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鏗鏘,擊打着大地,像一通戰鼓。
戰鼓有停歇,這雨好像不會停歇一樣,一點沒有停止的意思。
忽然,一陣悠然的樂聲穿透層層雨簾,撲入玉錦耳中,玉錦警覺的環視周圍,卻沒有發現絲毫異樣,而那樂聲卻不曾終止。
悽婉、悲涼。
玉錦只想起來這麼四個字來形容這不知何處飄來的蕭聲。
簫聲並不高亢,卻能透過鏗鏘的雨聲,聽來讓人寧靜,讓人心底不由感到悲涼。
在陣陣簫聲中,玉錦竟想起了自己的遭遇……
一陣酸苦油然而生。
隨手摘下一片葉子,玉錦含入口中,合着雨聲、簫聲,將自己的經歷全部化成了口裡的曲子,吹了出來。
他沒有學過樂器,於音律也非精通,只是,他畢竟也在幻音坊不間斷的聽了三年的琴曲。
一開始只是情感所致,亂吹一通,後來竟隱隱可以串成曲,內力灌入,葉子上流淌的曲子含着一份辛酸,含着一股不服命運的頑強,更含着一份反抗的鬥志和一絲殺伐,穿透雨聲,隱隱與那簫聲相和。
不知過了多久,簫聲戛然而止。
“我家小姐有請。”一聲清喝,驚醒了沉浸在回憶中的玉錦。
只見滂沱大雨中,一人黑衣如墨,筆直的杵在雨水中,沒有打傘,表情僵硬,放佛天地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玉錦從樹上下來,也站在雨水中,身上本就狼狽不堪的衣服被雨水打溼之後更顯落魄。
那人沒有多說一句話,見到玉錦下來,便轉身向着林子裡走去,好像知道玉錦不會拒絕一樣,放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一樣。
玉錦也當真沒有拒絕,意識一掃,他已經知道這個黑衣人是一位高手,自己根本沒有絲毫反手之力,就算全力施展魔手,也佔不到人家的邊,所以倒不如跟上去看看。
反正跑是跑不掉的,何不安之。
走了一段路之後,一處空曠的草地上一座輝煌的小宮殿映入眼簾,使得玉錦大驚。
昨晚,這裡明明什麼都沒有,現在竟然出現這麼一座富麗堂皇的居所,怎能不讓人吃驚。
“剛纔,是你吹的曲子?”
那聲音,該如何形容?放佛黃鶯出谷一語成仙,輕輕柔柔讓人全身舒泰,放佛被母親的手撫摸着入睡,放佛和煦溫風輕拂大地……
簡簡單單、隨隨便便的一句問話,竟然能夠這麼美妙,似乎含着萬千樂曲在其中,天上怕也難得一回聞吧?
這不由得讓玉錦,又想起了幻音坊,響起了那神秘的幻音宮主。她的聲音,也這般美妙。
玉錦沒有回話,因爲他已經被這一句話給醉了。
放佛母親的溫言暖語又在耳畔徘徊。
瓢潑大雨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櫻花,他看到了那隻五彩繽紛的彩蝶正在翩翩起舞。
“小姐問你話,如實說。”
黑衣人生硬且沒有絲毫感情的一句話把玉錦從幻夢中驚醒。
“哦,恩,是我。”玉錦竟然出奇的有點臉紅,話語支吾。
“進來吧。”勝過天籟的聲音再度響起。
玉錦竟然很是喜歡聽到這聲音,他全身溼透,腳上泥濘,看着一塵不染的地毯倒有點不好意思下腳。
“無礙。”那美妙聲音的主人好像看透了玉錦的心思。
玉錦也不再猶豫,直接進了這座豪氣的宮殿之內,而那個同樣全身溼透的黑衣人一動不動的站在了宮殿的一旁。
宮殿內部比之外面更加輝煌,各處都是耀眼的水晶瑪瑙,一塊塊都大的無法想象,照明的是十二顆碗大的夜明珠,宮殿裡邊的地上開滿繽紛的花朵,沒錯,是盛開,不是假花,都是有生命的真花。
一張鋪着名貴的獸皮的晶玉凳子上,一個身着白衣的女子揹着玉錦坐着。
那身影是那麼嬌弱,放佛經不起一絲風吹,讓人不覺有一種疼愛守護的心。
“坐。”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爲什麼簡單的一個字到了她的口中,卻好像包涵了萬千樂曲?
一個侍女立時搬過來一張一模一樣的晶玉做的凳子放到了那張看不出由什麼東西做成的桌子對面。
玉錦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下,迫不及待的看向那神秘女子。
神秘女子帶着面紗!只能看到如畫一般的黛眉,額頭都被秀髮遮擋住了,透過面紗,只能模糊的看到少女輪廓,但這已經足夠。
美好的東西就應該留有無限遐想的空間。
“從我的樂曲中,你好像聽出了什麼。”神秘少女拿起桌子上的玉簫,在手中把玩。
這支玉簫竟然通身火紅,好像一團火焰一般在燃燒。玉錦料定這應該也是一件不同尋常的法寶,但卻看不出屬於何品階。
這座宮殿太豪華,剛纔那個侍女都是地位高手。而眼前的這個神秘少女究竟修爲如何,就連玉錦竟然都看不出來。
如今的玉錦雖然只是人位三重天境界,但即便是地位高手的修爲他都可以一眼看穿,而如今他卻看不穿這個少女的修爲,難道這個少女小小年紀竟然已經是天位高手!?
“我有秘寶。”神秘少女彷彿看穿了些什麼,淡淡說道,“所以,你看不透我的修爲的。”
玉錦的小心思被發現,也沒不好意思,只是乖乖收回了打探的目光。
“小姐的蕭聲使我回想起了一些往事,於是便不自量力的吹葉相和了,倒是唐突了小姐。”
“你吹的很好。”
“只是我想不通,小姐的蕭聲中爲何那般淒涼,孤孤單單,好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小鳥。”
“大膽!”旁邊一個黑衣人斥道。
“你們下去。”
“可是……”
“放心吧,你們都下去。”
“是!”本來守在宮殿中的十幾個黑衣人和幾個侍女都退到了後殿。
“你懂音律?”神秘少女有興趣的問道。
“不懂。”玉錦如實道。
“不懂音律也可以聽得出?”
“可能,只是有同感吧。”玉錦眉宇間也多了點落寞。
“一開始,你吹得有點雜亂無章,但是到得後來,竟隱隱有一點點的耐人尋味,實在不錯呢。”少女純真無邪,讚道。
“不能跟小姐相提並論。小姐不但簫聲婉轉引人入勝,就連說出的每一個字中都好像摻雜了萬千樂曲,怕是世間再難有人媲美。”
“你真會說話。”
“我說的都是實話。難道沒有人說過你的聲音很美麼?”
“沒有。”
“怎麼可能?”玉錦驚然。
“你是幹什麼的?怎麼一個人落魄的在這林域之中?”神秘少女轉問道。
“我本是幻城皇室七皇子,可是二哥、三哥率兵叛亂,把我父王、母后和大哥都殺了,只有我僥倖活了下來,逃入了這深林之中…”玉錦也不知道爲何,竟然好像對眼前的女子異常信任,把自己的來歷過往都如實說道。
“世間人,總是難逃俗事紛擾,難出命運掌控,哎。”神秘少女的一聲嘆息之中放佛也蘊含着無盡的酸楚無奈。
“小姐也有煩心事麼?”
“我也只是這個世間萬千俗人中的一個,怎會沒有煩心事呢。”
“再難也要生存,哪怕天下都與我敵對,自己也依然要活的精彩!天地神佛來擋,我就吞天滅地誅神斬佛!”不知爲何,一股從未有過的豪氣油然而生,放佛是在說給少女聽,又彷彿是在說給自己。
神秘少女雖然驚於落魄小子口中豪言,但亦難掩目光中泛着的無盡感傷。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有些人因使命感而強大,有些人因使命的存在而彷徨寂寞。”玉錦很認真的盯着神秘少女的雙眼。
“使命就是被強加的命,是無可奈何,是身不由己……”神秘少女美麗的雙眼微眨,在無盡的落寞深處,彷彿有那麼一點點的晶瑩。
“不!即便是被強加給自己的命,也不能認!也要去改變!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一顆欲要掙脫束縛的心!”玉錦竟一時忘我的拍案而起。
神秘少女不禁深深看了玉錦一眼,這個落魄少年髮梢掩藏下的雙眼,竟是如同日月星辰一般耀眼。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神秘少女悠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