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6 水深火熱 二
2209年2月3日，巨人星。
剛剛抵達不久的天鷹號避開危險的小行星區，懸浮於巨人星同步軌道。
天鷹號艦橋的球形全景屏幕上顯示着艦載光學系統捕捉到的巨人星俯視圖，人類定居點和外骨人據點用不同顏色的記號標註出來，讓高分辨率的衛星地圖看起來像頑童的隨便手塗鴉一樣可笑。
外骨人不愧是宇宙蝗蟲，人類在巨人星努力了兩年，才讓謝頂一樣的半邊行星初步恢復了生機，可是外骨人登陸才一個多星期，原本被綠色籠罩的行星表面就像長了牛皮癬一樣禿了一塊又一塊。
“報告，光學系統測定完必，所有敵軍據點標註完成！”
“好！”始終注視屏幕的葉飛挪開視線，“黑熊！”
“到！”
“開始吧，看你的了。”葉飛淡淡地吩咐。
“放心吧，交給我了。”黑熊胸有成竹，“一號突擊艦請求脫離！”
雖然在撤離藍斑骨冢的過程中遺失了三隻黑骨人，但黑熊和他的一中隊成功地將另外三隻黑骨人捉回了天鷹號，如今正冷凍在戰艦的冷庫裡，葉飛兌現了諾言，提請總部晉升黑熊爲艦載突擊團團長。
因爲恰好趕上軍方的軍兵種大調整，新成立的戰略指揮中心千頭萬緒，反應比平時遲鈍了許多，直到天鷹號抵達巨人星之前不久，黑熊才接到了正式的晉升命令。
晉升的其實不止黑熊一個人，因爲突擊隊在補充了大量人員之後規模迅速擴大，所有擁有實戰經驗的老兵都將得到晉升，成爲突擊隊擴編後的骨幹力量，不過晉升和改編都需要回到本土才能完成，目前還只有葉飛一個人知道。
“二號突擊艦請求脫離！”軍刀的聲音立即跟上。
“三號突擊艦請求脫離！”
“四號突擊艦請求脫離！”
按標準程序向艦橋彙報情況之後，四艦突擊登陸艦同時接到了同意脫離的命令，位於天鷹號兩舷後側的四艘戰艦不分先後地從天鷹號上無聲地彈開，飄飛一段距離之後。按照各自的任務區域分頭飛向巨人星的不同方向，一頭扎進了大氣層，漂亮的豔紅色火焰彷彿半透明的蛋殼一樣立即將空降的戰艦層層包裹住，看起來如夢似幻，恍若夢境。
“兄弟們。開葷了！”黑熊的聲音在四艘戰艦中迴響。
人工重力技術和反重力技術其實就是同一種技術的兩種不同應用方式。突擊登陸艦是軍方一次大膽的嘗試，艦上裝有強勁的反重力系統，擁有大氣層內的飛行能力。可自從天鷹號服役至今，四艘突擊艦一直沒找到大展身手的機會，這一次的戰鬥的目的除了消滅盤踞在巨人星上的敵人之外，也是對突擊登陸艦戰鬥力的一次實戰驗收。
經過一小段時間的自由降落之後，四艘戰艦同時啓動反重力系統爲戰艦減速，反重力引擎提供的強勁動力令高速降落的戰艦速度逐漸減緩，進入平流層之後，戰艦完全抵消了降落的速度，輕盈地懸浮在空中。看似懸浮不動，實際上卻是以極高的速度衝破雲層漫步雲海，直撲任務目標。
反重力系統在飛行的過程中不會產生噴氣式推進系統那樣的高分貝噪音，但是體積龐大的戰艦在速度超過音速後會產生極強的音爆，強勁的聲波在幾十公里之外仍然清晰可辨。
不過外骨人沒長耳朵，聲音再大也不是問題。
狼崽的四號突擊艦推土機第一個趕到目標上空。戰艦的高度迅速下降，地面上的情況盡收眼底。
這是一個以降落的生物戰艦爲依託建立的外骨人據點，龐大的生物戰艦已經被肢解了一半兒，外骨人正在生物戰艦殘骸的不遠處建設一棟功能不明的深褐色肉質建築，建築極其高大。底部的面積只有上部的一半兒，深色的表皮令人不自覺地聯想起蝙蝠的翅膀。
“報告，我艦已經就位！”推土機的操作人員及時向負責指揮的狼崽說。
每艘突擊艦都配有八名操作人員，這八個人雖然在戰時接受突擊隊的指揮，但編制屬於天鷹號。
推土機目前距離地面的垂直高度只有六百米，只有戰艦長度的五分之一左右，巨大的戰艦在地面上投下了巨大的陰影，凡是長眼睛的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地面上的外骨人自然也不例外，原本秩序井然的外骨人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自由開火！”狼崽狠狠地一揮胳膊，突擊艦艦腹前部左右兩個花瓣狀的圓形結構突然打開，露出艦內兩門直徑四十六米的反射式激光炮，左腹的激光副炮首先完成充能，一束激光驟然射出，光束在丁達爾效應的作用下現出明顯的光路，落到地面後以扇面橫掃，毫不掩飾地從外骨人建築的中央掃過，瞬間將那棟怪里怪氣的建築切爲兩半。
下窄上寬的建築根基不穩，分成兩片後分別向兩側傾倒，重重地塌倒在地，肉質的建築材料因爲自重過高，像漏氣的皮球一樣從骨架上剝離，慢慢地塌軟下去，直至跌落塵埃。
至少數百隻外骨人因爲逃避不及而被壓死在巨大的肉山之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尚未完工的緣故，這棟建築裡分隔成幾大塊的內部空間空空如也，讓人一點也猜不出外骨人建造這東西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左舷副炮的光芒漸漸散去，充能完畢的右舷副炮也急匆匆地開了火，以十字交叉的軌跡將倒塌的建築一分爲四，隨即兩門副炮又將只剩下一半兒的生物戰艦殘骸大卸八塊。
突擊艦的主炮位於艦艏，在戰艦滯空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對地攻擊，而且四十六米的副炮對付地面目標根本就是牛刀殺雞，若是使用直徑一點六公里的主炮對地攻擊，就不是打擊目標，而是破壞生態環境了。
在兩門副炮發威的時候，其它艦載武器也沒閒着。
一百六十門近防激光炮充當了對地攻擊的主力，以最低功率發射的激光束形成密集的光束叢林。地面上仍處於混亂之中的外骨人被一個個點名，每一束激光都能從一隻外骨人的頭頂穿下，穿透外骨人的身體後在地面上留下個不起眼的焦坑。
一百二十門近防電磁炮同樣威力絕倫，凡是有外骨人聚堆的地方，就會立即捱上一發炮彈。儘管是實心炮彈。但垂直打在六百多米外的地面上同樣威力十足。
其它的武器並不適合用在這樣的戰鬥裡。只此沒有開火。
外骨人並非幹挨開不還手，在最初的混亂之後，外骨人迅速組織起來發動反擊。數十隻長達四米有餘的矛狀骨刺從建築的四周射向天空中的戰艦，然而這種十分外骨人化的武器對特意加重艦腹裝甲的突擊登陸艦而言和撓癢癢差不了多少，完全可以無視掉。
連續幾波骨矛反擊，只有幾處被直接命中的近防炮遭到損壞。
因爲主要執行對地打擊任務，突擊登陸艦的絕大多數武器都安置在艦腹下，密度自然大了一點，就算外骨人瞎貓碰死耗子的亂射，也能碰巧擊中幾門副炮。
狼崽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戰艦居然會在外骨人的反擊下損壞，儘管只是幾門近防炮。也讓他無法接受。
一面倒的碾壓還有損失，這算怎麼回事？
外骨人的反擊迎來了更加猛烈的空中打擊，近防激光炮不再採用點射的方式進攻，而是學着副炮的樣子掃過戰場，一百多道激光看似混亂，實則有序地追逐着地面的外骨人。每一道激光掃過都會切開至少一隻外骨人，但凡有骨矛射出的位置更是打擊的重中之重，不管激光還是電磁炮彈都一股腦地打過去，將隱藏在暗處的外骨人防空火力清剿一空。
直到消滅了敵軍八成的防空火力，狼崽才發現地面上射出骨矛的居然是一隻只碩大的蟲子。這些蟲子翹着像屁股一樣粗大的腹尾，一支又一支骨矛從它們的臀門裡射出。
狼崽不由地菊花一緊，心說這麼一陣亂打，得補充多少鈣質才能長出這麼多骨頭？
艦上的火控系統聽不到他的感慨，一通猛掃之後，所有的矛蟲都在電磁炮的狂轟濫炸中化爲肉泥，失去唯一的制空手段，外骨人的末日不可避免地降臨。
因爲突擊艦的火控系統爲自動跟蹤殲敵，四隻被外骨人抓到據點中的巨人星原生巨獸也糟了池魚之殃，三隻被激光切成了一堆堆巨大的肉塊兒，一隻被電磁炮砸成了肉泥，全部都是標準的死無全屍。
十六門定向微波炮也開了張，疊加的微波掃過戰場，無論從建築上脫離的肉山還是外骨人切碎的屍體，都在強烈的微波炙烤之下迅速向熟肉轉化，其中大塊的，像建築和生物戰艦隻是表皮熟化，內部仍然是生的；矛蟲則外焦裡嫩剛剛好；至於那些暴露在外的外骨人屍體，則無一例外地烤成了乾癟的肉乾，連骨甲都烤得脫水，變得像餅乾一樣又幹又脆。
這下就算有隱藏起來的外骨人，也逃不年幾個活的。
從戰艦抵達外骨人據點上空到徹底拔除據點，前後還沒用上十分鐘的時間。
制空權的重要性早已被人類無數次的戰爭驗證，人類與外骨人的戰爭大多發生在宇宙之中，航空兵很少有發揮的機會，但是今天，突擊登陸艦實現了另一個版本的空中打擊，比戰機羣的火力更強，速度更快，效率更高。
如果用戰機或者突擊隊員進行陸戰的方式殲滅敵人的據點，不僅需要大費周章，還要冒一定的風險，乘坐突擊艦完成任務，獲得勝利是如此輕易。
仔細掃描了幾遍，確信沒有外骨人倖存之後，狼崽將戰況通報給天鷹號和其它突擊艦，自己由指揮戰艦趕赴下一個外骨人據點。
狼崽順利獲勝的同時，黑熊、軍刀和猴子指揮的突擊艦均抵達各自的目標上空，展開了一輪又一輪的猛烈打擊，因爲這個羣落的外骨人都將生物戰艦分解後充當建築材料，四艘突擊艦幾乎沒遇上任何有效的反抗，就瓦解了各自的目標。
然而這還僅僅是個開始。
接下來四艘戰艦按事先劃定的區域展開了不間斷的清剿行動，平均每七分鐘就有一個外骨人據點消失，每分鐘平均消滅外骨人47.6只。
按到狼崽報告的葉飛直接將情況共享給了一直等待消息的呂劍，自信地微笑着說：“一切按計劃進行。戰鬥十分順利。”
“太好了！”呂劍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讚賞，“沒想到你的戰艦小，作戰能力可一點都不比咱們的鉅艦差。我現在有點兒期待着趕緊回本土了，到時候我也鳥槍換炮一回。”
鉅艦成爲遠征軍主力，是軍方過高估計外骨人的進攻能力。過份強調了戰艦防禦力的結果。事實證明鉅艦的作戰能力雖然強悍，但過份厚重的裝甲直接影響了戰艦的最高速度，而且像伸縮防禦系統這樣的設施佔據了大量艦上空間。可在實際的作戰中起到的作用卻有限，艦上許多類似的配置並不合理。
天鷹號屬於“撥亂反正”的結果，不過並不是說天鷹號的戰鬥力一定強於鉅艦，而是天鷹號的規模和設備最適合對抗外骨人。
燕京號裝甲厚重防禦力強，天鷹號船體輕捷火力猛，如果讓天鷹號和燕京號單挑，在不動用光速魚雷和動力衝擊艦的前提下，誰勝誰負還真不好說——在使用這兩種高端武器的情況下，恐怕整個第一艦隊都不會是天鷹號一艘戰艦的對手！
人類這幾年的科技進步速度實在是太快了。應用在軍事方面的技術更是數不勝數，實話實說，如今的鉅艦已經落後了，甚至天鷹號也要落後於後續的同型戰艦。
“相信這一天用不了多久了。”葉飛這個時候自然要挑好聽的說。
呂劍惆悵地長嘆：“可惜了這些戰艦，才用了這麼幾年。”
“我覺得總部肯定不會讓這些戰艦閒置，造不出戰艦又想組建天軍的國家那麼多。咱們的鉅艦又全都經歷過實戰證明過戰鬥力的成熟戰艦，說不定上面現在就已經找好了買家，只要開回本土地，就會立即高價賣出去。”葉飛無意間一語道破了軍方的打算，“賣掉舊艦加快新艦成軍的速度。也沒什麼不好。”
呂劍啞然失笑：“你小子，倒跟我講起大道理來了，我還能不懂？”
“我哪有資格跟您講道理啊，我這不是幫您分析分析麼！”葉飛趕緊撇清責任，“再說了，您已經是中將了，回本土之後，怎麼着也不可能像我一樣指揮一艘戰艦吧？”
“誰說不是呢，最好的結果就是指揮一支新艦隊，可是新戰艦戰鬥力這麼強，根本沒必要組建艦隊。”呂劍神情黯然，“也好，我都這把老骨頭了，也該給你這樣的年輕人讓讓路，回家養老躲清閒去了。”
天鷹號沒有正面硬扛骨冢的能力，但是完全可以憑速度消磨敵人的力量，或者直接幹掉骨冢，這樣的戰艦放到第一次骨冢戰役的時候，一艘就能滅掉聯合艦隊。
這樣的戰艦，建造成本肯定低不了，建造週期也短不到哪兒去，要不是有機械文明的兵工廠頂着，軍方絕對不可能搞什麼撤消三大軍種擴編天軍的把戲。
葉飛搜腸刮肚地想安慰老將軍幾句，可就在這個時候接到了新的戰報，四艘突擊艦已經清理掉了十餘個外骨人據點，葉飛看着統計數據眉頭一皺。
呂劍發現葉飛表情不對，立即問道：“什麼情況？出什麼意外了？”
“一切順利。”葉飛趕緊搖頭，“我就是覺得奇怪，外骨雜種的據點都是拆了生物戰艦建起來的，按說一隻生物戰艦裡只有十來只外骨雜種，怎麼這些據點裡的外骨雜種這麼多？”
在這方面沒人比葉飛和他的突擊隊更有發言權，畢竟不久之前，他們還在格利澤581俘虜過幾十隻小魚艦。
“我還當是怎麼回事，這個簡單。”?呂劍先是一臉愕然，隨即換上哭笑不得的表情，“地面上的外骨人不止是後期跟隨生物戰艦一起降落的，大部分在消滅骨冢之前就已經降落到地面上，只不過是聚集到生物戰艦附近而已。”
“原來如此，呵呵，我還當是這個羣落的生物戰艦比較特殊，攜帶的外骨人數量比較多。”葉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其實葉飛對生物戰艦沒多少研究，僅有的瞭解全部來自於獸醫的解說，不比其他人強到哪兒去。
葉飛的目光一目十行地掃過戰報，突然停在一行字上，擡頭問道：“司令，二號突擊艦即將抵達長江號的殘骸……那裡的移民不是鬧着獨立嗎？軍刀請示是不是順便消滅他們，震懾其它定居點的移民。”
“哼！這幫兔崽子以爲老子不敢殺人麼？越來越不知道好歹，還敢獨立？”呂劍惱火萬分，“告訴軍刀先不用管他們，我倒想看看還有哪個不長眼睛的敢跟着一起鬧。”
葉飛微微一笑：“聽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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