，一百萬違約金顯失公平，只是看她目前沒有爲公司創造更大價值，卻忽視了這些年來億姿對杜雪瑩持續性培養投入的開支，訓練形體，學習音樂，舞蹈課表演課，各種推廣和宣傳，這些公司都有賬，成本遠超百萬。她單方面解約造成重大損失，我方的主張，必然會得到法院支持。“
“這不是當庭辯論，我說話隨意些。”果娛律師笑道：“杜雪瑩這麼多年也不是隻訓練不接活，她同樣在持續性的爲億姿創造收益……不過，這方面的舉證彈性太大，你我說了不算，要靠法院認定，先拋開不提。“
他頓了頓，拿出杜雪瑩和億姿的合同複印件，道：”我要說的是，根據合同法93條和94條的一般性法律規定，杜雪瑩有權利單方面宣佈解除合同。並且她對合同內容存在重大誤解，億姿承諾要把公司資源向她傾斜，將其打造成一線女星，所以纔沒有對顯然不合常理的一百萬鉅額違約金提出異議。然而結果如何？我們都看到了，杜雪瑩連三線都不是，貴司的違約主張，法院不可能支持。”
這是所有明星解約案子裡的核心爭執，爲何昨晚錢強敢那麼自信的告訴白婕，打官司沒有贏不了的？
因爲2013年前，演藝經紀合同往往被認定爲單純的委託合同，所以藝人單方面解約比較順利，也造成了經紀公司相對不利的局面。
裴不愚早有準備，冷靜的道：“演藝經紀合同包含了委託、行紀、居間、服務等多種法律關係，明顯具有綜合屬性。多年來把演藝經紀合同當成委託合同，屬於典型的認知錯誤。不能誰單方面提解約，就可以解約，這樣經紀公司的利益無法得到保護，嚴重違反合同的公平性。如果貴司不願和解，我司會不惜一切，督促最高法出臺新的司法解釋，糾正錯誤認知。“
如果沒有和饒副市長的會面，這番話錢強只會當成笑話，現在昨晚那一幕盤繞在腦海，再聽入耳中，效果完全不同。
他看向律師，律師湊近，低聲道：“確實可以這樣，只是很少有律師從這個角度切入。錢總，對方律師很有水平，不知道從哪請來的，不好對付。”
錢強肯主動坐下來談，當然不是爲了對付白婕。
這是示好，或者說釋放善意。
只是以他們所處的位置，和解也不能幹的太直白。
難道直接過來告訴白婕，我怕你了，杜雪瑩我們不要了，還給億姿？
傳出去果娛傳媒還做不做人，遇到同行還要不要臉？
所以得帶着律師坐下來，走正式調解程序，能爭得幾分是你本事，我再寬讓幾分，給饒副市長面子，這事就能完美解決。
不過，沒想到白婕找的律師雖然醜的驚天動地，可業務能力這麼出衆，動輒最高法，應該來頭很大，很可能是沙發裡那個男人介紹的。
沙發裡的男子，特指林白藥。
說句不好聽的，司法那點事，在彼此掌握證據差不多，且缺乏具體司法解釋的情況下，全靠關係遠近。
不等錢強做出反應，裴不愚把一篇新聞報道的稿件遞了過來。
這是李編輯熬夜寫的新聞報道，詳細介紹杜雪瑩恩將仇報的經過。
“這是蘇淮晚報，國內排行前十的媒體，接着是首都媒體和南方媒體，哪怕貴司可以讓本地媒體噤聲，也擋不住杜雪瑩名聲掃地的惡果。“
這是釜底抽薪，就算果娛最後贏了官司，名聲壞了的杜雪瑩也沒了利用價值。
當然，不到圖窮匕見，你死我活，不會走到這一步。
錢強至此可以確定白婕枯木逢春，遇到了貴人，再糾纏下去沒有意義，短暫和公司商議後，決定以二十萬違約金，和億姿達成和解。
“白總，這個價是一線的解約價，參考前兩年林一輪、毛檸、楊玉英的解約官司，都是賠償原經紀公司二十多萬獲得自由身。杜雪瑩的咖位遠遜，恰好我們有個戲適合她，這才答應花二十萬交個朋友……”
這是實在話，真打官司，也不一定能賠二十萬，且官司曠日持久，耗費精力財力，果娛的條件算是亮出了誠意。
裴不愚望向白婕，白婕還在思考，陳淮安跳出來表達不滿，道：“你們和解你們的，我的賠償八十五萬，一分都不能少。”
錢強和陳淮安是資深狐朋狗友，兩人狼狽爲奸，幹了不少欺男霸女的事。
可陳淮安畢竟有草莽氣，沒錢強那麼知進退，全然不顧錢強息事寧人的打算，還在執着於自己那三瓜兩棗。
錢強被他搶話，覺得在外人面前丟了面，神色不悅，沒有說話。
裴不愚道：“按照合同法相關規定，違約金不能高於實際損失的百分之三十，超過就不受法律保護。你的實際損失呢？有賬嗎？人證物證嗎？據我掌握的情況，所謂的劇組拍戲只存在於文件夾裡，損失大約……嗯，一百塊錢？你上法院也是穩輸，給你三十塊喝茶，不用謝。”
裴不愚直接掏出錢包，數了三十塊放在桌子上。
好傢伙，三十塊裡還有五塊錢。
陳淮安炸了。
“你……你！”
他咬牙切齒，指着裴不愚，原想說老子他媽的玩死你，這也是他最常和女人說的話。
可看着裴不愚的尊容，又實在說不出口，一時竟然語塞。
“好了，老陳，別鬧了！”
錢強斥責陳淮安坐下，最後裴不愚提出方案，可以放杜雪瑩離開，背叛的人不配留在億姿，由果娛支付二十萬的違約金。
並且陳淮安自願放棄原合同，或者把原合同轉給果娛履行，和億姿不再有任何關聯。
錢強代表陳淮安表示贊同，裴不愚和果娛律師合作，很快擬好了條款，雙方簽字蓋章，順利解決了這次事件。
離開的時候，錢強來到林白藥跟前，伸出手笑道：“林先生，希望以後有機會我們可以坐下來吃頓飯，我知道有家小飯館，紅燒鮰魚特別地道，一定要嘗一嘗。“
娛樂圈的臉皮平均厚度要厚三分，林白藥算是見識了，笑道：“有機會的。”
另一邊果娛律師也在和裴不愚聊天，道：“裴律師在哪個律所高就？”
“我沒在律所，和您一樣，在公司做專職法務。”
果娛律師升起親切感，又問起畢業院校，聽說是西川政法時，連連讚歎道：“西政出人才，怪不得怪不得……”
等他們的車輛駛出億姿的辦公區域，緊繃的心終於可以鬆口氣，白婕沒想到困擾自己幾個月的噩夢這樣輕易的煙消雲散，剛要和林白藥說些什麼，林白藥搖了搖手，調侃道：“別的以後再聊，先安排飯，餓死了……”
白婕忙扭頭看向掛牆上的石英錶，時針赫然指向了下午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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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小時的談判，恍若眨眼間！
“瞧我這腦子，林總，我們去老城隍廟，嚐嚐綠波廊酒樓的魚翅和點心……”
“遠水解不了近渴啊，乾脆一樓食堂，讓師傅隨便做點拿手菜就行了。”
“那，那不是怠慢了……”
林白藥似笑非笑的道：“白總還和我客氣？”
是啊，以後億姿文化要併入星河映象，她的人生必定要和林白藥牢牢綁定一起，如何相處的讓老闆舒服，也讓自己舒服，從來都是人際交往的大學問。
白婕抿嘴笑道：“我聽林總您的，去食堂吃。反正不好吃的話，您可別衝我發火。”
米玥沒注意兩人這邊的情況，她被裴不愚完全吸引。
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一個女人的才華能夠完全讓人忽略她的容貌，可以用專業知識綻放出這麼美這麼颯這麼酷的魅力。
“裴姐，你好厲害，把陳淮安那個無賴懟的啞口無言……”
裴不愚目光澄淨，深邃靈動，輕聲道：“那是林總交代的，要壓一壓陳淮安的氣焰，其實作爲律師，如非必要，要儘可能減少這種當面的挑釁行爲，……”
米玥還以爲遇到了法學界的老古板，正想該怎麼接話時，裴不愚忽然眨了眨眼，道：“不過，偶爾越界，感覺還是挺爽的。”
米玥愣了下，興奮的挽着裴不愚的胳膊，兩人笑了起來。
林白藥和白婕同時回頭，看到這一幕，兩人又對視一笑。
白婕心頭微顫，不知爲何，臉蛋有些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