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說說看,這樣的人,怎麼就是目光淺顯之輩?怎麼就不能付之以大事?”
贏玄饒有興趣的問道。
賈環正色道:“上皇,這不是小子妄言,這是史實。史鑑不遠,前明皇朝不就是如此嗎?不用考封,那麼多世襲罔替的公侯伯門,每年朝廷要支付那麼多的銀錢祿米。可又怎麼樣呢?不過是在養豬罷了,而且還是一羣連當豬肉都不能的廢物豬。
崇禎年間,那麼多的勳貴武爵,可到頭來連個像樣點的領兵大將都沒有。沒有也就罷了,他們一個個積攢了那麼多銀子,崇禎皇帝爲了派大兵出征,想要問勳貴們借點銀錢做軍費。
到頭來,卻只收上來區區幾十兩……上皇,自古而今,歷史上有哪朝皇帝受過此等奇恥大辱?
那成國公朱家後來更是開城門投降的主謀人!
如果前明兩百年間,就用了我大秦的考封制度。小子猜想,大明朝至少還有五百年的國運!”
贏玄點點頭,道:“這麼說,考封制度不錯?”
賈環道:“何止不錯?只要嚴格執行,便是我大秦千秋萬代的根基。”
贏玄疑問道:“那你賈家呢?若是日後也出不了武人怎麼辦?”
賈環嚴肅道:“上皇,能不能出武人,確實需要一定的概率。因爲從武根骨乃天成……但,從武根骨真的就那麼稀少嗎?小子看來卻是未必。小子別的不敢多說,如果小子日後生十個孩子,那麼其中,一定會有兩到三個甚至更多的孩子會有從武根骨。只不過,是不是嫡出的就不一定了。
但小子本身就是庶出,又不是儒家那些酸夫子,豈會迂腐的糾結於嫡庶?所以,小子敢保證,我賈家必定會武運長存!
當然了,也有可能。會有不肖子孫,不是因爲沒有根骨的原因纔不去從武,而是因爲怕苦怕疼怕死。那這樣的子弟,我賈家是絕對不能容的。
世上從來沒有隻享富貴不付代價的好事。我大秦勳貴之家,也容不下那麼多廢物。”
看着賈環一臉正色的在那裡談論他日後至少有十個兒子,贏玄當真是笑的開懷,連一旁的贏杏兒都一臉通紅的瞪了賈環一眼,樑九功也無聲的大笑着。
“那爲何天下是朕的。是皇帝的,是勳貴的,卻不是讀書人的呢?”
贏玄繼續問道。
賈環面帶不屑道:“讀書人?哼哼,上皇,不是小子對他們偏見。上皇您想想看,當年女真韃子入關後殺入燕京城,大兵還沒進山東呢。那衍聖公後人,居然帶頭上書勸進,言曰韃子乃是天命。嘿嘿,這就是大明養士兩百年養出來的士人。”
贏玄看着賈環。淡然道:“你可知,你今日之言若是傳出,不論是勳貴還是文臣,都讓你得罪大半了。”
賈環不懼,沒所謂道:“上皇,不是小子狂妄。得罪了便得罪了,只要小子一心忠於大秦,他們又能耐小子何?
再說,小子就算得罪,得罪的也是那些妄圖躺在祖宗功勳簿上。混吃等死之輩,亦或是……只拿聖賢標準要求別人,卻不撒尿照照自己德性的僞君子。小子何懼之有?誰要想對付小子,只管讓他放馬過來便是!”
贏玄玩味道:“你依靠什麼?就是依靠榮寧二公的隆威?”
賈環正色道:“不。上皇,小子依靠的是上皇和當今聖上的聖明!”
“哈哈哈!”
贏玄大笑出聲,指着賈環笑罵道:“你個憊賴猢猻,竟是想讓朕和皇帝替你背鍋!”
一旁處,贏杏兒也“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笑罷,贏玄讚歎的看着賈環道:“你的想法沒錯。做法也沒錯。只要你們爭氣,那你們這些世家就會世世代代與國同榮同戚。大秦是朕的,也是你們的。所以,我們要一起維護好這個天下。”
賈環胸脯挺的和雞胸似得,朗聲應道:“微臣遵旨!”
贏杏兒撇嘴道:“你還不算臣哩!再說,這治理天下還不是靠文官?怎麼就你們勳貴忠心?”
賈環很嚴肅道:“杏兒,你想錯了。文官?在上皇面前不說假話,這天下可有不貪的文官?不貪財也是貪名,最終還是在貪高官。”
贏杏兒依舊不服:“你別以爲我不知道,武將就不貪?自古以來,有不吃空額的武將嗎?”
賈環鄙視道:“那種人也配叫武將?你去看看我牛伯伯他們,會不會吃空額喝兵血?
我告訴你,真正的勳貴將門出身的將軍,根本不屑於這樣。
因爲只要他們自身努力,練好武練好兵,那他們身上的前程和富貴自然能在疆場上殺回來。
這樣取富貴,不僅不用遭人鄙視,還能光宗耀祖!只有最沒出息最窩囊的武將,纔會吃空額喝兵血!”
贏杏兒聞言,氣的說不出話來,瞪着賈環道:“那你呢?你身上的富貴卻不是這樣來的!”
賈環聞言一滯,然後諂笑的看着贏玄道:“喲!上皇,杏兒……杏兒郡主不說小子都忘了,小子還沒當面給上皇道謝呢!小子身上這個子爵,還是上皇隆恩給賞的。”
贏玄哈哈笑道:“行了,少裝模作樣。樑九功說的不差,你和賈代善不像,倒是和賈源更像。對了,丫頭不說朕都差點忘了。
格物之道,朕也略有所知。爲何少府的大匠費盡心思搭建暖室,產出的蔬菜竟然不如你莊子上產的?這是何道理?朕聽說是因爲你溫室裡的窗子大,可是大匠試驗後,效果依舊不佳。”
賈環聞言一怔,隨即訕訕笑道:“上皇,窗子大那就是一個幌子。窗子大了,保暖反而跟不上了,因爲窗紙薄啊!而且窗子大,採光其實也沒提高多少。”
贏玄感興趣道:“那你是怎麼做到的?”
賈環笑道:“因爲小子是用玻璃做的窗子。”
“呀!”
贏杏兒聞言驚呼出聲,連樑九功都大感意外的看着賈環。
贏玄卻是大笑起來,撫掌嘆道:“果然是大手筆,朕卻忘了玻璃這一茬。只是,朕用的玻璃都是從歐羅巴大陸那邊運過來的,你的玻璃從何而來?”
賈環嘿嘿笑道:“小子運氣不賴,找了個方子,又和燒琉璃的匠人們瞎搞了幾個月,就燒出透明玻璃來了。”
贏玄聞言,細眉挑了挑,道:“朕參你一股,如何?”
賈環嘿嘿笑道:“小子當然歡迎了!”
贏玄奇道:“你也是精通經濟之道的人,不知其中的利益,不心疼嗎?”
賈環搖頭道:“上皇,這麼大的財富,集中在小子身上,實在不是什麼福事。也正因爲如此,所以就連水泥小子都不曾大量製造。更遑論如今價比黃金的玻璃?”
贏玄眼睛微微眯起,道:“你乃榮國子孫,寧國傳人,不偷、不搶、不貪,憑自己的本事賺銀子,有什麼可怕的?”
賈環老實道:“上皇,正如前面小子所言,小子雖然明白許多大道理,但小子的心性太幼,許多誘.惑都抵擋不住。所以,小子就會在這些害人的念頭還沒升起前,就斷絕滋養它的土壤。”
這話,不僅贏杏兒不笑了,連樑九功臉色都隱隱有些發白,心裡直呼這個楞小子。
贏玄目光幽幽的看着賈環,道:“誰教你的這些?這是……帝王之術啊!”
賈環臉色發白道:“上皇,您可別冤枉小子,小子頂多是瞎想了些臣子之道。”
“哼哼!”
又盯了賈環看了良久後,贏玄道:“也不知說你精明,還是說你魯莽。這種話也敢說!不過你畢竟出身不同,心裡能有這樣的敬畏總是好的。既然如此,那玻璃的生意就歸入內務府,分成的話,朕六,你四,如何?”
賈環搖了搖頭,險些沒把贏杏兒嚇死,居然敢和太上皇討價?真當做買賣呢?不知道什麼叫金口玉言嗎?
不過,賈環的話卻讓她放下心來:“上皇,不是小子矯情,四成實在太多,小子難以吃下。”
贏玄好奇道:“那你的意思是……”
賈環豎起一根手指,道:“最多一成,多一分都不要。”
贏玄皺眉道:“玻璃現下雖貴,但一旦大量製造,價格立刻就會跌落。只要一成,你……”
賈環眼中閃過一抹狡黠,道:“上皇,若是隻賣原始的玻璃,那就太不划算了。”
贏玄來了興趣,道:“那你的意思是……”
賈環循循善誘道:“上皇您想啊,原始的白玻璃能賣出什麼價碼?不過是當窗子用罷了。若是我們再加工一下,製成玻璃屏風,製成玻璃燈籠,製成……”
“好了好了好了!”
贏玄只覺腦袋有些暈,擺手道:“朕總算知道,你爲什麼會有一個黑心肝死要錢的名頭了!”
看着賈環滿臉無辜冤屈的悲憤表情,贏杏兒險些笑岔了氣。
贏玄也笑:“朕雖然不好此道,但朕有一愛子,最長陶朱之術,改明兒,你和他好好去討論吧,他正在內務府辦差。”
賈環聞言,眼睛眨了眨,道:“九郡王?”
贏玄點點頭,笑道:“你也知老九?”
賈環乾笑了兩聲,心裡腹誹道,忠順親王的錢袋子,誰不知道?
可這趟渾水,着實可不好趟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