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文儒是什麼人?哪裡會就這麼聽信二人所言,目光一掃又落在了一旁的紫衣身上,語氣也不由凌厲了起來,“她又是怎麼回事?”
雪語見樑文儒這般便猜他已起了疑心,心下轉了一轉,側眸餘光落在了詩然身上,方纔故意求道:“這小婢乃方纔路過這裡,見我二人爭執本欲上前勸架,不想受到牽連,和我們一起掉入了水中,還望爹爹大人大量勿要牽連無辜纔是。”
聽雪語這麼說,樑文儒又不覺眼神犀利的掃視了一眼雪安。
雪安雖是囂張之人,卻也不是蠻橫不講理,此刻聽雪語維護着紫衣小婢也是應該,便連連點了點頭道:“樑世伯,這件事卻與那小婢無關,你便寬宏大量饒了她吧。”說着,神色略帶得意的瞥了雪語一眼。
雪語見雪安這麼說,心中也算安定了幾分。
一旁軒轅麟隱將幾人表現皆看在眼裡,心中不覺明朗,眼神又落在雪語身上,眼眸微微一眯,神色中透出一抹探究之色。
樑文儒也是縱橫朝野之人,哪裡將這三人的小計量看不出來,但見雪安也這麼說,心中必知其中另有蹊蹺,方也不再多問,只對雪語嚴聲厲喝道:“郡主是何等尊貴的身份,容你在這裡放肆目中無人?”
雪語見樑文儒這般,也不辯解,屈膝行禮垂首默然。
一旁雪安見此刻雪語沒了方纔的氣勢,心上不由一爽,欲要上前說什麼,卻被身旁的軒轅麟隱拉住,“既然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不過是一場意外,那我們也不多留了。”
雪安沒想到軒轅麟隱會叫住自己,聽軒轅麟隱言下之意便是要帶自己離開,如此哪裡肯甘心,嘟嘴正欲在言語,卻又被軒轅麟隱止住,“你看你這模樣,哪裡還有半點郡主樣子,只怕四弟見了,更要嘲笑你沒有女兒家的樣子!”
軒轅麟隱這話說的似是無心,只是聽者卻實則有意,雪安一聽軒轅麟隱提到了軒轅麟蘇,頓時如泄氣的皮球一般蔫兒了下
來,懦懦說道:“好吧、好吧我走就是了,只是這事你可不能告訴四哥哥纔是。”
軒轅麟隱看了一眼雪安,淺淺點頭算是答應,又對樑文儒說道:“她這模樣離去也是不行,不知府中可有和她身量一般的女眷?”
樑文儒此刻本就在氣頭上,全然將這些事情忘了乾淨,此刻聽軒轅麟隱這麼問,方纔反應過來,連聲說道:“自然有的。”說罷,目光便落在了詩然身上,復又道:“快去待郡主梳洗換一身乾淨衣服。”
詩然聽樑文儒吩咐,詩然心中不由鬆了一口氣,趕忙上前行禮稱是,便匆匆領着雪安退了下去。
正午陽光若金,雪語站在斑駁樹影間,只覺頭昏眼花,渾身乏力。
軒轅麟隱此刻也注意到了雪語春色越發青白,便對一旁樑文儒說道:“樑小姐也一同落了水,只怕也受了教訓,不若也先讓她去換身乾爽衣物吧?”
樑文儒本就想找由頭讓雪語退下,但有礙於情面,只怕處罰輕了落忍把柄,說自己家法不明,管教無方,此刻聽軒轅麟隱先開了口,只當尋到了臺階,雙眸肅穆的瞪了一眼雪語,厲色呵斥道:“今日有二皇子求情,我便暫且饒了你,只是家有家法,你也不要心存僥倖,自今日起,你便禁足留在落翠居,沒有我的命令便不許出門!每日謄抄《女戒》十遍。”
雪語聽樑文儒這麼說,俯首行禮算是叩謝,起身眼光滑過軒轅麟隱,似是在他面上看到了隱隱關切,只覺是自己神情恍惚看走了眼,便帶着紫衣退了下去。
春風微涼,霧雨如絲,昨日還是春日晴好,今朝便寒露回降。
新枝沐雨展春芽,含露翠欲滴,菲菲花落柳絮素,新蕊含苞細細開。
雪語坐在書桌前執筆看着窗外小雨如酥,擡手撐着下巴不由輕嘆了一口氣,想那日落水之時,自己竟然覺得瀕臨死亡,甚至有那麼一刻,竟覺得身體裡的那個她甦醒了。
好到這,雪語忍不住又輕
咳了起來,自那日回來後,興許是找了寒氣雪語便一直咳嗽不止,原着因爲禁足,索性便也哪裡不去,在屋中養了幾日,又有剪春熬製的滋補粥湯也算是恢復的不差。
如此想來,雪語復又將筆架上的紫毫捏起,執筆念道:“《禮》,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離也。行違神祇,天則罰之;禮義有愆,夫則薄之。故《女憲》曰:“得意一人,是謂永畢;失意一人,是謂永訖。”由斯言之,夫不可不求其心
寫到這,雪語不由駐筆凝神思慮了起來,想前世雪語若非謹遵這《女戒》之禮,只怕日後也未必會有那般慘烈的下場,想到這,雪語忽然想起了納蘭性德的那句“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不覺噗之以鼻,只笑當日自己讀到的時候還暗自感慨這納蘭性德的柔情,此刻真是設身處地,也不禁佩服他的癡情。
“小姐,藥熬好了,您趁熱喝了吧。”落橋看着雪語駐筆神色有異,端着食盤在側小心翼翼的問道。
“啪”一朵墨汁落在了紙上,漸漸薰染開一朵淡漠的小花。
“瞧我,又出神了。”雪語看着被弄髒的紙,自嘲的搖了搖頭,看着落橋復又說道:“把藥放在這裡就可以了。”
落橋聽言便將湯藥放在了書桌上,看着雪語今日所默寫的《女戒》不進喃喃問道:“爲何女子偏偏要守這三從四德?”
雪語見落橋問的認真,不由嗤笑道:“你那小腦袋裡面裝得東西倒是不少。”說罷左右不見剪春,眼底又浮起一層疑色,輕聲問道:“剪春呢?這幾日總在屋中見不到她。”
落橋聽雪語這麼問,便回道:“方纔說是到後面看看,也不知要看什麼呢。”說着,落橋復又催促道:“小姐趁着藥沒涼快喝了吧。”說罷,擡眼朝外面“滴答……滴答……”落着水珠的房檐望去,似是自言自語道:“這都快半個月了,也不知老爺要將小姐關到何時去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