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港城電影的行家老手，艾洛斯-加蘭和安德魯-劉都非常清楚，港城電影進入北美市場近幾年來越發艱難，眼前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多進入一個市場，就多一份票房或者版權收入。
艾洛斯-加蘭直接說道：“安德森先生，《無間道》已經開始籌備，七月份就會開始拍攝，我們目前在預售這部影片東亞和東南亞以外的版權。”
港城的電影人也不是固步不前，預售這種歐美電影經常玩的融資手段，他們同樣會做：“寰亞影業有意將《無間道》推入北美市場，貴方發行過李安導演的《臥虎藏龍》，有成功發行東方影片的經驗，這次寰亞影業想要與使館影業合作，不知道安德森先生對《無間道》感興趣嗎？”
他和安德魯-劉都看向了羅南，這已經是赤裸裸的在推銷了。
“坦白地講，我對寰亞影業非常有好感，寰亞影片一向出產精品港片。”羅南有着自己的目的，當然不會一口應下來，肯定要爭取對自己最爲有利的條件：“當初李安的《臥虎藏龍》是我親手買下來的，那時影片已經完片。但《無間道》還沒有拍攝，我連影片都沒有看到，很難判斷價值如何。”
艾洛斯-加蘭突然有種無奈的感覺，跑來尚海電影節預售，也是想學下好萊塢的融資經驗，通過融資解決巨大的資金壓力，有劉樑兩人的名頭在，忽悠本國人投資確實不算難，但西方人卻興趣缺缺。
這些鬼老天然就帶着有色眼光看待港城電影，彷彿港城電影已經完蛋了一樣。
羅南放下手裡的資料，又說道：“兩位，我沒有看到影片，難以做出判斷，你們向我推銷一部還沒有開拍的電影，總要足夠說服人的理由。”
很自然的，羅南將自己擺在了產業鏈上游的位置。
安德魯-劉看了艾洛斯-加蘭一眼，掙得他的同意，起身取來了完成版本的劇本和拍攝計劃，交給了羅南，說道：“這是影片的劇本和計劃書……”
爲了預售與融資，他專門制定了計劃書。
還特意準備了英文版本。
以往拍攝電影，哪裡需要這些東西，像他這種導演還是比較按照流程走的，有些導演連劇本都沒有就敢拍。
羅南大體上看了一遍劇本和計劃書，直接說道：“演員陣容在北美缺乏號召力，人物對白過於浪漫，這部影片本土氣息濃厚……”
聽到這些話，安德魯-劉不禁皺眉，接着想到了李安的《臥虎藏龍》，連忙說道：“安德森先生，其實這部影片的創意和核心來自於好萊塢。”
安德魯-劉的基本映畫製作公司是影片的投資方之一，面臨巨大的壓力，他爲了推銷這部影片，真的是拼了。
“這個故事的雛形來自於1997年吳宇森的《變臉》中，這個故事很好，但是太過奇特。於是我和編劇提到可不可以講一個故事，兩個角色交換過來，但是不需要手術，只是身份和內心的交換。”
安德魯-劉倒也不是胡扯，麥兆輝的創意確實來自於《變臉》：“我們的劇本構想裡，最初只有警察到黑社會臥底的故事線條。看了後覺得寫得好是好但不夠特別，於是就加了很多的元素進去，原來只有警局的人去黑社會臥底的這條線，現在加入黑社會的人去警局做臥底的另一條線，一隱一顯，然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呢？這就有趣了。應該說《無間道》的定位是雙雄片，最初是警匪鬥智爲重，逐漸黑幫或英雄片的元素濃烈了。”
沒有人比安德魯-劉更清楚，如果不想辦法從外部解決資金壓力，影片虧本的風險極大。
港城電影業很不景氣，港片的電影票房出一部死一部，一部電影的票房大部分在200萬港幣左右，有500萬已經是很好了。
應該說寰亞很信任他們，但看到要投入那麼多錢，也有點猶豫，劇組需要2000多萬港幣的投資，可以說是A級製作，真的有些多，虧本的風險也很大。
現在港片最安全的類型是喜劇、愛情小品。
但大成本投入對於《無間道》來說應當是必需的，大成本能夠找來大牌演員。
《無間道》就像踩在鋼絲上，沒有回頭路可走。
羅南沉吟片刻，說道：“如果價錢合適，我可以冒一點風險，發行這部影片。”他笑了笑：“畢竟寰亞影業的電影給我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憶，我也相信這會是一部成功的影片。”
艾洛斯-加蘭說道：“這必然會是一部成功的影片。”
羅南直接問道：“貴方想讓使館影業在北美髮行《無間道》，請問你們想以什麼方式合作？”
製片方急需要資金，安德魯-劉想都沒有想，就說道：“我們願意將影片的北美版權授權給使館影業。”
這個答案一點都不意外，羅南點點頭，又問道：“價格呢？”
安德魯-劉略一遲疑，說道：“150萬美元！”
羅南突然笑了：“兩位，恕我直言，你們以這樣的價格，哪怕到交易會結束，也賣不掉北美版權。”
“這部影片集合了港城最有號召力的四位演員……”安德魯-劉強調道。
羅南擡手擺了擺，說道：“他們在北美知名度極其有限，更沒有多少商業號召力可言，他們不是傑克-陳和杰特-李，北美觀衆不會買他們的帳。”
他不等對方反應，又說道：“20萬美元，使館影業一次性買斷《無間道》在北美的所有版權。”
艾洛斯-加蘭和安德魯-劉臉色都微微一變，這殺價殺的太狠了吧？好萊塢的這幫混蛋，仗着有全世界最大的電影市場，最強大的發行能力，根本不把其他電影公司放在眼裡……
安德魯-劉說道：“貴方購買《臥虎藏龍》……”
“劉導演，電影與電影是不同的。”羅南沒有多說，只是說道：“這點不需要我多做說明吧？”
艾洛斯-加蘭迅速考慮過後，說道：“安德森先生，我們可以做出適當的讓步，100萬美元。”
羅南搖頭：“這麼說吧，加蘭先生。從劇本上，我就能判斷出一些影片的風格，我不是故意壓低價格，這是由市場決定的。《無間道》對於北美市場來說，只能是小衆當中的小衆影片，就算20萬美元的版權費，也很難通過放映收回成本，還要依靠線下的長期運作才能獲利。”
艾洛斯-加蘭和安德魯-劉沒想到羅南竟然如此看衰這部影片在北美市場的前景。
羅南繼續說道：“使館影業不可能做虧本生意。”
雖然他開個三四百萬美元，連發行權帶改編權輕易就能拿到手，但現在這種情況想，《無間道》不值這個價。
對面兩人很清楚港城電影的情況，這不是上個世紀初傑克-陳的港產影片能在北美賣上千萬美元票房的時代了。
嚴格說起來，北美市場不在寰亞影業的規劃當中，否則也不會想要以預售的方式籌措影片的製作資金。
“20萬美元太低了。”艾洛斯-加蘭還是搖頭。
羅南不可能咬着20萬美元不放，隨口說道：“這樣吧，我有個提議，更加符合我們雙方的利益。”
安德魯-劉立即看了過來。
羅南不緊不慢的說道：“我將交易額提高到30萬美元，但有其他條件。使館影業在寰亞影業的片庫中挑選20部老電影，貴方授予使館影業DVD和互聯網發行權限，使館影業負責爲《無間道》在北美做發行，然後票房收益分賬。”
一聽說根據票房收益分賬，艾洛斯-加蘭立即反對：“我還是希望貴方以20萬美元買斷這部影片的北美版權。”
他其實非常清楚，《無間道》這種典型的港味影片，在北美能有多大市場？所謂的票房收益，經過發行方的抽成之後，能剩下四位數就不錯了。
甚至可能直接虧損。
羅南似乎有點不耐煩，直接說道：“算了，這次過來我也不想空手而歸。剛剛我說的那些基礎上，使館影業再加20萬美元買斷《無間道》的北美版權……”
佔據絕對的產業鏈優勢的情況下，先把對方壓得很對，再適當給點甜頭，效果不說非常好，但基本達到了預期。
羅南看似很隨意的說道：“這筆生意虧損風險太大，你們也應該加大籌碼。這樣好了，北美版權涵蓋包括影院放映、電視臺播放、互聯網下載、改編拍攝和周邊銷售等各方面的所有版權。”
艾洛斯-加蘭和安德魯-劉交換了一個眼神，說道：“可以。但我們需要例行通知公司一下。”
老片子能再度授權創收，對他們來說非常換算。
羅南點頭：“我下午派人過來與你們商談。”
“好的。”艾洛斯-加蘭一口應了下來：“下午肯定會有明確的結果。”
羅南着重強調道：“二十部老片的版權，一部都不能少。”
艾洛斯-加蘭跟羅南握手：“還請放心，我們言而有信。”
安德魯-劉似乎有點受到打擊，在這位好萊塢大佬眼裡，《無間道》只能給二十部老片當搭頭？
即便是個成熟的導演，他在這一瞬間也有種被人輕視、忽視和看不起之後的憤憤不平，下定決心要拍好這部片子，讓這個美國佬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