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很簡單。
葉素商終究是俠氣滿腹，容不得別人在眼皮子底下搞這些齷齪的事。何況女老外在長城上算是通情達理，幫着化解了小小的國際糾紛。
禮儀之邦，對朋友當以禮相待！
“我去衛生間。”
葉素商悄然起身，避開傅景龍的視線範圍，進了後面的衛生間。
女老外正在洗手，卻沒有補妝，說明並不打算跟傅景龍發生點什麼。
葉素商站到她身邊，打開水龍頭，低聲道：“跟你吃飯的男人，剛纔往你的飲料裡下了藥。”
她用的中文。
女老外愕然扭頭，露出疑惑的神色，道：“我們……是不是在長城上見過……”
就像國人看老外臉盲，老外看國人其實也臉盲。
葉素商有點受打擊，我認得你，你不認得我，意思是我不如你漂亮有記憶點？
女人的思維發散的快，但也回收的快，現在不是比誰更有記憶點的時候，她用極快的語速道：“對！正因爲見過，所以幫你一次。如果不怕得罪人，直接把飲料潑他臉上。如果不想生事，出去就找藉口離開……不要喝那杯飲料，切記。”
女老外明白過來，可顯然不怎麼相信葉素商的話，蹙眉道：“你可能不知道，那位男士是京城裡極有身份地位的人，也是言談舉止極有風度的紳士。他沒必要用這樣的手段去追求女人，而且他身邊的女人漂亮的比比皆是，不會這麼不明智……”
葉素商懶得跟她過多解釋，總不能說傅景龍是變態，人家就喜歡這個調調，道：“你愛信不信……你們老外那點心眼子，還沒有我們農村的蜂窩煤多，能用眼睛分出紳士還是壞人就邪門了。我該說的說了，你願意怎麼着是你的事，再見。不，還是再也不見，我怕傻子會傳染。”
說完擦乾淨手，徑自離開衛生間，留女老外愣在那發呆。
回到座位，林白藥以目詢問，葉素商悻悻道：“好心當成驢肝肺……”
“那看來人家是有意送上門，咱們就別瞎操心了。”
“可惜那麼好看，又那麼有氣質的女生，”葉素商撅着嘴，道：“雖然是老外，可乾點什麼積極向上的事不好？怎麼非要跟傅景龍那樣的貨色糾纏到一塊呢？”
林白藥殷勤的給她夾菜，安慰道：“美食當前，有人喜歡吃菜，有人喜歡吃人，各有各的愛好。你盡力幫了，足夠了。”
話雖如此，葉素商還是覺得不甘，時不時的關注着老外那邊的動態。傅景龍果然是老手，沉得住氣，女老外回來後並沒有勸她喝飲料，反而妙語如珠，聊起了首都的風土人情，氣氛融洽且笑意盈盈，絲毫看不出一點惡意。
“瞧，她還是聽進去了……”葉素商突然碰了碰林白藥的胳膊，興奮的道。
林白藥剛吃了口黑椒豬蹄，差點噎住，邊喝濃茶調和邊擡眼望過去。只見那女老外假借不小心，將下了藥的玻璃杯撞翻，又佯作無辜的匆匆道歉。
傅景龍當真是穩，面帶微笑的安撫女老外，讓她不要在意，招手叫來服務員，簡單清理後，拿了新杯子，當面給她倒上飲料。
這次女老外徹底放心，畢竟傅景龍的手法連林白藥都看不出來，她更看不出端倪。
最主要的是，傅景龍從頭到尾表現的不急不躁，不慌不亂，修養素質皆無可挑剔。
若非知道以葉素商的水平絕不會搞錯，林白藥都差點懷疑那杯飲料裡到底有沒有下藥。
“哼，算他識相！”
葉素商這次瞧的分明，傅景龍倒飲料時老老實實，沒有動什麼手腳，估計也覺得出師不利，鳴金收兵，日後再找機會。
“看來咱們都猜錯了，女老外應該是有求於傅景龍，所以不敢翻臉，但也沒打算將計就計的投懷送抱。這樣處理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暫時躲過一劫。”
就跟職場上無處不在的騷擾一樣，很多受害者爲什麼忍氣吞聲，因爲人活着需要考慮的東西太多，有勇氣去對抗的太少。
最多也就是像女老外這般，費盡心思的保全自己，又能維繫彼此的體面，不必撕破臉。
林白藥收回目光，意有所指的道：“怕只怕她這次沒出事，反而誤以爲你是惡作劇，爲了報復長城上和她朋友起的衝突，卻對傅景龍完全喪失戒心，那麼下次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我又不是她媽，碰到了順手幫一次，算夠意思了。”葉素商搖了搖頭，道：“至於以後，看她自己的選擇。聰明的，趕緊遠離傅景龍。要是還執迷不悟，試圖和這種人做交易，不付出代價怎麼可能？救得了一次，救不了一輩子，隨她去吧……”
林白藥笑道：“你能這樣想，我心甚慰。”
“哦？怎麼說？”
“路見不平，拔刀而鳴，這是你的俠氣。可助人爲樂，當助該助之人，屢教不改的笨蛋也要幫，那是聖母。俠氣和聖母只在一念之間，我喜歡俠氣，卻不喜歡聖母的迂腐。幸好，你還是我的葉大俠，沒有一絲絲改變！”
葉素商眉開眼笑，道：“林叔叔，我發現你的小嘴越來越甜了……”
“還不是親了你之後染的毛病？”
林白藥傲嬌的道：“明個測測血糖，含糖量估計過高……”
兩人互相調戲着吃完飯，結賬離開飯店，眼角的餘光看見傅景龍那桌也吃完了飯準備叫服務員結賬，而女老外的飲料杯已經空了。
葉素商先上後排坐好，林白藥正要彎腰上去，突然聽到後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女老外踉踉蹌蹌的衝出飯店，撲到奧迪車的後車門，身子柔弱無骨似的幾乎要跪到地上，雙手死死的抱住林白藥的腿，艱難的仰起頭，深邃澄淨的藍色瞳孔開始不受控制的擴散，嘴巴張合間發出虛弱的聲音：“救，救我……”
林白藥扭頭，看到了飯店玻璃門後站着的傅景龍。
四目相對，電光雷鳴！
雖然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但很容易猜出來女老外終究還是中了招。她和傅景龍出門的時候發現身體不對勁，猛然記起葉素商之前的提醒，果斷做出決定，用盡力氣推開傅景龍，搶先跑出門，來到林白藥和葉素商的車子旁求救。
是做大俠，還是做聖母？
林白藥再次把選擇權給了葉素商，她沒有說話，拉起女老外的手，毫不遲疑的讓她上了車。
林白藥聳聳肩，不管葉素商做出任何選擇，他永遠站在她的這邊。
這是承諾！
況且現在出手救人，是女老外當面做出了抗爭，於情於理於法於心，都不能坐視不理。
如果這次之後，女老外還去找傅景龍，而不願意和對方撕破臉皮，那時候再有人去救她，纔是傻不拉幾的聖母。
見女老外上了陌生人的奧迪車，傅景龍仍然站在玻璃門後，沒有走出飯店半步。
林白藥關上後排車門，走到副駕座，輕輕拉開門，再次回頭，和傅景龍又一次對視。
傅景龍微微一笑，笑容裡看不到絲毫的情緒變化，還禮貌的點了點頭，轉身消失在飯店裡。
林白藥也是一笑。
傅景龍，當真是厲害角色。
他轉身上車，對唐小奇道：“去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