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三年、國師、弟子歸

泰山。

在高仁入主的時候,外界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

誰也不會想到,有人竟然挑這座山下手。

泰山之重,何人可擔?

能御使文道的大儒沒有仙道神通,擔不得,仙道上三品的修行者不能抵擋泰山的文道壓制,亦擔不得。

便是給百年千年的時間,也純屬是浪費時間。

普天之下,也就高仁勉強能鐵肩擔泰山。

去坐那東嶽大帝的神座。

轉眼,三年時間過去了。

枉死城已經步入到了正軌,賞善罰惡,乃地府一等一勢力。

中陰界的泰山廢墟,雖然被枉死鬼們清理乾淨了,但也沒有什麼宮殿建起來。

只那萬丈懸崖之前,始終如一的盤坐着一個人影。

三年未動分毫。

欲戴神冠,必承其重。

泰山是那麼好擔的嗎?

不說自上古流傳下來的泰山法意,便是這數千年來,文道對泰山的加持,便是無量意志。

三年,高仁終於抖了一下眼眸,動了一下手指。

泰山,終於開始降服於自己的意志。

……

陽間,泰山。

一聲嘶吼從玉皇頂上傳來,一條全身青翠的蛟龍,從虛無中伸出碩大的頭顱,青色的鱗片此刻都已豎起,目中露出兇色。

正是二青!

此時,險峻的山道上,卻是有一支上百人的大軍在登山。

鐵甲長刀,殺氣騰騰。

三年前,當朝國師普渡慈航,以千年老妖之身,高踞廟堂,深得皇帝信任,開始清除異己,掌握朝堂並控制軍隊。

三年前,東海三仙島出世,化外仙門爭端大起,死傷慘重,各門各宗皆有傷亡。

三年前,幽冥顯現,陽氣漸衰。

至此,人間失道,江山飄搖,官府腐敗、盜匪蜂起、妖魔橫行,已然大劫起。

二青化成人形,站於一線天的中間,亭亭玉立,昂首挺胸,俯視蒼生。

一女當關,萬夫莫開。

“吾乃大乾禁軍校尉,爲我皇祭天而來,你是何人?安敢阻我!”

錚!

長刀出鞘,反射出一道血光。

但在這一線天之中,哪裡能夠排的了戰陣,頂多並列行兩人。

其中當先一軍士看二青纖腰貌美,柔弱不堪,立刻便淫笑着伸手捉來。

微一拂袖,那青色長袖猶如炮彈,正中那軍士當胸,鎧甲瞬間撕裂,肋骨也不知道斷了幾多根,反正是活不成了。而那軍士頓時便猶如一顆炮彈一般朝後摔去,也不知道撞倒了多少人,最後連帶着十數人摔下了萬丈懸崖。

那校尉嚥了口口水,當機立斷吼道:“後隊變前隊,撤!”

二青冷笑不已,繼續等了片刻,果然,又有四個身披僧袍頭戴紗笠的女子登山而來,各持銅鐘、銅磬、銅鈸、經筒,一邊敲響樂器,一邊梵文禪唱。

“我們乃是國師門下弟子,閣下是何門派高徒?爲何阻我等登山祭天?”

二青伸手指向她們手裡的法器,冷笑道:“這便是普渡慈航的索命梵音?!也不過爾爾嘛!”

普渡慈航法力強大,一手“索命梵音”,最擅蠱惑、操縱人心,連道行不夠深的修道中人,都頂不住他的索命梵音,會淪爲傀儡。

見奈何不得攔路的神秘女子,四人將法器一收,傲然道:“哼,國師法力通天,我等只學的皮毛,閣下若是聰明,便不要給師門惹禍……”

二青輕蔑的看着這四人,冷聲道:“我家主人說了,泰山方圓三百里,乃是我家主人的道場。來了,便要守規矩,從山下三步一磕頭再上來……”

拂袖之間,罡風鋪面,天地間生起狂風。

要不是那四個國師弟子還有些道行,絕對被卷下萬丈懸崖。

二青驅趕了來人之後,滿臉惆悵的看了一眼玉皇頂,長嘆一聲:“主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關,守在這裡已經三年了啊!小倩去了東海,諸葛臥龍遊學天下……三年了啊!還要等多久啊!”

偷偷下山,她是不敢的。

高仁的恐怖早已經深深烙印進她的靈魂裡。

更不要說,三年前擔起泰山的那一幕,非神人不能爲。

日出日落。

轉眼又是數日。

這天,二青正在山中清修,便聽一陣宏大神聖之中,又隱含着絲絲陰柔詭異之感的梵唱,鋪天蓋地般席捲而來。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梵唱聲浪,赫然化作實質存在的金色大潮,宛若海嘯時掀起的巨浪一般,撼動空氣,發出轟轟雷鳴,以鋪天蓋地、排山倒海之勢,朝着泰山玉皇頂洶涌而來。

看到這金色聲浪,二青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普渡慈航來了!

怎麼辦?

那千年老妖來了,主人還未出關,我很慌啊!

在線等,挺急的!

人未現身,其索命梵音,便已先聲奪人!

那梵唱之聲,擾得二青心浮氣躁,氣血隱隱翻騰。

這種感覺,二青很清楚,當日那金山寺金鉢禿驢要渡化自己,便是這種感覺。

普渡慈航,竟然學得佛門的神通。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一道洪亮的讀書聲從山腳下響起,隨之迅速的傳到玉皇頂,諸葛臥龍手拿着一卷經書走在一線天上,但眨眼之間便已經到了山巔,甚至迎着那撲面而來的金色聲浪大步前行,一步走,一邊高聲朗誦。

他的朗誦之聲,莊重而肅穆,古樸而晦澀,像是天空中滾動的雷霆,又像是大地震顫、羣山迴應的轟鳴。

諸葛臥龍朗誦的論語,與那聲聲梵唱彼此對衝,互相碰撞,兩兩抵消。

二青頓覺心神復歸寧靜,煩躁之意消失一空,翻騰的氣血亦平伏下來。

與此同時,諸葛臥龍手如劍指,道:“我行走萬里之路,孕劍萬里,今日出劍!妖孽,送你上路!”

話音剛落,一口明晃晃龍形劍氣突然從嘴中猛地吐出,暴漲數十丈,金光奪目,劍出如龍,散發着屠戮萬妖的意志。

這並非飛劍,而是儒家的脣槍舌劍。

瞬間掠過天空,刺耳的風聲與切割肉體的摩擦聲響起。

整個過程無比簡單!

太快!

太強!

直到劍意吞入諸葛臥龍的口中,那些跟隨國師而來躲在雲間的妖魔這才突然反應過來,發出慘烈的叫聲。

“我的身體斷了!”

一頭鷹妖低着頭,就見自己從肩部下方一直到尾部被橫切而過,鮮血緩緩流出。他那強大的力量竟然完全無法止住氣血外流,身體一晃,從雲層中墜落。

“我……呃呃……”

一頭屍魔的身體被切成三段,喉嚨冒着血,砸落在地上後輕輕抽搐着,發出輕輕的嗚咽。它的目光中有一團永遠無法化解的疑惑,不明白那口巨劍威力爲什麼如此強。

這些攻擊還只是附帶的,真正的那一擊,是慈航普度的金色巨浪。

轟!

彷彿天神破開了大海。

金色巨浪,應聲分裂。

諸葛臥龍屹立浪峰,高大的身軀,宛若一根架海之樑、定海神針,滾滾金浪,自他左右兩邊,洶涌而過,卻衝不動他分毫。

片刻後,金色巨浪終於沒了後繼,消失在虛空之中。

直到此時,普渡慈航,方纔現身於衆人面前。

那是一位身披金色袈裟,手持禪杖,頸掛念珠,頭戴僧帽的老僧,面容端莊,慈眉善目。

他身後,跟着四名女子,身着輜衣,作比丘尼打扮,卻頭挽黑紗,未曾剃度。

普渡慈航驀然止步,單掌豎於胸前,朝諸葛臥龍頷首一禮,開口道:“老衲普渡慈航,小友便是近些年文壇上有聖人弟子自稱的諸葛臥龍了吧!”

他男身男相,可一開口,卻是略顯蒼老陰柔的女子聲音,偏又不顯詭異,反予人親切、和善之感,令人情不自禁,對他心生好感。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任你百般狡詐,也逃不了今日之劫!”諸葛臥龍厲聲道。

一比丘尼雙手合十,說道:“枉你稱之爲聖人弟子,儒家忠孝禮儀,便是如此和國師說話的嗎?”

普渡慈航依舊露出淡淡的微笑,不慌不急說道:“我聽聞除了錢塘江蛇妖的大德修士在此清修,難得遇上道行如此高深的道友,老衲一時見獵心喜,情難自禁,方纔以梵音一試,小友勿怪。”

“嘿嘿,倒是我的不是了!”諸葛臥龍絲毫不退讓,喝道:“妖孽便是妖孽,任你如何僞裝,將佛們神通修煉到佛祖的境地,也還是食人的妖孽,褪不去你的本性……”

“以史爲鑑,可以知興替……七國起!”

諸葛臥龍將手中古籍一舉,天地之間風雲激盪,似乎所有人的耳朵當中,都開始響起來了震天動地的吶喊聲,這聲音彷彿是由千萬人在戰場上一齊喊叫了出來,不僅僅是要讓你聽見,更是要讓你的心靈和魂魄都在劇烈的震顫!

一座巍峨無比城牆高聳的雄城自諸葛臥龍的面前拔地而起,矗立當場,那城牆卻是破敗不堪,似乎經歷了一場大戰,連城樓上的大旗都有些破敗。

天空當中幻象再生,破敗的城門陡開,從中竟然殺出了一支鐵騎,若洪水一樣煊赫捲動而來,軍旗獵獵,森然軍威,令人望而生畏。

一面古篆體的“趙”字旗在空中無風自展,看起來竟然有一種巨蛇扭曲要擇人而噬的詭異!

整個軍陣猶如一把鋒利的長槍,似乎能洞穿任何阻在面前的敵人。

一個人,一神通,便是一支大軍。

三年前,高仁說諸葛臥龍得道了。

如今行走萬里,跋涉三年,看了三年民間疾苦,終於形成了屬於他自己的文道神通。

以史爲鑑,可以知興替。

數千年前戰國七雄中的趙國鐵騎,從歷史的厚重典籍中衝了出來。

坐騎如若天馬,身後數百騎兵如若實質,山道上響起來了“轟隆隆”蹄鐵敲擊大地的聲音。

鐵騎將軍在大地上縱橫馳騁,提槍殺敵。

那面古篆“趙”字旗在空中飄舞。

精神、氣勢……

馬蹄踏碎大地,長槍洞穿蒼穹。長槍似乎撕裂了空間,在空中劃過一道亮光,一閃而沒。

當!

佛門金身!

那面容端莊慈眉善目的老僧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尊綻放着金光的佛陀。

普度慈航的第二形態,化身佛祖。

撲面而來的狂風中,似乎滿是血腥的味道,不知道是他的血還是那些趙國將士的血。

那面古篆“趙”字旗上蘊含着一股不滅的意志,集聚着不朽偉力。

咔……咔咔……

佛門有業火,燃燒着一切。

就在“趙”字旗即將在烈焰下焚燬的時候,又一道亮光劃破天際,諸葛臥龍身後震天的鼓聲響起,這是戰鬥的號角。

空中頓時又是幻象叢生,漫無邊際頭戴鐵盔,腰佩闊身短劍,身背強弩,肩扛一支長矛,披三重甲的重甲步兵浮現出來。

一杆大纛旗迎風舒展,斗大的一個“魏”字隱約可見。

齊楚燕趙韓魏!

歷史上的精兵鐵騎朝着那尊金身佛祖衝擊,雖然奈何不得分毫,但卻也是讓普度慈航狼狽不堪。

突然,而諸葛臥龍不知道什麼時候,伸手再次握持住了那本書卷,然後右手負在了身後,意態瀟灑從容的吟哦出來了六個字:“六王斃,四海一!!”

這六個字一念出來,他的身邊陡然有光芒流動,在瞬間就展開了一條玄奧無比的歷史長河,在滔滔的流動着,說不盡的蒼涼,也是說不盡的浩蕩!

六王斃,指的就是齊楚燕韓趙魏這六國的國君,這六國的君王都死掉了,那麼四海歸一,便是中原大地上第一個王朝被建立了起來,那就是秦皇朝!!

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揮劍決浮雲,諸侯盡西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大風……大風……”

天地之間都是風雲激盪,似乎所有人的耳朵當,都開始響起來了“大風”大風”的呼喊聲,這呼喊聲彷彿是由千萬人在戰場上一齊喊叫了出來,不僅僅是要讓你聽見,更是要讓你的心靈和魂魄都在劇烈的震顫!

而“大風”的聲音,也是秦朝軍隊衝刺時候高呼的戰鬥口號。

霎時間,泰山之上頓時又是幻象叢生,漫無邊際穿着玄甲玄盔的將士蜂擁而來,鋪天蓋地,手握持的,竟是清一色的連弩!

秦國連弩之名,在千年後世都一直流傳,由此可見秦國連弩殺傷力之驚人,在這大片大片的連弩覆蓋性的攢射下,是萬箭穿心的力量!

嗷!

隨着假扮佛祖的不滅金身破碎,普渡慈航已經完全沒有退路了,厲嘯一聲,剎那間顯出了原形,一直體長足足在百丈開外的巨大蜈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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