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錄音筆。
容寒聲看過去的時候，那隻墨綠色的錄音筆裡已經傳出了聲音。
那是一段對話。是他的母親和葉朵朵之間的對話。
林芳如那天去找葉朵朵的時候包裡放了一隻錄音筆。錄下了對話的內容。
這些內容裡當然也包括葉朵朵收下支票的那段。
錄音很快放完，林芳如冷眼看着自己的兒子：“你聽到了？我給她支票，她可連推辭都沒有推辭一下就接受了。這樣的女人，你覺得她跟你在一起是圖什麼？我已經查過她的背景了。她就是葉家不受寵的女兒。這次回來想必是想從葉家的家業裡分一杯羹，覺得困難了，纔來找上你。寒聲，媽早就跟你說過了，外面的女人都是有所圖的。哪裡像凌晗一樣知根知底？爲什麼你就是想不通呢？”
說到這裡，林芳如的語氣中就有了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容寒聲一直眉目陰沉的沉默着，等她話全部說完，他才扭頭朝窗外看了一眼，沉沉的換了口氣。
林芳如見他不吭聲，想了想，也嘆了口氣，“我知道，知道你們年輕人都喜歡把愛情，感覺掛在嘴邊上。但是寒聲，你別忘了，你是容家二少，你不是街頭遊蕩的那羣人，他們想跟誰戀愛，跟誰戀愛，想跟誰結婚跟誰結婚。你不行。”
這話，斬釘截鐵，不容絲毫辯駁。
容寒聲臉上稍重幾許，依舊沉默着，只聽着林芳如的訓斥。
“你爸爸有你和你大哥兩個兒子，你應該清楚，你和你大哥之間絕對不是家產分得多少的問題。你就算把集團繼承人的位置拱手相讓給他，他也容不得你拿走一大筆家產。寒聲，這場戰爭，說是你死我活不爲過。”
第一次，她如此直白的在兒子面前說了這樣的話。
容寒聲看着此時連上毫無慈祥之意的母親，臉上一點訝異的表情都沒有。
他知道，此刻的母親，纔是真實的。
許凌晗代表着許家的勢力，代表着許家能給他的支持，這一點，他何嘗不知？
只不過，不知爲什麼，從前可以接受的事情，現在竟然變得完全不能忍受。
就像現在，他明知道許凌晗躺在裡面昏迷不醒，他也有些擔心記掛。
可偏偏，他卻不想看見她。
感情涼薄如斯並不是他所願，卻也不是他能左右。
沉默片刻，容寒聲挺了挺腰背，眸色放亮，語聲朗朗的道：“媽，你說的這些，我明白。不過，要贏也不一定非得依靠許家。我已經決定了，等許叔叔到了，我會跟他解釋清楚。我……”
他停了幾秒，語速放緩，一字一頓道：“我不能娶凌晗。”
“你……”
林芳如快被氣死了，臉漲的通紅，想說又說不出什麼來。
容寒聲也沒再說什麼，看了伊森一眼，轉身就走了。
轉過走廊，容寒聲一眼就鎖定了那塊掛着主治醫生牌的辦公室。
疾步走進去，葉朵朵那個女人正在講電話。也不知道是跟誰在聊，聊的眉飛色舞，小臉上光芒刺眼。
容寒聲眉頭一收，大步過去，長臂一揚，動作相當漂亮的奪了葉朵朵那隻HELLO KITTY手機。
手裡突然一空，葉朵朵愣了一下，定神一看才發現是容寒聲。
“你怎麼來了？”
不但來了，臉色還不好。活像誰欠他一百萬一樣。
葉朵朵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機，伸手去奪，卻只見容寒聲手臂一翻，將她的手機拍桌上了。
“啪”的一聲，震的葉朵朵肉疼。
這麼重，屏幕會碎掉嗎？
眉頭一擰，剛想發作，就聽容寒聲道：“支票拿來。”
支票……
葉朵朵愣了一下，旋即想到應該是林芳如把這事說了。
不但說了，在說的時候一定還添油加醋的放了很多形容詞在前面，比如什麼拜金女，比如什麼勢力銅臭之類。
林芳如怎麼說都不奇怪。反正她已經辣麼抵制自己了，指望她嘴裡說出好話來也是做夢。
只不過，容寒聲這出又算什麼？
心疼他們家的錢？不至於吧，太小氣了。
葉朵朵撇撇嘴，哼了哼道：“那是你媽給我的。你媽很大方，你怎麼沒遺傳到她的優點？”
“拿來。”
容寒聲像是沒聽見她的揶揄一樣，加重語氣又重複了一遍。
他的臉色已經由最初的灰濛濛變成了凝了薄霜似的冷寒。葉朵朵心裡咯噔了一下，歪了歪腦袋，心思轉的極快。
想了想，她張口來了一句：“支票沒了，我已經取了錢花了。”
“……”
容寒聲的目光瞬間又冷了八度。
許久，他才從齒縫間擠出了幾個字：“你就那麼愛錢？”
葉朵朵的心被戳了一下，有點不舒服。
不過面上，她依舊笑意吟吟，“是啊。錢誰不愛？再說了，我可是出了名的愛財。不然當初怎麼會接你的活？”
容寒聲被這話堵了一下，面色鐵青。
葉朵朵瞧着他，覺得他這座火山就快噴發了。
沉默間，容寒聲突然低頭飛快的從口袋裡掏出了錢包，然後從裡面抽了一張卡拍在了桌上。
“這張卡沒有限額，想刷多少隨便，密碼我會發到你手機上。記住了，不是誰的錢都可以拿的。有些人你招惹不起。”
葉朵朵：“……”
她這次是真的徹底石化了。盯着那張土豪金的卡片，張了張嘴，還嚥了咽口水，就是發不出聲音來。
無限額的卡，這是銀行鍼對某些特殊人士發行的。全國也沒幾張。
這種東西到手，簡直就是搬座銀行回家。
那麼問題來了，容寒聲怎麼這麼大方了？他剛剛的怒氣，現在的慷慨，都好詭異喔。
葉朵朵緊抿着脣，目光在那張卡上凝滯了很久後，她才伸手捏住了這張卡片。
她捏着卡片在眼前晃了晃，眼中波光輕輕跳躍，似笑非笑：“你怎麼這麼大方？能給我個解釋嗎？”
解釋……容寒聲覺得自己所有的神經都擰到了一起。
最後，他鷹眸一瞪，緩慢清晰而又惡狠狠的送了葉朵朵一句：“葉朵朵，你就是豬。”
葉朵朵：“……”
呆了兩秒，回神後她才氣的冒煙，“你纔是豬。好好的說話，人身攻擊算怎麼回事，幼稚不幼稚？”
幼不幼稚，容寒聲都沒理她。
氣咻咻的扔出那句你是豬之後，他就轉身大踏步的走了。
葉朵朵皺眉，臉陰了陰，而後突然拽起座位上的包跑了出來。
“容寒聲，你站住。”
容寒聲腳步稍停，她就追了上去。
低頭從包裡翻出了那張支票後，她就直接扔給了他。
“拿去，還給你媽。你媽拿它來讓我跟你保持距離。OK，我接收也是想告訴她，我實在無意跟你保持多麼近的距離。現在你來問我要，正好，給你。還有這個，也給你。”
她手一揚，將剛剛那張卡也扔給了容寒聲，“我人窮志不窮。誰稀罕你這個？東西還你了，裡面的錢我可分文未動。現在我們就把話說清楚。容先生，從現在起，麻煩你永遠跟我保持五米遠以上的安全距離。我呢，無意破壞你和那位許小姐的幸福生活，更不想被你那位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母上大人盯住找麻煩。所以，麻煩你離我遠一點。謝謝……”
話還沒落音，她自己就連着往後退了幾步。
距離拉的很開了之後，她才站定，無比認真的看着容寒聲。
容寒聲一手捏着支票，一手捏着卡，看看這些，又看看葉朵朵。
他沒走，反倒往回走了兩步。葉朵朵見他往自己走過來，立即伸手推向前，“別，別過來。安全距離，安全距離。”
“安全距離？”
容寒聲一邊緩緩邁步，一邊譏誚揚脣，“葉醫生要是沒有老年癡呆的話應該記得我們在牀上的距離是零。”
零……葉朵朵又被噎了一下，腦子裡靈光一閃，也沒再往後退，張口就反擊了一句：“我那是被頭豬 給上了。”
容寒聲：“……”
雖然這句話不管明面暗面都是罵他的話。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瞧她臉紅脖子粗的樣子，他竟覺得這話很好笑。
好笑，好笑的是他自己。
心裡笑了笑之後，他停住了腳步，沒再往前逼葉朵朵。
低眉看了看自己手裡的東西后，他突然伸手一把拽住了葉朵朵的手，將她那隻細白的小手給拽到了眼前。
卡片重新被他放置到她的手心，他捏着她的五指一根一根的屈起，強迫她將卡片攥緊。
“我不會跟我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葉朵朵手背被那掌心燙的灼熱，指尖又是一陣酥麻。
她的情緒有點亂，直到容寒聲的手收回去，她那亂七八糟的感覺心跳才漸漸恢復正常。
“你爲什麼我說這些？有必要嗎？”
葉朵朵攤開掌心看着那張卡片問道。
她的語氣聽着很平淡，甚至還如平時跟他說話一樣總帶着點譏諷。
但是她那沒挑起的目光裡，卻含了幾分容寒聲看不到的慌亂。
容寒聲的目光也低了下來，不過不是看那張卡，而是停留在了葉朵朵閃着油黑光澤的細軟髮絲上。
沉默了好一會，他才緩緩堅定吐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