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泡久了，就沒味道了。
人隔久了，感情自然也便淡了。
這便是林雨晴要說的話。
儘管林庭是他父親，但從她七歲開始，便再沒見過這位父親，所以，她坐在白玉京的身邊，拿起白玉京的茶杯，便是在告訴對方，她與白玉京的關係，都要比這位父親更近。
林庭笑是因爲，此刻的林雨晴賭氣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像當年那個小女孩。
至於林雨晴的態度，他其實根本就不在乎，林雨晴肯來，實際上，便已經足夠了。
“他真的很像我！”
這是林庭第二次說這樣的話，這一次是對白玉京說，而這一次，卻是對林雨晴說。
意思，當然也並不一樣。
“所以，你就是想要對我說這些嗎？”
眉頭一挑，林雨晴冷聲說道。
說話之間，她猛然拉起白玉京，轉身便要向外走去。
“我今天就會死！”
林庭突然開口道。
這一句話，卻頓時讓林雨晴邁出的腳步爲之一滯，彷彿這一步有千萬裡的距離，讓她再也邁不出去。
輕輕嘆息了一聲，白玉京鬆開了林雨晴的手，什麼都沒說，便這麼轉身走了出去。
這是林庭生命最後的時刻了！
所以，他想要把這一點時間，完完全全的留給他們父女兩個人。
正如林庭所說，他便是林庭與林雨晴的緣法，緣法到了，便已經足夠了，剩下的事情……同樣已經與他無關了。
等到白玉京出去，林庭這才輕輕開口道：“坐吧，咱們說說話，三百六十七年五月零二十一天了，小晴，我從來都沒有一天忘記過你！”
“……”
一剎那間，林雨晴的眼淚頓時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三百六十七年五月零二十一天！
是的，時間能夠精準到天，是因爲真的每一天都很煎熬啊。
總有一種情感，是時間也無法阻斷的。
緩緩起身，從旁邊取出一個包袱，林庭小心的打開，裡面包着的是一身舊衣服，因爲時間的流逝，變的不僅黯淡，而且有些殘破。
可這一身衣服，卻依然顯得非常乾淨！
這是林庭與林雨晴分別時，那一天穿的衣服，上面甚至還有激戰之時，打破的洞，處處都充滿了歲月的痕跡！
“我做了三百多年的慧苦，今天想再做一會林庭！”
林雨晴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可卻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林庭也並不在乎，自行脫下僧衣，換上了舊衣服。
僅僅只是換了一身衣服，可林庭身上的氣息，卻彷彿瞬間大變，那股屬於慧苦大師的寧靜祥和的氣息，頓時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唯我獨尊的桀驁與張揚。
哪怕一身修爲早已經沒了，當他睜開眼的那一瞬間，便依然還是那個叱吒風雲的梟雄林庭。
更重要的是，此刻林庭身上透出的氣息，清晰的說明了一件事。
這三百年來……林庭依然還是那個林庭，從來就沒有變過！
“爹！”
這一刻，林雨晴終於忍不住喊了出聲。
“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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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白玉京站在雪中，默不作聲，心中不知轉着什麼年頭，直到身上落滿了雪花，也依然彷彿絲毫無察。
咚！
也不知過了多久，悠揚的鐘聲再次響起。
在這夜色之中，鐘聲便代表着有高僧圓寂了。
片刻之間，便有許多僧人趕到了院子之中，站在禪房外默默誦經。
“阿彌陀佛！”
緊接着，癡和尚便緩緩走入了院子，輕宣了一聲佛號，上前推開了禪房的門。
跟着癡和尚再次踏入禪房，白玉京便看到，林雨晴臉上滿是眼淚的跪在地上，面前，林庭臉上掛着心滿意足笑容，已然逝去了一切的氣息。
一套舊衣服整整齊齊的疊好，放在身邊。
“阿彌陀佛！”
再次宣了一聲佛號，一瞬間，那些跟着進來的大禪寺弟子，頓時跪倒了一地。
“雨晴姐！”
走到林雨晴的身邊，白玉京先是向着林庭躬身一拜，隨即伸手扶起了林雨晴。
林庭已經死了，留在這裡的也只是慧苦大師的遺蛻。
無論之前，林雨晴與林庭說了什麼，這一刻，林雨晴都必須要退出去了。
這裡是大禪寺，死的是慧苦禪師。
她可以跪拜林庭，爲父親送行，但卻不能跪在慧苦的面前，爲慧苦送行。
林雨晴當然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她雖然臉上淚痕都沒有幹，可卻依然還是順從的跟着白玉京離開了禪房。
屋外，風雪很大！
白玉京便這麼扶着林雨晴一步步遠去。
自始至終，林雨晴都沒有再回過一次頭。
相反，此刻，林雨晴腦中迴盪着的，依然是林庭臨死之前，最後對他說的那一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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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兒，你是喜歡那個小子吧？”
坐在桌前，林庭微笑着開口道：“不用否認，父女連心，我雖然沒有離開過大禪寺，可這些年來，你所做過的每一件事，我都清清楚楚！他真的太像年輕時候的我了。”
“……”緊緊咬着嘴脣，林雨晴並沒有作答。
林庭也不追問，只是繼續說道：“無罪之城獨立與三大聖地與天魔教之外而存在，你其實並沒有必要捲入其中！你之所以幫助他，歸根結底，是爲了他這個人，而不是爲了無罪之城。”
“他是天魔傳人，註定命途多舛，若不是你幫着他，他隨時都可能會死！你捨不得他死，所以，就一定要幫他奪得天魔之位！爲此，你不惜，在陵江之上，公然與三大聖地撕破臉！”
“你不願見我，可卻依然帶着他到了大禪寺……是因爲，你清楚，只有到了這裡，才能幫他！若不是你，癡和尚又如何會讓他入藏經閣。”笑着搖了搖頭，林庭輕聲說道。
林雨晴沒有否認，也沒有必要否認！
或許因爲種種原因，她自己都沒有看清自己的心意，但她知道，她的確是爲此而來的。
“他是天魔傳人，纔剛剛二十多歲……你想說，你們的年紀相差太遠！女兒，你的顧慮太多了。”林庭輕輕搖頭道：“其實你根本不用顧忌那麼多，你是我林庭的女兒，就像你這些年做的一樣，你想怎麼樣，便怎麼樣！你想愛誰，便去愛誰，何必管他旁人的目光！”
“我這一生，經歷了太多，可卻始終沒有過真正的愛情！”
“所以，我不希望你也跟我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