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燕赤霞更是瞠目結舌。
先前那條蜈蚣精冒充西天如來，已是膽大包天。
如今陳亦更好，一人化身六神。
只是這威勢，也不知比蜈蚣精強了不知幾何，千倍萬倍不止。
這滿目佛光，梵音莊嚴，幽冥也似化作了極樂佛國。
說是假冒，都讓人深感冒犯。
可若說陳亦便是西天極樂真佛降世，卻也未免令人難以置信。
再說老妖自恃無敵的萬年陰煞鬼氣，在陣陣梵音，琉璃金光之中，如雪遇春陽一般寸寸消融。
不過是短短數息時間，那如山如嶽般的黑氣，已經在金光的蠶食中，消失了近半。
數千年蟄伏，費盡心機，一朝喪盡。
這如神如佛一般的彌天之威下，它甚至還有煙消魂滅之危。
老妖怎能甘心？
“吼——！”
“老東西！我若死了！你也休想好過！啊啊啊！”
老妖發出慘厲狂吼。
旁觀燕姚二人，聽到老妖這聲吼叫，心中一跳。
莫不是還有巨魔兇鬼暗潛？
“嘩啦！”
心念未完，異變突起。
虛空之中驀然竄射出一道黑影。
不知其所來，不知其所去。
卻在剎那之間，洞穿了那尊黃金鑄就一般的如來法相。
法相一陣明滅，周身五神如泡影一般霎幻滅。
“哈哈哈哈哈！”
黑山老妖見此，巨魔之軀仰天狂笑，充滿快意。
“”
“砰！”
它“嘴”中腐朽木門砰然打開。
燕赤霞和姚劍仙發現，那木門幽暗之中，竟然又如同之前一般，傳出嘩啦啦鐵鏈拖動的聲音。
只不這一次，卻沒有像先前一樣，射出一道鐵鏈。
卻隱隱現出一個高大的人影。
站在腐朽大門之後，琉璃金光竟被緩緩驅退，老妖那滔天鬼氣漸漸停止了消融。
“天有天神……”
一個低沉如山嶽，蒼涼如荒古的聲音似乎從天地盡頭，八荒四極蒼莽之處，極遠極遙之極傳來。
混雜着嘩啦啦拖動鐵鏈的聲音，讓燕赤霞和姚劍仙心頭像是被壓上了一座大山。
更有一種似是與生俱來的畏懼，從他們魂靈深處升起。
雙手竟然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起來。
“地有地祇……”
“嘩啦……”
“咚……咚……”
似是極沉重的腳步聲，一聲一聲，一步一步。
那門中的高大人影輪廓越來越清晰。
“天人尊駕……”
“嘩啦……咚……咚……”
腐朽大門之下，終於顯露出了那人。
這竟是一個衣衫襤褸，一頭髒亂糾結的頭髮，竟是血紅之色，披散在肩頭，一張臉也被亂髮遮擋住了大半，只露出半邊滿是髒亂紅須的嘴臉。
那襤褸的衣衫，連蔽體都難。
這人看似高大，但那露出的胸腹卻是十分枯瘦。
甚至是隻有一層乾枯的老皮，貼着骨架，露出一根根肋骨。
四肢又長又細，也如同枯柴一般。
且那露出的肌膚，望之不似人，竟是一種蒼青色。
最讓人詫異的，是這人脖頸上還帶着一個沉重之極的巨大枷鎖，脖頸與雙手都被牢牢鎖在一起。
雙腳也被一根粗大沉重的鐵鏈鎖住。
鎖鏈緊緊鎖着他的腳祼，地上還有長長的一截拖着。
“萬靈伏行……”
這怪人糾結的髒亂紅須微微抖動，低沉蒼涼的聲音，明明是從這人的嘴中說出。
卻仍是讓感覺來自天地盡頭，四極八荒，無盡悠遠蒼茫。
燕赤霞和姚劍仙再也難以支撐，雙腿一軟，就要跪伏。
“唵——！”
五神圍繞，如來居中，一聲光明之音響徹，似能上通九天，下達九幽。
金光遍灑，燕、姚二人耳聞光明之音，置身金光之中，神思頓時一清，猛地一掙，站直了身子。
臉上卻滿是驚駭。
“嘿嘿嘿……”
帶枷怪人對此不驚也不怒，反倒嘿嘿怪笑起來。
微微擡起那被髒亂鬚髮遮擋的臉。
燕赤霞和姚劍仙雖然看不到怪人的眼睛，這怪人也沒有看向他們。
但二人仍然感覺似乎看到了兩點幽光，似乎有着無窮吸引力的幽光。
若非身處六神琉璃金光之中，在這一瞬間，就已將他們的神魂拉扯進去。
“想不到……”
“吾久困於此……”
“人間竟出了這等人物……”
“只不過……”
“禿驢向來口口聲聲參禪拜佛，屈膝跪伏無脊樑，你這小和尚，怎的這般膽大，連佛主也敢冒充？”
“見了天人尊神，更敢不伏行參拜，可知罪不容恕，神人共遣……”
“呸！陰氣沖天，也敢自稱天人？”
怪人話未說完，燕赤霞一口呸了出來，滿臉不屑罵道。
讓人說了兩句話，他就全身顫抖，甚至要下跪參拜，他這暴脾氣哪裡能忍？
打不過還不敢唾他兩口？
“六道之中，天人最尊……”
“天人之內，天神爲首……”
怪人的聲音仍舊似從天地極處，四面八方傳來，低沉蒼涼，迴盪不絕，
“乾坤陰陽，衆生萬靈，頂禮膜拜，莫敢不敬……”
“區區凡人，也敢膽大無禮，冒犯天顏……”
一頭血紅亂髮無風微動，如同一簇血火漸漸燃起。
“殺……”
“無赦！”
“無赦！……”
蒼涼之聲迴盪不休，殺意鋪天蓋地。
便是遍地琉璃金光，竟也難以護得他二人周全。
燕、姚二人只覺渾身欲裂，幾疑下一刻便要魂飛魄散。
“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燃燒着金紅烈焰的寶輪自虛空顯現，一個又一個，霎那便是成千上萬。
寶輪轉動，金光再盛，琉璃成金。
“凡人……你……”
“找死……”
怪人戴着枷鎖的脖頸低垂，蒼涼之聲愈發低沉。
天地間似乎都被壓得沉悶難舒。
“原來如此……”
黃金如來寶相金口開合。
陳亦的聲音從其中傳出。
莊嚴宏大，幾乎壓過了怪人那從四極八荒而來的蒼涼之音。
“施主一身煞炁之重，小僧平生僅見，”
“煞炁蘊神，若依此而論，施主自稱一聲煞神，倒也並非不可。”
那怪人低沉一笑：“嘿嘿，禿驢倒是好眼力，我就是煞神，煞神就是我。”
“本就是神，何須你這凡人來認？倒是你這小禿驢，幸得這天地間，仙佛本是虛妄，卻讓你竊居佛相，愚弄衆生，簡直罪大惡極。”
“煞神？！”
燕赤霞和姚劍仙聽聞，神色一變。
顯然他二也聽過這兩個字。
“呵呵……”
陳亦輕輕一笑，不見喜怒，但見莊嚴。
“一切人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只因妄想執着，而不徵得。”
“有情衆生，人人都是佛，人人都是如來，只因妄想而迷，不見佛性，智慧不顯，而不得如來，”
“小僧雖無佛主圓覺智慧，無量神力，卻也不憚以佛自居……”
怪人只是冷笑不止。
“施主說我假冒佛主，小僧卻當仁不讓，便請煞神尊駕品評一二，我這如來神力，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