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被毀過容,盛苗不由多看了她一眼,而後皺眉道,“你要把這果盤端去哪裡?”
那女傭嚇了一大跳,垂首道,“端去墨先生的房間,您回來時吩咐過的。”
“不用給他端了,他心情不好就讓他一個人待着吧。”盛苗擡步要走,又回頭冷冷道,“另外,這裡是盛家,我是二小姐,是要掌管整個盛家的,墨時澈是我要結婚的丈夫,以後叫他姑爺,而不是墨先生。”
女傭低着頭,趕忙應聲,“是,我知道了。”
盛苗冷着臉走了。
那女傭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擡頭看着樓上緊閉的房間,眼神複雜又疑惑。
要結婚……可時澈怎麼會要跟盛苗結婚?
洛薔薇呢?他不是隻愛她的嗎?
他的蠱毒……治好了嗎?
…………
盛苗來到位於盛家老宅最後方,還未重建的一座宅子裡。
殘破的朽木跟樹枝七零八落的堆砌着,屋頂缺口漏雨,處處都透着腐朽落敗的氣息。
盛苗一襲白裙,撐着油紙傘,繞過了廳堂走進來。
她看着筆挺的跪在水晶棺槨前英俊而成熟的男人,彷彿就在這短短時間內蒼老了幾十歲,渾身透着一股頹靡又絕望的氣息,令人望而生畏。
“盛棠也回來了,跟荒年一起,”盛苗冷冷開口,“我已經告訴她,我要跟時澈結婚了,婚期也定了。”
盛峰置若罔聞,望着水晶棺槨中女人美麗卻毫無生氣的容顏,眼神是極致繾綣的深情跟深深地悔意。
盛苗看着他的背影,“我也已經重建盛家,從今以後,我就是盛家家主。”
空氣中一片安靜。
“你不說話也沒關係,我不需要你說什麼,”盛苗眼神高傲,冷漠道,“從今以後,我不再需要你們來安排我的人生,不再需要聽你們任何的話,我可以主導一切。”
說完她轉身就往外走去。
帶着點微末沙啞跟滄桑的男性嗓音在身後響起,“苗苗,我輸了,你也已經輸了。”
盛苗一震。
腳步硬生生頓住。
握着傘柄的素白五指收緊,她僵直背脊,冷聲道,“我沒輸,我現在是滿貫大贏家,盛棠的一切都已經是我的了。”
“時澈不是你的,”盛峰的聲音始終不急不緩,像是已經沒什麼事能讓他情緒波動了,“他愛棠棠,不論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後,亦或是現如今,他一直都愛着她,所以你輸了。”
盛苗眼瞳一縮,驀地轉過身,直接低吼了出來,“不是!我照顧他的那三年他是愛我的!他是後來才愛上盛棠的,是我們回到江城,是盛棠用美人計勾他的!是她太妖媚太會勾男人了!”
“時澈本來就是棠棠的男人,他們認識二十多年,幾乎是從小一起長大,苗苗,這一段感情你插不進去的,哪怕抹去了記憶也沒有用,他終究還是會愛上她,”
當時的三年後,他們剛回到江城,墨時澈雖然口口聲聲說要對付棠棠,哪怕他最後奪了墨家,但他其實從未真正對她做過什麼,做的都是男女之間的事,無非就是——
正文 第844章 你明明會下情蠱,你只要教我,我就可以讓墨時澈愛我
他控制不住想要得到她,但又因爲恩情牽絆跟懷疑,所以壓抑着自己的感情。
盛峰那時其實就已經大概看出來,他拴不住墨時澈,不論是用苗苗還是用恩情,他遲早會因爲愛上棠棠而重新回到她身邊,只不過時間長短的問題。
但他彼時太過自信,又或者說,他也沒能料到,墨時澈爲了棠棠竟能直接對他出手,選擇跟他反目。
這一局棋,到底還是滿盤皆輸。
闔了闔眸,盛峰淡淡的道,“苗苗,認輸吧,我已經回不了頭,但你可以。”
“我沒輸!你憑什麼說我輸了?是我救了墨時澈一命,否則他怎麼會活到現在?!”
盛苗掐着掌心,手指幾乎要捏碎傘柄,臉上表情又怒又急迫,“更何況現在他在我身邊,也只能聽我的,很快我就會得到他,這輩子他都只能是我的!”
外面下着淅淅瀝瀝卻綿延的小雨,透過屋頂殘缺的磚瓦抵在地面上,伴隨着男人低沉又混濁的嘆息聲,“是我的錯,自幼我沒有把心思放在你身上,導致你缺愛,任何一個在你身邊對你好的男人,你都會產生強烈依賴的感情,你會比常人更害怕失去,”
比如荒年,比如時澈。
但他們都不是她該愛上的男人。
一個是她弟弟,一個是她姐夫。
“但是苗苗,你要知道,越是害怕的東西,越會失去,”盛峰閉着眼,自嘲的淡淡笑着,“因爲一旦你開始害怕失去,那就證明你已經在失去了——你真正的擁有的東西,從來都不會害怕失去。”
沉默半晌,盛苗冷笑出聲,“你承認是你毀了我的一生?”她攥緊了手,“那你爲什麼不幫我?你明明會下情蠱,你只要教我,我就可以讓墨時澈愛我,讓他這輩子只愛我一個人,我就不會再失去!”
“****代價太大,我不會教你,更何況,”盛峰垂眸低低的笑起來,“嫵兒說的對,我欠棠棠的,比欠你的要多得多。”
欠她缺失二十多年的父愛。
欠她永遠無法購銷的傷害。
更欠她……一個完整的家,跟一個愛她的父親跟母親。
但欠了就是欠了,不是什麼欠缺都能彌補的,盛峰凝望着水晶棺槨裡永遠不會再醒來的女人,淡淡的想,她果然夠狠,用死來教會他這個道理。
但她不知道,他學會這個道理也只不過是爲了她。
如果他早點找到她、不那麼固執己見……
可已經沒有如果了。
…………
盛苗沒有在這座宅子門口安排守衛,因爲她知道,只要裝着蘇嫵的屍體的水晶棺槨在這裡,盛峰就絕對不會走。
雨越下越大,盛苗打着傘還是淋溼了,她慢慢地走回到主宅,腦海中不受控的浮現出盛峰方纔說的話。
【不論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後,亦或是現如今,他一直都愛着她,所以你輸了。】
輸了?
她沒輸,那男人現在就在樓上,就在她的地盤,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她明明是贏了。
正文 第845章 你還是恬不知恥的把自己送上來,這麼寂寞不如找條狗
二樓的臥房內,俊美孤冷的男人仍舊立在窗邊,手邊的菸灰缸裡滿滿都是菸蒂,他聽見門被推開的動靜,淡漠的道,“出去,我要休息了。”
盛苗沒說話,但直接把白裙外罩着的線衫脫了。
隨手扔到被褥上,她聲音有些僵硬的壓低了,“那我去洗澡,我們今天都早點睡。”
男人點菸的手一頓,終於回頭看她,但停留在她臉上的眼神也是淡漠入骨的,“盛苗,”
他薄脣勾出抹濃烈譏誚的冷笑,“你用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搶你姐姐的男人還不夠,現在男人都把噁心你擺在臉上了,你還是要恬不知恥的把自己脫光了送上來麼,這麼寂寞不如找條狗。”
盛苗知道這男人素來嘴巴毒,從不給人留情面。
但被他這麼面對面的羞辱,她還是沒忍住怒了,冷冷的反諷,“墨時澈,你說出讓我找條狗這種話有意思麼?你應該很清楚,不管是爲了小桃子還是爲了洛薔薇不會發瘋,你遲早要跟我上這個牀的,你遲早要跟我睡在一起!”
“你這麼想要我麼,”男人漠漠的嗤笑,“那狗可能比我更能滿足你,畢竟我現如今看見你就想倒盡胃口,不會有任何反應,更別提滿足你——而且你反正也被步蔚上過,第一次也是給了他的,不如去找他,”
頓了頓,墨時澈眯起眼睛,涼薄的哂笑,“更何況,你又不是什麼乾淨的身子,你非要跟洛薔薇比麼,她跟我的時候乾淨的就是一張白紙,我想怎麼畫就怎麼畫,而你不僅生過孩子還被其他男人搞過,盛苗,你覺得我不會嫌你髒麼。”
他戳她的痛處。
一戳即中。
盛苗一震,倏然就攥緊了雙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內,“你嫌我髒?”她想到那段如噩夢般的往事,咬緊了脣,“墨時澈,我……我第一次是準備了要給你的,是你自己不要!你憑什麼嫌我髒?!”
“大概是因爲,”墨時澈淡淡玩味的笑,“當時就是想讓你變得髒,然後我就能正大光明嫌你髒。”
他說得直白,甚至連自我辯駁都省了。
這話他在她面前不止說過一次,也只不過因爲他知道這是最能讓她痛的話。
盛苗氣的臉色發白,雙肩顫抖死死地看着他,“你以爲盛棠就不髒了嗎?她那麼護着燕楚,還住在燕家堡,指不定她現在就脫光了躺在燕楚的被子裡,他們說不定就在做那種事!”
在聽見最後兩句話時,男人一張臉就驟然寒了下去,黑眸的溫度低到能結出薄冰,但這只不過是無法自控的本能反應,他其餘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那又如何,”
他淡淡的道,“她躺在誰被子裡我都不在乎,髒這個字不存在她身上,從來都是她不要我了,只要她肯要我,她是什麼樣的我都照樣愛,所以同理,我不愛你,那麼不管你是什麼樣的我都覺得倒胃口,更何況你還髒。”
盛苗一震,但也沒有動。
正文 第846章 那嗓音是那麼甜那麼軟,勾的他全身的神經都蠢蠢欲動
眼睛一點一點發紅,像是要哭了,看得出來她在強行的忍耐着。
倒是帶了幾分脆弱的楚楚可憐,很顯然,剛纔他的那番話超過了一個女人能接受的範圍,更何況盛苗本身也不是什麼太過於堅強的女人。
但墨時澈絲毫不爲所動,低頭點燃了那支被打斷的煙,吐出一口濃白的菸圈,惡意滿滿的輕笑,“哭什麼,自己沒本事守住,髒了怪得了誰。”
“二小姐,姑爺,這是晚上的蔘湯……”門口忽然突兀的響起一道女聲,待到看見房內近乎於對峙的兩人,以及瀰漫硝煙味的氣氛,頓時頓住了。
那名毀容的女傭端着盤子,有些緊張的望着他們,但眼神卻不動聲色的打量着房內的情況。
盛苗驀地回過頭,看了她一眼,而後立即拿起牀上的線衫,轉身低着頭衝了出去。
見她走了,女傭反倒鬆了口氣,往前走了幾步,“姑爺,這湯放在這裡嗎?”
墨時澈轉身單手搭在窗臺上,沒什麼心情,嗓音很淡,“出去。”
“……”
那女傭咬了咬脣,似乎是想說什麼,但又擔心盛苗會突然折回來,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放下盤子退了出去。
臨走之前還擡頭看了立在那的男人一眼,眼神內盪漾着複雜的波動。
房門被帶上。
墨時澈恍若未聞,望着窗外茫茫的夜景,眼前忽然浮現出洛薔薇的臉龐跟笑容。
她彷彿出現在那濃白的煙霧裡,素手拽着裙襬朝他走來,嬌笑着喚着他的名字,【墨時澈……】
那嗓音是那麼甜那麼軟,勾的他全身的神經都蠢蠢欲動,他的手也不受控制的伸了出去,想要觸碰她的臉……
然而女人的身影一碰便消散了。
只餘下飄蕩在夜色中的灰燼,不多時便煙消雲散。
是在諷刺他癡心妄想麼。
…………
因爲婚期定了,又不想悶在家裡,於是秦蠻蠻把洛薔薇約出來逛街,當然前提是必須把莫荒年叫出來。
大理雖然多半是苗族的地界,但繁華的市中心與別的城市沒什麼不同,偶爾一些小店纔會帶着異族風情。
偌大的商場裡,秦蠻蠻拉着洛薔薇四處逛,莫荒年則走在她們身後,不動聲色的保護,時不時伸手擋開會撞到她們的人羣。
“誒,我怎麼記得女裝是三樓……是我搞錯了?”秦蠻蠻路癡的擡頭去看指示牌,“這邊是嬰幼兒專區……”
她說着轉身去抱莫荒年的手臂,搖着他道,“年哥哥我們去看看小嬰兒的東西好不好?也提前做個準備……”
洛薔薇在一旁看着不由失笑,蠻蠻挽着她走了一路,其實早就想去挨着荒年了,但又怕找她出來逛街的目的被發現,才一直忍到現在。
某些方面,真的很像當年死心塌地愛着墨時澈的她。
只不過蠻蠻比她活潑會暖人的多,畢竟是在父愛兄寵的家庭里長大的孩子,如何不溫暖。
莫荒年皺起眉頭看她,“現在做什麼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