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9 驚悚救援〔四〕
天鷹號立即進入超光速狀態，再次出現時的位置恰好在骨冢上空，附近緩緩遊曳的生物戰艦就像遇到飢餓大白鯊的魚羣艦，瞬間『亂』成一團。
“準備光速魚雷，給我狠狠地打——”
光速魚雷襲擊未進入超光速飛行的目標效果並不是太好，但是天鷹號上除了光速魚雷之外，沒有威力更強的武器，葉飛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推土機呼叫鐵牛，推土機呼叫鐵牛，頭兒，骨冢不能打——”在天鷹號即將直接襲擊骨冢的節骨眼兒上，指揮突擊艦“推土機”的四大隊長狼崽突然發來最緊急的通訊。
天鷹號主體和輔助戰艦之間的聯繫十分緊密，可以實時瞭解友艦的位置以及情況。除非葉飛特意屏蔽，否則他的命令大多會同步傳遞到所有的戰艦上，以便各艦根據各自所處的情況及時做出相應的戰術調整。
所以狼崽知道葉飛剛剛下達的命令並不奇怪。
“狼崽你怎麼回事？”葉飛不滿地怒斥，“黑熊那邊還等着呢，你知不知道停止進攻，黑熊和軍刀有被敵軍包圍的危險？”
這話純是瞪着眼睛說瞎話，即使最危險的情況下，戰艦也可以通過超光速飛行脫離小行星帶，何來危險之說？
天鷹號並沒有因爲狼崽的阻止而中止進攻，主炮的光束橫掃四方，戰艦急速『逼』近骨冢。
“頭兒，咱們的人在骨冢裡。不能進攻——”狼崽急得臉紅脖子粗，一聲大吼用光了肺裡所有的氣，回氣回得太急，一口唾沫嗆在嗓子裡，嗆得他一個勁地咳嗽，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差點沒嗆死。
一句話嚇傻了艦橋裡所有的人，蔣雪雙手一抖，天鷹號一個急轉，險些撞進大羣的生物戰艦之中。剪刀的手也是一抖。差一點把光速魚雷打出去。
葉飛像只曬得脫了水的蛤蟆一樣張大了嘴巴急速喘着氣：“張鑫。你知道你說了什麼嗎？這可是要上軍事法庭的！”
狼崽發現鐵牛停止前進，頓時鬆了一口氣，手掌在脖子上比了個砍頭的動作：“頭兒，我敢拿這種事『亂』說嗎？”
“哪來的消息？”葉飛只覺得心裡冒出一股邪火。恨不得直接打爆骨冢。
如果骨冢裡沒有自己人。那麼天鷹號完全可以用以往的戰術直接消滅這三顆骨冢。最多費一番手腳而已。
可是現在，爲了自己人的安全，暴力擊毀骨冢的戰術等於直接廢掉了。想收拾骨冢，就必須先打掉敵人的生物戰艦，再派出部隊深入骨冢尋找倖存者的蹤跡，生見人死見屍，最後再決定如何處理骨冢。
這中間的麻煩多了去了，而且需要大量的時間，現在葉飛只盼狼崽這個消息是個誤會。
“救回來的人說的，是個中尉，他說自己叫韓文華，是突擊艦珠江號的輪機員。”狼崽說，“他的身份還沒確定，我把他暫時安排在休息艙。”
艦橋重地閒人免進。
動力艙是戰艦的以及，艦橋等若軍艦的大腦，如果能夠得到密碼，啓動戰艦的自毀系統也不是難事，因此即使在自己人的戰艦上，也只有艦橋軍官和少數級別足夠的軍官才能涉足艦橋，普通軍官和士兵未經允許嚴禁踏入艦橋一步！
那個叫韓文華的中尉就算證明了身份，在未經葉飛這個指揮官同意前，也不能私自進入艦橋。
葉飛之所以派突擊艦執行搜救任務，原因除了制空火力艦是對空的主力艦種之外，還有一個理由是制空艦的艦橋只有八個人，實力弱得很。若是救上來的哪個倖存者心懷不軌或者精神錯『亂』，八個人未必能有效控制那些意外的不安因素。
突擊登陸艦則不然，艦上有一個大隊的突擊隊員，不管什麼人都甭想翻出浪花來。
“具體的消息呢？別告訴我他只說了這一句。”葉飛的眉『毛』扭成了一團解不開的疙瘩。
“我知道的也不多，韓文華說戰艦被擊沉後大多數人都逃了出來，但是艦隊撤得快，逃出來的人只有一部分撤進戰艦的殘骸裡藏起來，剩下的大多都被生物戰艦吞了。”狼崽沉重地說，“他說被吞掉的人不是讓生物戰艦吃了，而是做了外骨人的俘虜。”
“他怎麼知道的？”葉飛奇道。
生物戰艦吞人不是吃掉，這事兒他曾經聽過，但這不是什麼好事兒，軍方並未大肆宣揚，知情的人很少。
“喔，是這樣，他說有個戰友在骨冢戰役時被外骨人俘虜過。”狼崽說。
葉飛長嘆：“進攻計劃取消，狼崽原地待命，等我過來。”一切都對上號了，韓文華的話應該是真的。
他本來還盼着這位來自於突擊艦的輪機員說骨冢裡的自己人是走投無路衝進骨冢的突擊隊，那樣的話還好辦一些，可是事與願違，到底還是聽到了俘虜兩個字。
解救骨冢中的俘虜？這事兒想想就一個頭八個大。
“蔣雪，脫離戰鬥，咱們去小行星帶，黑熊？”葉飛暫且將俘虜的事放在一邊，決定先解決眼前的問題。
“我在。”
“外星艦隊什麼動向？”
“它們在小行星帶外面一個勁地『亂』飛，沒有進小行星帶的意思，不清楚是什麼意思。”黑熊疑『惑』地回答。
“加快搜索速度，搜索完畢後自行撤離。軍刀，聽清了沒有？”
“軍刀明白。”
切斷通訊的黑熊嘆道：“這事鬧得，太『亂』了。”
不管是誰，知到骨冢裡關着一羣俘虜心情都不會好到哪兒去。特別是突擊隊員，解救俘虜的任務除了他們這些搞陸戰的。還有誰能勝任？
一想到必須鑽進骨冢裡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四處『亂』鑽，黑熊的心情就一路差到了底。
“那有什麼辦法，咱們吃的就是這份飯。”軍刀話裡話外頗有些自暴自棄的味道。
“一共才四個大隊，滿打滿算才二百多號人，好乾什麼？都不夠外骨人塞牙縫的。”黑熊氣惱地報怨，“這他孃的就是個送死的任務，能不能救出人來不好說，進去十個人能出來一個就不錯了。”
“說這些幹什麼，命令來了你敢不執行麼？”恢復平靜的軍刀深吸了一口氣，“也不是頭一回進骨冢了。了不起老子把命扔裡。”
聽到這句話的人同時陷入沉默。個個心神不屬地滿腹心事。
當兵吃糧，打仗上戰場是應該應份的事，可是明知道是送死……還要飛蛾撲火？
此時的葉飛同樣的糾結，天鷹號脫離超光速狀態後出現在小行星帶之外。附近就是大批的生物戰艦。剪刀喊了三次葉飛纔回過神來。
獸醫沉聲勸道：“頭兒。你現在的情緒不適合指揮戰鬥，我看你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我沒事，放心吧。”葉飛捋捋混『亂』的思緒。“剪刀，開始吧。”
小行星帶附近的外星戰艦還不到兩萬，對付這個數量的敵人，天鷹號完全能夠直接碾壓，根本不需要複雜的戰術配合。
不知道是誰『摸』索出了一套外骨人的艦隊編制規律，即取整成軍。
從人類的角度看，外骨人的艦隊數量很少取整數，不過考慮到外骨人只有八根手指，使用的是八進制之後，情況則完全不同。
比如外骨人一次出動兩千艘戰艦，按十進制計算實際上是1024；一萬隻生物戰艦的艦隊，在人類看起來只有4096。
同理，眼前的敵軍有兩萬多隻，按八進制計算應該是取整數的五萬。
葉飛始終搞不懂這種數字上的遊戲對己方的戰鬥力有什麼樣的促進，人類又不習慣使用八進制，研究這些沒用的做什麼？當兵的只管打就是了。
絕大多數生物戰艦的位置都在天鷹號的『射』程之內，剪刀毫不客氣地控制主炮連連開火，笑納了敵軍的大禮。
天鷹號就像投進池塘中的一枚重磅炸彈，攪得整個外星艦隊雞犬不寧，幾個外骨人羣落也爲這艘根本『摸』不着邊的戰艦頭疼萬分。不過對天鷹號上的人員來說，碾壓敵軍已經習慣得不能再習慣了，不會有任何人爲此而驚訝。
葉飛靜靜地看着屏幕上不斷消失的生物戰艦，像泥塑木雕一般呆呆地動也不動，那副模樣活像被失戀打擊得尋死覓活的倒黴蛋，大夥不由地暗暗嘀咕，搞不懂葉飛到底是發什麼瘋。
最後還是獸醫看不下去了，湊到葉飛身邊隱蔽地捅了捅他的肋下：“頭兒，你到底是怎麼了？”
葉飛混身一震回過神來，鼻孔裡噴出兩道粗氣：“沒事，我在想怎麼才能從骨冢裡把人救出來。”
“怎麼？有辦法了？”獸醫驚奇地問瞪大了眼睛，眼底悄然掠過一絲失望。
葉飛點了點頭：“辦法說不上好，不過我覺得是個方向。”
“甭賣關子成不成，好不好說出來聽聽再說。”獸醫好奇地催促道。
葉飛沉默了片刻，輕聲道：“我在想，是不是能狠狠地收拾外骨人，打疼他們，打怕他們，直到打得他們主動求和，把俘虜送出來。”
“啊？”獸醫大失所望，“你這是什麼餿主意？”
“怎麼是餿主意呢？”葉飛不滿地反駁，“當初骨冢戰役，咱們一樣被俘虜了不少人，要不是打疼了外骨人，他們會釋放戰俘，主動要求談判麼？”
獸醫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的確，這事兒有先例在前，說不定還真能成：“那你覺得，怎麼才能打疼這幾個羣落？”
“我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幹掉一個骨冢，讓它們知道咱們有炸掉骨冢的能力。”葉飛說出自己的想法，“不過現在連俘虜在哪兒都不知道，這個辦法跟沒有一樣。”
“俘虜……是集中關押在一顆骨冢裡，還是分別關押在三顆骨冢裡？”獸醫一下子把握住了事情的關鍵。
葉飛搖搖頭說：“不清楚。也許那些倖存者知道。”
獸醫嘆道：“你這計劃，千瘡百孔啊。”
“千瘡百孔也比沒有好。”實際上葉飛自己都沒多少信心，“先鋒羣落肯釋放戰俘開啓談判很說明問題，至少說明外骨人的高層和普通人一樣貪生怕死，一樣的欺軟怕硬。
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什麼事都有可能妥協。”
與其說葉飛在說服獸醫，還不如說是說服他自己。到了現在這個份兒上，再爛的計劃也比直接派突擊隊攻進骨冢好得多。
“我說不過你。”獸醫放棄了勸說葉飛的意圖，“你是艦長，怎麼辦你說得算。我最後問一句。要是外骨人不肯放人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打唄，了不起把我也扔在這兒。”葉飛貌似平靜地說。
獸醫除了一聲長嘆，再也沒說一句話。
“電梯呼叫鐵牛。小行星帶搜索完畢！”天鷹號已經幹掉了三分之一的敵軍。黑熊正好在這個時候報告情況。
“結果怎麼樣？”葉飛輕聲問。
“沒有任何發現。”黑熊覺得葉飛的聲音不對勁兒。卻又說不明白哪裡不正常。
“撤吧。”
“是！”電梯和配合搜索的三十幾架戰機逐個飛出小行星帶，戰艦與鐵牛對接，戰機一架接一架地停進空天母艦的雞窩裡。
雞窩即機窩。是空天母艦內部的停機位，通過一條電磁彈『射』通道直通艦外，戰機起飛的時候像導彈一樣彈出去，降落的時候關閉電磁彈『射』系統，用一條纖細的機械臂捉住戰機，穩穩地放入停機位——雞窩處於人工重力系統的範圍之外，沒有重力，戰機的維護保養比有重力的條件下容易得多，裝載武器也更加方便。
戰艦對接和戰機停泊耽誤了一會兒時間，可附近的生物戰艦硬是沒敢湊過來，反而遠遠地避開天鷹號所在的空域。
沒多一會兒，軍刀也發來完成搜索的報告，沒有發現海膽的蹤跡，但找到了五個封凍的倖存者。
完成了搜索行動，葉飛也沒興趣再收拾嚇破膽的敵人，指揮戰艦離開小行星帶，直接飛向殘骸區。
殘骸區距離小行星帶不遠，十幾公里長的戰艦破碎後，形成了幾十公里長，幾公里寬的殘骸帶。
這裡到處是戰艦的碎片，大的有一公里多，小的不過與手指尖彷彿，而且密度遠超小行星帶。更麻煩的是碎片中還有大量的未爆的導彈，導彈上的核彈頭很可能解除了保險，稍稍碰觸就有爆炸的可能，因而搜索的難度極大，進度遠遠比不上小行星帶那樣迅速。
戰機根本不敢進入殘骸區，目前在殘骸區內執行搜索任務的是兩個大隊一百多位突擊隊員。
天鷹號匯合了先期抵達的兩艘突擊艦，組合爲完整的戰艦飄浮在殘骸區外圍。
配合搜索的戰機返回雞窩，黑熊和軍刀的兩個大隊則加入了搜索的行列——他們不僅要搜索倖存者，發現未爆的導彈，也要拆除引信送回戰艦。
雖然天鷹號使用的導彈與其他艦隊有一些細節上的區別，但並沒有使用方面的影響，實在不行還可以拋開發『射』井，直接架在戰艦表面發『射』。
狼崽按照葉飛的交待，第一時間將憔悴的韓文華帶到了葉飛面前。
“中尉，我是天鷹號艦長葉飛。”葉飛簡單地介紹自己。
“艦長！”韓文華馬上立正敬禮，看葉飛的目光中卻透着幾分狐疑。
他沒法不琢磨，實在是葉飛太年輕了，似乎比他還要小上一些。
葉飛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坐吧。”
“是！”韓文華略顯拘謹地坐在葉飛對面。
“放鬆，用不着這麼緊張。說說你知道的情況吧……俘虜送進了哪個骨冢，知道嗎？”葉飛儘量讓自己的語氣緩和一點，免得刺激這位死裡逃生的中尉。
韓文華搖了搖頭：“當時太『亂』了，到處都是救生艇和生物戰艦，我……我急着逃命，沒注意那些生物戰艦飛進了哪個骨冢。”
“那俘虜的具體人數呢？”
“也不知道，很多人在戰艦解體時就死了，到底逃出來多少人我說不準。”韓文華仍然一問三不知。
葉飛有點泄氣：“那你估計一下，不用準確數字，大概有多少。”
韓文華想了想說：“應該不少於一千。”
一千人？
葉飛心往下沉。
小行星帶搜到的救生艇數目巨大，加在一起怎麼也能裝滿一艘戰艦，再被外骨人抓走一千，還有那麼多在戰艦解體時直接犧牲的，殘骸區裡還能剩下多少？
韓文華還是搖頭：“我知道的有幾十個。”
“你爲什麼沒去？”葉飛突然問道。
韓文華一愣，發現葉飛的臉上現出嚴厲的神『色』，趕緊解釋：“那個什麼，我是覺得補給艦的殘骸目標太大，可能被外骨人盯上，再說裡面也剩不下多少有用的東西，去的人太多，沒準出什麼事兒。殘骸裡什麼都有，怎麼也能撐一陣子，實在過不下去再去鏡湖號的殘骸也不遲……”
葉飛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狼崽，先把他帶下去。另外通知下去，救回來的人一律單獨安置單獨談話。”
“是，我這就去辦。”狼崽雷厲風行。
“等等！”葉飛叫住狼崽，“準備一下，一會兒我親自帶隊搜索鏡湖號殘骸，去吧。”
狼崽眼睛一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