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未知省市某工坊。
趴在實驗臺上的王爲進醒了過來,他剛睜開眼便垂下了自己的眸子,微微低頭,將視線藏在了臉部的陰影中。
很快他便將周圍的一切打量了一遍,而後輕車熟路的站起身走向實驗臺旁邊的造水機接了一杯水,並沖泡了一杯85℃的咖啡。
這是他每次試煉完成後的習慣性動作,在喝完這杯咖啡之後,他便會將整個試煉覆盤,同時將在試煉中得到的材料和實驗筆記整理歸類,繼續自己的研究。
他把這一切都做的井井有條,直到他的那位同屬【真理】的鄰居再次敲響了工坊的厚牆,並從牆壁的小洞貓眼中睜開了一隻眼睛。
那是這兩位互不信任的鄰居爲了交流【真理】而共同完成的”通訊裝置“。
小洞是斜的,足以讓某些彈道武器失效,並且小洞的兩端通過理質之塔的手法佈置了兩片防爆的夾層玻璃,萬無一失的密封也足以屏蔽來自對方的煙氣攻擊。
就是這麼一個狹長的小洞,成了兩位【真理】信徒友好交流的通道,而每次特殊試練後,他們都會靠着自己這邊的牆,學術性的交流一會兒。
當然,王爲進一般都是在交流學術,可對面那位女鄰居,不錯,就是女鄰居,卻似乎總對他抱有別的想法。
她總是打聽王爲進的方方面面,看起來很想融入他的生活,可博士始終不爲所動。
而現在,又到了兩邊交流的時刻。
牆對面傳來的一個嫵媚的女聲,哪怕這聲音經過牆壁的扭曲已經變得有些嗡鳴低沉,可只靠某些語調都能想象出來對面該是個一位多麼火辣的女士。
王爲進捧着咖啡坐在牆邊,敲了敲牆壁示意自己到了,隔壁立刻響起了新的動靜。
“又喝你那75℃的咖啡?姓王的,你怎麼一成不變的?”
低着頭的王爲進嘴角略微勾起一抹嗤笑,但還是平淡的回道:“是85℃,這是兼顧速溶與降溫時長的合理溫度。”
“我總覺得你的【真理】都浪費在了生活上面,算了,你開心就好,試煉如何?
聽起來中氣十足的,似乎還能大幹一場,看來這次試煉並不難?”
王爲進再次笑笑,只不過每次回答對方問題的時候語氣卻總是平淡的出奇。
“不算太難,是【真理】本家的試煉,湊巧排進了圖斯納特,見到了那位擅長切片實驗的大學者瑟琉斯。”
“哦?”對面的聲音明顯充滿了驚訝,頓了片刻後,那邊又問,“瑟琉斯?怎麼樣,拿到他的手稿了嗎?”
“哪有那麼簡單,我甚至不能確定自己見到的他是不是個切片。”
對面沉默了,不久後又開口道:“這個我比較精通,一般來說,實驗時間靠前的都是切片,但是時間靠後的......由於他們漸漸覺醒了自己的意識,覺得自己能夠脫離本體的控制,所以大多都不能再算作切片了,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王爲進的笑意斂盡,眼中泛起一絲譏諷,他的頭更低了。
“對也不對。”
“怎麼,你還有別的見解?”牆對面笑了起來,“說說看,知識理應流通。”
“說對是因爲當下切片的現狀大多如此,從整體上講,你的判斷沒錯。
但不對是因爲......有些切片即使有了自己的意識,他們或許也不想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他們只是萌發了自主意志,但是卻不會對正常實驗亦或是那所謂的本體,造成什麼影響和損失。”
隔壁再次沉默下去,不多時後傳來了哈哈大笑的聲音。
“看來你這次的試煉非常精彩,博士,你說,如果我也是切片,我會怎麼選呢?”
王爲進眼中精光一閃,依然語氣冷淡道:
“我不瞭解你,但我瞭解我自己,如果我是切片,我大概會是第二種。”
“是嘛?那我應該是第一種。”
牆那邊再次大笑出聲,王爲進聽了這笑聲搖了搖頭道:“我該去覆盤了,今天還有的忙。”
“祝你好運博士,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視線穿過牆壁,一位既年輕又老邁的怪人倚在牆角,擡起一隻枯木般的手臂摸了摸自己的喉結,而後拿起一個平板,注視着監視器下伏案走筆的王爲進,發出了讓人驚悚的“嗬嗬”捯氣笑聲。
“嗬嗬......聰明的人啊,往往不會死的那麼快。”
說着,這位怪人還向前瞥了一眼,在他實驗室的地板上,此時正躺着一位戴着眼鏡的醫生屍體。
怪人扔掉了手中的平板,將一張印刻着沉默閉眼假面的金色撲克牌收進了兜裡,而後找到一本實驗記錄,在一個叫做王爲進的名字後面再次打了半個對勾。
“還有觀察的空間,倒是不急着換。
即使是耗材,也要節省。”
說完,他便又挪動着一半臃腫一半枯瘦的身體朝着實驗室的另一個方向去了。
而就在這時,就在這間實驗室的隔壁,看似在覆盤的王爲進眼中卻精光一閃,微微將椅子向後撤開半分,而後以筆爲刃,劃開了自己傷痕累累的前胸,並在那血肉模糊的胸膛裡,緩緩的掏出了一張......假面!
不錯,【欺詐】的假面!
正是因爲有這張假面的存在,才讓他在剛剛的交鋒裡完美的隱匿了自己的心思。
至於這張假面如何來的......
說來驚悚,博士在試煉結束之後並未直接回歸休息區,而是被某種來自神秘的力量拉入了虛空,去覲見了一位他想都不曾想過的【祂】!
【欺詐】!
這雙星點頻閃、螺旋迷轉的眸子在虛空之上召見了他,並不由分說的賜予了他一張假面。
“有趣,你今天的表現值得這一張假面。”
王爲進驚呆了,他想拒絕,並且很“委婉”的說出了自己的理由:“我......只想靠近【真理】。”
“嗤——”
他的堅定和虔誠換來的是一句嗤笑,那雙眸子譏諷的看着他,對他的拒絕不以爲意道:
“你連【真理】想要什麼都不知道,還大言不慚的只想靠近祂?
人類,你不會覺得你那指甲蓋大點的智慧能騙過我吧?”
“......”王爲進閉嘴了,頭一回覲神的他終於意識到這裡不是他討價還價的地方,也不是他能給別人糾錯的地方,他的冷汗瞬間就冒出來了。
“【真理】是不是真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寰宇之下唯一一位知道真理的,只有我。
只有你拿起這假面,纔有可能接近真正的真理。”
聽到這話後,哪怕對方是頂着【欺詐】神名的那位,王爲進都死死的握緊了手中的假面。
“記得,假面是給你的,如果你死了,可別期待下一個你還會收到這個東西。
滾吧,筆桿子的小筆桿子,看着就心煩。”
說着,虛空中捲起一陣狂風,將那張假面吹進了王爲進的胸膛,而後任由其掉落下去,重回現實之中。
此時此刻,再次將假面拆出來的王爲進先將其收入隨身空間,而後處理着身上的血跡皺起了眉頭。
【真理】不曾拒絕【欺詐】的第二信仰,莫非【欺詐】說的是真的?
靠近【虛無】和祂......纔是真正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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