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這裡，也有數聲低不可聞的倒抽涼氣的聲音響起。
古鬆的目光，深沉如海。徐陽逸的資質，他很清楚，就在自己手下，自己還不清楚，那枉稱老祖。
五年前，硃紅雪天大血案，數千修士共抗金丹，八名築基修士戰死，他能活下來。
他還看過一分內部資料，當日天下獨步，他衝擊練氣中期，卻被楚天一生生打斷。現在……他剛纔探測過徐陽逸的修爲，已經練氣中期過了一半！
這種速度……堪稱神速！二十年，即將逼近練氣後期！就算他四十四五進入築基，也必定羨煞無數人！一個天才的名字絕對跑不掉！
然而，真正讓他動了這個心思的，並不僅僅是修爲和資質。
他活得太久，見過太多所謂天才。但是真正的天才，是那種活到最後的資質超羣之輩！他們才能算天才中的天才！
其他的，只是骨冢。
他深深看着徐陽逸，許久，終於對徐陽逸說了第一句話：“我有三問，回答者答案各不相同，今日，本真人亦想聽聽你的回答。”
“是！”猜到了古鬆心中涌動的想法，徐陽逸強壓心頭的火熱，拱手回道。
“第一問，何謂實力？”
沒想到是這個問題，有些出乎徐陽逸的意外，但是，這個問題，他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
是否迎合古鬆的喜歡，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這是他認爲的最好的答案。
“實力，泛指境界。境界越高，威能越大。但是，晚輩認爲，實力並不只是境界。也並不只是力量。”
他微不可查地看了古鬆真人一眼，但是，對方沉靜如湖，沒有半點表示。只是他周圍所有築基修士，卻臉色無比慎重。
“現在，是修行文明，誠然，金丹真人是強。但是，世界上卻同樣有各種制約。比如……每個省下方的那樣東西。”
古鬆的目光霍然閃了閃，有些詫異地看着徐陽逸。
帝器……他竟然知道帝器？
他做夢都想不到，徐陽逸身上有着活帝器，這纔是浮雲不惜一切都要對他出手的理由。
不過，他也並不太在意。對於金丹之下，這確實是絕密，不過對於他，早已習慣。
“另外，還有修行法院，傳聞天道還有三尊終極兵器。這些都是制約。修行文明，要想真正成爲一方巨頭，要的不僅僅是境界，還有膽色，頭腦。”
古鬆仍然沒有任何表態。
“無膽，則不敢去任何秘境尋求機緣。無膽，則無殺心。不敢去爭，去搶。而現在的資源，用一分少一分。靈氣日漸稀薄。晚輩認爲，無膽者，不足以稱其爲修士，只能稱其爲異能者。”
“無智，在現在的環境下，恐怕根本看不到築基的太陽。即便他天資縱橫。所以，晚輩認爲，實力，並不只是一樣東西，它是智慧，膽色，境界的總和。境界越高，其他兩者越重要。”
古鬆真人悠然點了點頭，仍然沒有任何表示：“第二問，何爲修士？”
何爲修士？
這一句話，徐陽逸心中，立刻浮現起了八個身影。
那是面對大妖硃紅雪死戰不退，保全了數千條人命的英靈。
那一戰，讓他明悟，何爲修士。
“有所責任，有所擔當！”他毫不猶豫地擡起頭，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地說道。
“好！”沒想到，這句話，讓古鬆真人猛然一拍扶手，長長舒了口氣：“好一個有所責任，有所擔當！”
每一階段，能接觸到的東西大不相同。只有到了金丹，才知道自己肩膀上的擔子有多重！
他彷彿有些感慨，不知看着哪裡說道：“多少人，都以爲……金丹老祖享盡天下一切，都覺得，到了金丹，便是人生頂峰……可惜，這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又有誰能明白……”
“衆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閒……”他淡淡地說完，看向徐陽逸：“本座，十年前本有弟子四十二人，現在，卻只有十三人……”
“本真人也可以告訴你，建國之初，本有金丹二十七人，現在，卻只剩下十八人。”
徐陽逸的心倏然停跳了半拍。
十八人？
不是……十二人嗎？
還有六位金丹？這幾十年，竟然隕落了九名老祖？他們隕落在哪裡了？
“到了築基，你自然便知道了。那是個……和練氣期完全不同的境界。”浮雲收起了自己一分感嘆：“第三問……”
“何爲修行？”
徐陽逸沉默了下來，許久，他才朝着古鬆老祖抱拳：“寂寞。”
一言出，現場十三個聲音，皆無比唏噓。
一語中的！
“然也……”古鬆老祖竟然微微笑了笑：“你覺得，你可能忍受這份孤獨？”
“當你日後登臨頂峰，八方來朝之際，卻發現放眼天下，竟無一人是熟識。白雲蒼狗，世事變換，當年出生的那條街，已成爲高樓大廈，當年的學校，早日物是人非，此等心劫，你當如何處之？”
再次沉默。
又過了幾分鐘，徐陽逸拱手，鄭重地說：“但憑本心。”
現場安靜了下去，片刻後，古鬆真人笑了笑：“但憑本心，卻也不錯……只是亦正亦邪，不過，罷了。”
“玉陽子。”他閉上了眼睛：“請你十六師弟出來。”
“是。”玉陽子點了點頭，隨手一揮，頓時，一個黑影法陣剎那之間成型，數秒後，一個帶着耳機，正在看漫畫的少年，瞪着莫名其妙的眼睛，出現在了法陣之中。
他大約一米七五左右，皮膚黝黑，國字臉，兩道濃眉，渾身肌肉卻結實異常，絲毫不遜電視上的健美運動員。
不過，等他看清楚了周圍的一切，立刻跪在地上，滿頭大汗：“見，見過師祖！師，師祖，我，我……”
他忙不迭地將那本漫畫放在身後。
“方程。”古鬆老祖的聲音帶着幾許不悅：“爲師告訴過你無數次，即便你天資縱橫，不努力修煉，仍是過江之鯽。永遠不能魚躍龍門。你可當爲師的話是耳邊風！”
“有資質的天才本真人見得太多，活到半步金丹的有幾人！”
“徒，徒兒不敢……”
“哼！”古鬆老祖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一眼，壓下怒氣：“其他人暫且退避，方程，和這位小友比試完之後，你立刻給我回去修煉！”
“這是老祖一位摯友的子孫。”玉陽子朝着徐陽逸話中有話地說道：“古鬆老祖對徒弟一向親力親爲，看管嚴厲。”
“他？”聽到比試二字，方程狐疑地看了徐陽逸兩眼：“他……打死了怎麼辦？”
古鬆真人都被氣樂了：“打不死，用你最強的招數。”
“是……”方程仍然不相信地看了一眼徐陽逸，隨着古鬆真人一揮手，其他所有人，彷彿一道影子，盡皆飄散，而且，兩人竟然來到了一處野外。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徐陽逸愕然看着周圍的一切，再一次爲金丹境界的威能所迷醉。
擡手換天地……總有一日……自己也會達到這一步！
風，呼呼從衆人衣服間吹過，讓他們衣袂都輕輕飄起。古鬆真人看着天上的星空，萬籟俱寂中，只剩下他高傲而孤獨的聲音：“羽林衛座下刑天軍團長徐陽逸聽令。”
“晚輩在。”
古鬆沒有開口，許久，才緩緩說道：“本座，已經二十年沒收過弟子……”
“你可願成爲本真人如今第十七弟子？”
“如若不願，亦不用和方程比，自有人送你回羽林衛。”
“晚輩願意！”
毫無猶豫！徐陽逸立刻回答道！
這一刻，他頭頂上浮雲老祖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最後的一絲殘影，都灰飛煙滅！
真人弟子！
即便同爲練氣修士，地位上的不同，也決不可同日而語！
而茫茫華夏，總共纔有多少人成爲真人弟子？
又哪一位不是天資縱橫，膽色，智慧一樣不缺的妖孽？
他不知道有多少和自己一樣的天才，他只知道，他心中，此刻被一種叫做認同感的感覺，填得滿滿的。
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巨靈真人因爲自己的弟子，和嶽真人當場翻臉，浮雲真人即便再大膽，也絕不敢對另一位真人弟子出手！
古鬆真人微微一笑：“開始。”
“道友可接好了。”方程也顯得非常興奮，這一刻，徐陽逸感受到了，對方也是練氣中期！
“刷拉拉！”隨着這一聲落下，方程全身的氣息，陡然暴漲！
他的衣服紛紛化爲碎塊落下，而身上，竟然有一個詭異的黑色法陣！
同一時間，他的身材開始迅速變高變大，最後變得足足有兩米三四！身上的黑色法陣如同活過來一般，彷彿萬蛇纏繞，迅速佈滿了他的全身！而額頭上，竟然裂開，長出了一隻血紅的眼睛！
“妖化！”方程此刻的氣息完全和剛纔那個憨厚少年不同，而是佈滿殺氣，朝着徐陽逸大笑道：“我乃是半人半妖之身，身負象龍血脈，道友，接招！”
他全身的靈氣，迅速朝着雙手上匯聚，而那些靈氣，正是影子的靈氣，剎那之間，他手上如同穿上了一層黑色鎧甲，根根如同實質的倒刺樹立，一塊塊甲冑在月光下散發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徐陽逸全身的靈氣，此刻已經完全調動了起來。
他的感覺告訴他，對方這一招，非比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