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 你都知道是不是？”剛纔的會議中，那個人一直平淡着面無表情，一待會議結束榮琛就立即追了上去。
“呃？”鬱辰轉身看着他, “哦, 你說……是, 我知道。”
“可是你袖手旁觀？”榮琛瞪着他, 一臉不可思議。
鬱辰笑, “我知道你能處理好。”
好個屁，真他NN的窩囊！榮琛在心裡咒罵，卻是針對自己。“我走了。”不待鬱辰回答, 他就轉過身，大踏步向前。
深呼吸一次……深呼吸兩次……深呼吸三次……
他知道, 他什麼都知道……
可就是沒有反應……
什麼叫做知道自己能處理好？所謂處理就是低三下四的去看別人臉色, 好話說盡對方卻沒有任何反應？
榮琛對着電腦屏幕神思恍惚, 什麼也做不下去。
起身告假。榮琛拿了半天假期準備去街上閒晃，卻得來葉雲修奇怪眼神一個, 榮琛根本沒有心情跟他周旋，道了謝就奪門而出。
“先生，買枝花吧……”
榮琛一愣，是在跟我說話？轉頭一看，卻是對着從自己身旁走過的情侶。
譁！難怪難怪！他瞬間恍然大悟, 原來今天是情人節！
榮琛擡頭, 感受着今日和煦陽光, 微微眯起眼睛, 天氣很好啊。
陽光普照, 雖然氣溫還是出奇的低，卻也是難得的好天氣了。並不是節假日, 可大街上卻是人頭攢動，視線往左，帥哥靚妹，手挽手頭靠頭；視線往右，年輕情侶，形態親暱親密無間；視線往前……視線往後……
嘩啦啦，天要亡我！
榮琛只差捶胸頓足，這不是刺激我麼！NND！
怎麼挑了這麼個日子上街！
漫無目的在商場閒逛，一樓到二樓，二樓到三樓；書店到禮品店，禮品店到服裝店……
午餐時間晃到商廈茶座要了一客煲仔飯，戳戳戳，攪和成一坨！
難看嗎？關卿底事，反正是我自己吃！
“……想念是會呼吸的痛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哼你愛的歌會痛看你的信會痛連沉默也痛
遺憾是會呼吸的痛它流在血液中來回滾動後悔不貼心會痛恨不懂你會痛想見不能見最痛……”
痛屁啊！榮琛鬱悶的想，這歌很紅嗎？怎麼到哪裡都是這個歌？
可是……可是……
真的會痛……想見不能見……最痛……
大概，更痛的就是你站在他面前，他眼裡卻看不到你……
呸呸，榮琛你個孬種在這裡胡思亂想什麼呢，你想他怎麼樣？你上也上了，做也做了，卻還在這裡矯情，自怨自憐，什麼意思嗎！你看低自己也就算了，怎麼能看低他？你真他媽的是個小人！他不都說了，相信你能處理的很好！他是信任你知道不？
榮琛在心底嘆氣，他也覺得自己難搞無比，一方面希望他噓寒問暖關心自己的心情，另一方面卻又希望自己能獨擋一面，堅強自立，不要依附於任何人。
矛盾嗎？真TM矛盾！關鍵是自己又在唱獨角戲！
沒意思，真沒意思！自虐也不帶這樣的啊，何苦呢！
鬱辰說了，唯有讓人身心愉快的感情才值得繼續。完了完了，榮琛驚得差點跳起來，自己這麼瞎折騰，別被他三震出局啊，那就太划不來了！趕緊，趕緊的，去買份禮物，嘿嘿，狡黠笑容溢滿嘴角，這可是情人節禮物哪……
買什麼呢？纔看了幾層，榮琛就覺得眼花繚亂，拍拍額頭，抄起電話。
“阿力啊，你說情人節禮物買什麼好呢？”
榮琛一邊聽着徐力的建議，一邊往前走，一擡頭，就看到“FREE”的牌子在前面招手。
鬱辰的牌子哦……
“阿力我回頭給你電話。”榮琛掛了電話，快速跑進店裡。
“歡迎光臨，請隨便看。”
榮琛雖然是葉雲修的助力，卻從未參與過“FREE”的運作。
夏逸興的服裝公司有三個品牌，卻幾乎都是各自獨立運作，互不干涉。夏逸興的“MISS”，鬱辰的“FREE”，葉雲修的“JAZZ”。只是鬱辰只負責設計這塊，銷售管理參與的並不多，而葉雲修則需要從上到下一把抓，工作量大倒也是情理之中。
榮琛平日的忙碌，都是爲了“JAZZ”。
這個時段幾乎沒有人，諾大店堂除了工作人員好像只有自己，榮琛細細打量裝修，灰色的地面和牆面，營造出凹凸不平的石材質感，頂上是碩大的倉庫照明燈，沒有封天花，幾根水管就那麼裸露在外面，漆成了黑色。貨架是金屬銀色和木材原色，簡單的線條和隔板。幾面落地的大鏡子，在視覺上把空間生生誇大了幾成。
“你們好像很喜歡灰色……”榮琛摸着貨架上的衣服，總是白灰黑三色主打。
“是啊，我們品牌的主設計師很喜歡灰色。”
榮琛點點頭，鬱辰確實喜歡灰色。甚至很難得不看到他穿灰色，菸灰水灰清淺的灰……
“我們這次有專門爲情人節推出的款式，您要看看嗎？”
榮琛一愣，情人節款式？那就是說鬱辰一定知道今天是情人節？
“好啊。”他說。
挑了一件衣服走到更衣室，榮琛看着那衣服慢慢脫下身上的外套。他挑的是件春裝，單薄的設計，簡單至極，卻怎麼看怎麼有味道，哦，對了，他拿了件灰色的。
那是件灰色的毛衣，大翻領。領口設計成斜拉鍊的款式，領子和一截袖口包括衣服的一段下襬卻是黑色。
榮琛站在鏡子前面整了整衣領，忽然在鏡子裡看到一個熟悉身影正站在收銀臺。他轉過身去，那人正從櫃檯接過紙袋推門而去。
“他就是我們的設計師，很少來店裡的。”身後的店員看到他的視線，爲他解釋。
段唯夏？“是他喜歡灰色？”
“是啊，有一年整一季的衣服都是灰色，各式色樣的灰，本以爲根本沒有人買，卻不知道銷量好的出乎意料。只遺憾每款都是限量。”有錢也買不到，公司也不肯增加生產量，到也是沒有見過有錢都不賺的。
榮琛哪裡還有心思買情人節禮物，打包了那件毛衣跺了出去。
一推門卻看到那人靠着欄杆笑臉盈盈看着自己。
榮琛心裡格楞一聲，該來的躲不掉。硬着頭皮走上前，扯着嘴角，卻是笑得比哭難看，“這麼巧……”
段唯夏不說話，似乎是拼命忍着笑，表情不自然至極，肩膀不住顫抖，榮琛實在無奈，攤攤手，“好吧，你想怎麼樣？”
“我們找個地方坐一會吧。”段唯夏終於笑完，正色道。
榮琛坐下來看看周圍，轉了一圈又回來了！還是回到他吃午飯的地方。
“你應該吃過了吧？”段唯夏翻着MENU，點了個煲仔飯。
榮琛點頭，這人還真跟自己的喜好一樣，“巧克力奶茶。”
“呃？”段唯夏有些驚訝，“小睿倒是喜歡喝這個，後來鬱辰也跟着喝，喝了吧，又喊牙痛，真拿這兩個人沒辦法。”
榮琛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你似乎挺不待見我啊……”
嚇？榮琛一驚，瞪大眼睛看了會段唯夏，立即換上個狗腿的討好神色，“怎麼會呢……”
“有些話，我知道我說並不合適……”段唯夏頓了一下，看着榮琛，後者一臉期待的看着他，忽然轉移了話題，“你這件衣服是鬱辰做的吧？”
“呃？你怎麼知道？”榮琛奇道。
“你看，他做衣服有個習慣，”段唯夏指了指他左邊的袖口，“他會在這個地方用同色的線繡一個‘Y’。”
兩人同時看去，卻都不由一愣，那個地方，不是“Y”，而是“C”。
淡淡笑意在段唯夏脣邊漾開，“鬱辰，榮琛……C……”
榮琛卻還是愣愣看着，半晌回不了神。
“你懂了嗎？”
“呃？”榮琛似乎還是雲裡霧裡，沒有掩飾任何情緒。
“鬱辰他……不會輕易說‘愛’或者‘喜歡’，他不會掛在嘴邊，他只是放在心裡。但是如果他心裡沒有你，他絕對不會給你做衣服，也不會把他習慣的LOGO從‘Y’變成‘C’。”
“我……”
“不要懷疑他。不要懷疑他的原則和做事的方式。”
段唯夏優雅的吃飯就揚長而去，留下榮琛原地發呆。
他喜歡灰色，鬱辰也喜歡灰色……
啥啊，別瞎想，那你和他都喜歡煲仔飯呢！難道也代表你喜歡他？
別在這裡捕風捉影，大吃飛醋，太太太……
沒有涵養了……
榮琛有些垂頭喪氣，最近是怎麼了？好像什麼都不對，什麼都脫離了軌道，渾沌着，鬧哄哄一團。他看着袖口上那個幾乎隱去的“C”，心裡翻騰着那名爲“感動”的情緒……
不要懷疑自己……
更不要懷疑他……
其實一切都很好，不過是自己的情緒作祟。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榮琛同學忽然深深體會了這句話的精妙。還嫌自己不夠累麼？弄了個假想敵，成天扮演受害者的角色，有意思嗎？
真沒意思，自己又不是受虐狂！
想到這裡，榮琛忽然笑了，真是……
太可笑了……
困……是否心理輕鬆了，連帶的身體也輕鬆起來？榮琛喝完一壺奶茶靠着沙發迷迷糊糊……
耳邊的音樂聲越來越輕柔，眼皮越來越重，思緒飄飛……
意識越來越遠……
“醒了？”眼皮剛顫了顫，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鑽進耳裡，榮琛一個激靈，翻身坐正。
“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嗎？”鬱辰挑挑眉，面前是跟他一樣的巧克力奶茶。
“能……”榮琛扭扭身體甩甩手，極力擺脫不良睡姿造成的不適之感，“段唯夏告訴你我在這裡？”
“嗯，不然我還真找不到你。”
“呃？”怎麼會找不到？自己又沒有躲着他。
“你手機是不是沒電了？”
榮琛掏出來一看，還真沒電了。“靠！什麼破手機啊，我昨天才充的電！”榮琛的手機用了整個大學時代，大概也是到了壽終正寢的時候。
鬱辰笑，從口袋裡掏出兩隻手機，“你挑一個。”
“呃？”榮琛抓來一看，差不多的款式，都是黑底藍色鑲邊，不過一個是直板一個是滑蓋。
“我比較喜歡那個滑蓋的。”鬱辰說。
“啊？”榮琛看看他，看看手機，再看看他。
鬱辰微微蹙眉，“你個笨蛋，給你的禮物，你要哪個？”
“啊……”榮琛一愣，“那，那……我要這個好了……”他把滑蓋的那款推到鬱辰面前，自己留下了直板的那個。
鬱辰把手機收起來，看着他把卡放進新手機，把玩着調試。“榮琛。”
“呃？”
“說吧。”
“啊？”說什麼？榮琛一頭霧水，難道是要自己跟他道謝？
“這兩天你不是一直在跟我鬧情緒嗎？爲了什麼呢，告訴我好嗎？”
“啊……啊……”榮琛同學眨眨眼，呆若木雞。說什麼？怎麼說？能不能矇混過關啊……
“榮琛，有什麼問題還是說出來好，我不想一直原地打轉，”鬱辰頓了一下，說：“我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猜不透你的想法。”
“鬱辰……我……”榮琛手足無措着，誠惶誠恐。
“把你的想法告訴我有這麼困難嗎？”鬱辰微微蹙眉，眼神裡漸漸瀰漫受傷的神色。
“不是……我只是……”榮琛在心裡把自己翻來覆去罵了個遍，看吧，都是你沒事找事，現在問題來了，活該！榮琛，你就是活該！你耍性子是吧，你耍的時候過癮是吧，現在看你怎麼收拾！“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鬱辰託着下巴看他，另一隻手輕輕敲着桌面。“哚哚哚……”一聲聲都敲在榮琛心頭，這滋味，比等待刑法的結果還煎熬。
“鬱辰，我……”
“那你聽我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