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姜雲之回到病房時,整個人都滄桑了很多,給人一種無奈的感覺。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事實的真相會是這樣,腦海裡不斷的重現着他們在別墅裡那段溫馨短暫的時光,後悔的也席捲了整個世界。
原來在他所不知道的時候她受了那麼多苦,就連她最後面臨那樣無助的地步,他都沒有察覺到,反而一直沉醉在自己的計策謀劃裡。
是的,羅策的手段他早就知道了,一直就是在計劃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羅氏雖然底子豐厚,但是裡面的核心人員早就變成了他的人,而且加上了羅又允的臨時倒戈,他更是信心膨脹,想要一舉兩得,既拿下了南市,又收拾了羅策。
可是唯一讓他沒有想到的就是,在這段時間裡,他完全忽視了他的妻子,從而出了現在根本就無法挽回的事情。
若可以,他寧願不要姜氏,不要羅氏,也不願意讓她遭受這麼多的苦難,只要想到她一個人整日在森冷的大房子度日如年,他的心都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伸手推開了病房的門,習慣性的往牀邊走去,可是此時,病牀上卻是空空如也。
下一瞬間,他慌了神。
滿世界的尋找着何時艾的人影,當查出是羅又允帶走了人時,姜雲之整張臉陰沉的可怕。
至於此時的羅又允,正躺在一座私人醫院的手術室裡,而他的身邊,也同樣躺着一個人,此人正是姜雲之翻山倒海要找的人,何時艾。
手術室裡冷颼颼的,裡面一共有兩名做手術的醫師,至於助手都有四五個,滿屋子的儀器散發着冰涼的氣息,讓人莫名的膽寒起來。
正對着臉上巨大的白色燈光,照的他眼睛都有些刺痛。
醫生正在弄着麻醉劑,在那針孔要注射下來時,羅又允忽然偏過了頭,看着那一直都在沉睡中的女子,忽然咧開嘴笑了。
他這一刻的笑容,不似以前那般的桀驁,也不似那麼張狂,他的笑容裡摻雜了太多的情緒,有不捨,有放心,更多的還是鬆了口氣和釋懷。
純淨的笑容伴隨着麻醉劑的攝入,漸漸的消失在冷冷的手術室中。
雖然困得不行,思緒也漸漸變得模糊,但是意識卻還是有的,他能感覺到醫生在他胸口處劃開了一道口子,但是卻感覺不到一點痛。
只要想到他會以另一種方式活在她的心裡,羅又允心裡就已經滿足了。
忽然想起父親被抓前說的話:又允,你若是真的愛了,就給她換個心臟吧。
這是父親的原話,他的意思是,他後悔了,後悔阻攔他們相愛了,而這話,無非就是提醒他怎麼化解了何時艾病症的唯一辦法。
其實早在一個月前的那一天,從在醫院裡看見何時艾的那一瞬間,羅又允就已經知道,他給她服的那個藥物的藥效是徹底爆發出來了,可是他遲遲沒有行動的原因不僅是因爲姜雲之看的太緊,還有個原因是,他的母親。
父親生前的仇恨,全都是因爲他的母親。
他後來找到了她,她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樣,瘦小,佝僂着身子,靜靜的躺在牀上,像個遲暮的老人。
她身上早就沒有什麼生機了,這麼多年來,都是在依靠昂貴的國外各種禁藥活着,可現在,身體各種器官已經完全壞死了。
沒多久,她去了。
而何時艾的情況也是越來越不好,最後,在計劃了一個多星期後,他終於找到了機會把她帶了出來。
既然她變成現在這樣完全是因爲他,那麼,就由他還她一個健康的身體吧。
當意識逐漸混沌,整個人都像是要被抽空了時,他忽然瘋狂的想念她,想要抱抱她,想要吻吻她,可最後,他卻是什麼動作都沒有……
何時艾醒來時,周遭一片白,渾身都像是被撕裂開了一般,痛苦不堪。
整個腦袋也是昏沉沉的,像是剛醒過來的宿醉後的人一樣。
“小艾……”
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了耳中。
偏過頭看去,只見一鬍子茬啦的滄桑的男人正激動的看着她。
怔愣了兩秒鐘後,她頓時變得沉默了起來,她不是死了嗎?怎麼還會看見姜雲之?怎麼身上的痛感還是這麼真實?
伸手撫摸上了肚子,可是心臟處卻是疼痛難忍。
默默地咬着牙,重重的喘了兩口氣,她這是怎麼了?好痛苦。
“小艾,對不起,我來遲了,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
姜雲之伸手輕輕攬住了她,身體都在顫抖着,他是真的害怕了。
在看見病房裡空無一人時,他真的好害怕。
何時艾沉默着被她拉倒了懷裡,小臉上仍是面無表情,只是額頭上卻是在往外冒着冷汗。
她在醫院裡住了下來,姜雲之每天都陪着她,幾乎是寸步不離,而期間,劉樂樂也會經常過來看她。
何時艾心裡的疑惑也是越來越盛,她還記得在心無留戀時吃了安眠藥,根本就沒有打算活着,可是這一覺醒來,姜雲之在身邊了,劉樂樂也跟以前一樣了,弄的她總覺得自己是死後到了天堂,可是心臟處的痛感卻又是那麼的清晰,像是在時時刻刻提醒她,這是現實,不是夢境。
“時艾,你今天感覺怎麼樣了?有沒有好些了?”
劉樂樂把提來的水果放在了桌子上後,關心的問道。
她點了點頭,然後就是抿着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一直都沒有想過會有一天她們還能像從前一樣說着話。
“樂樂,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你不是一直不跟我聯繫的嗎?怎麼……”
她想說,現在是什麼個情況?
姜雲之之前還是恨不得她死,可是這一醒來每天都是倍加呵護,像是捧在手心裡的寶一樣,這種變化雖然讓她有些受寵若驚,可更多的還是不安。
聽見她這話,劉樂樂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僵了僵,低着頭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時艾,那次我跟郭霆說是出去度蜜月,其實是在執行他的公事,輔助着姜雲之,捉住羅策,那段時間姜雲之也是一直都在公司不分日夜的幹活,辛苦程度我們心裡都清楚,可是沒有想到的是,你竟然在他破產的時候離了婚,轉身還嫁給了黃迅,當時我有些生你氣了,可是我發現我誤會你了,對不起。”
劉樂樂心裡也很是沉重,她當時就是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其實最開始的時候她還是不太喜歡姜雲之的,可是他的認真以及對何時艾的態度,讓她產生了改變,可是沒有想到,時艾竟然在那種時候拋棄了她,這也讓她沒有想太多,以至於產生了誤會。
何時艾看着她沒有說話,她就知道,可是生不生氣,她也沒有辦法,畢竟她自己都挺恨自己的。
“我怎麼會在這裡的?”
想到了胸口上的那道刀口,她疑惑的看着她問道。
而劉樂樂,整個人頓時就變得沉重起來,咬着脣滿臉的猶豫。
……
何時艾站在南市郊區的一座墓碑前,秋日的涼風撲打着臉頰,她的臉上滿是哀默。
劉樂樂那日的話還不斷的徘徊在她腦海裡。
“羅又允把他的心臟移植到了你的身體裡,你才活了過來,可他……”
她很想哭,可是卻怎麼也哭不出來,眼淚早在她服藥那日就已經流乾了,可是羅又允,你怎麼這麼傻…
她失去的足夠多了,現在就連這爲數不多的好朋友如今也走了,可真是夠可悲的。
何時艾扯了扯嘴角,滿臉淒涼。
羅又允是在兩年多前闖進了她的世界,最開始輕佻的像個二世祖,後來張狂的像個大爺,最後
來,卻是爲了她付出了生命。
有關他的記憶一遍遍的在眼前重現,可是,他卻是永遠也回不來了。
心裡疲憊一波波襲來,她很想睡一覺,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跟羅又允一樣永遠的沉睡下去,可是,她竟然有些不敢了。
她在第一次沒有如願以償,卻再也沒有勇氣第二次面對死亡了。
時光飛逝,已經過了一個春秋,轉眼已是臘月。
黃迅來找過她,那時候她已經是波瀾不驚,對誰都是不怨也不恨,只是,她臉上卻是再也沒有過笑容。
他們和平的離了婚,第二天黃迅就離開了南市。
在黃迅走的那天,天空下着鵝毛大雪,她沒有去送。
姜雲之每天都陪着她,對她好的一塌糊塗,一改以前冷漠高傲的姿態,變成了一個體貼的暖男,可是,卻怎麼也溫暖不了她的心。
大年三十,姜雲之一早就去了公司,她一個人和往常無所區別的待在房子裡,劉樂樂打來了電話。
“時艾,明天筱箐滿月,你們可要過來哦!”
“嗯。”
筱箐名郭筱箐,是郭霆和劉樂樂的女兒,生產的時候何時艾沒去,可這滿月,無論如何都是逃不過的。
孩子…劉樂樂每天都會給她發些筱箐的照片和視頻過來,筱箐可愛極了,嘰嘰哇哇的惹人憐,可每次看見她,何時艾心裡都如針扎一般。
如果她的孩子還在,怕是也有好幾個月了,比筱箐還要大上一些。
有些頹敗的躺在牀上,睏意襲來,最近的睡眠越來越多,似乎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就在迷迷糊糊之時,姜雲之打來了電話。
“小艾,你出來一趟,電話不要掛。”他的聲音有些急,何時艾只是沉默了幾秒鐘,套了件厚外套就往外邊走去。
大雪紛飛,整個世界都被染白了。
何時艾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了積雪上,一步一步往大門口走去。
當走至門口時,一大片的鮮紅映入了她的眼瞼。
馬路兩邊都都是鮮豔欲滴的玫瑰花,彷彿整個世界都是玫瑰花一樣,而馬路中央的玫瑰花堆上是一個大屏幕,屏幕上顯現的是四年前,她和姜雲之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搞怪的,溫馨的,甜蜜的,幸福的……
然後就是一些生動形象的製成的人物動漫,上邊播放的是他們所經過的每一個甜蜜的瞬間,何時艾靜靜的看着,看着那畫面上嬌俏的女子依偎在男子懷裡,然後問他什麼時候娶她時,心裡劃過一道暖流。
劉樂樂曾經無數次在私底下說過姜雲之心裡的不容易和這一路走來的艱辛,也爲他澄清了無數次,說她心裡不感動是假的,可是,她始終過不去心裡的那道坎,那個未曾出世的孩子,以及那已經不再世的羅又允。
屏幕的最後是他的獨白:“小艾,曾經是沒有給你足夠的保護,讓你經歷了這麼多苦難,是我對不起你,我姜雲之用餘生的幸福擔保,我以後會好好保護你,不會再讓你受苦,請你給我個愛你的機會。”
就在這時,馬路兩邊忽然竄出了許多人,漫天的花瓣隨風飄散,而電話裡,也傳來了他溫柔的聲音。
“小艾,嫁給我吧,以後不管是風是雨,我都會陪伴在你左右,不離不棄,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我害怕。”她終是有了哭音,剛剛的大屏幕幾乎回憶了她這一輩子的經歷,她才發現,強裝了一年的冷漠,最後還是抵不過他的一句溫柔的情話。
“我會一直守在你身後,不論什麼時候。”
他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何時艾驀地轉身,只見他手裡捧着一大把的玫瑰花,滿頭的雪花,正滿眼柔光的望着她。
……
聽說,雪花漫天的時候,情侶攜手一起走,就會白頭到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