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永遠無法靠近的人

深夜9點50分,一道銀光從暗夜裡掠來,悄無聲息地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

那是一輛勞斯萊斯銀天使,在S城僅此一輛。路燈下,車窗緩緩降低,露出坐在裡面的年輕貴公子的側臉。那個剛從高級成衣定製店裡出來的人微微咳嗽着,擡起頭,看着旁邊幽深的小巷,眼神複雜。

“少爺,該走了。”司機小心翼翼地提醒,“快10點了,千惠小姐還在等您呢。”

然而年輕人卻沒有搭理他,只是沉默地看着那條幽黑的不見底的小巷。三年前,他曾經在這片黑暗裡狂奔,試圖拉回一條鮮活的生命。然而,他卻只能看着那扇門在他眼前又一次闔起,無力地在黑暗中跪倒,眼睜睜地看着又一條生命消失在時空的裂隙中。9米9花9書9庫9?w

三年來,每一次路過這個地方,他心裡都有難言的悸動。

那個少女的生命消失得無聲無息,如一片沉入深淵的枯葉,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了。時間流逝,人世依舊繁華,城市以空前迅猛的速度擴張。沒有人感覺到這一切背後的危險,正如沒有一個人能感覺到黑暗盡頭那扇門的無聲打開一樣。

自從那個瘋女人被送進精神病院後,這個地方已經徹底沒有人居住了。風波平息後,從去年2月開始,暫停了一年的工程也不露聲色地重新動工了。目下正是奠基打樁的階段,大地被挖開了,到處一片狼藉。蕭瑟而冷清的夜裡寂無人聲,只有微微的風吹過來,工地上的吊車懸掛着搖晃,發出了刺耳的“吱呀”聲。

“少爺,還是別在這裡多停留了吧?”司機有些爲難,“霍先生說過……”

話說到一半,他驀地頓住。

燈光!在這條小巷的盡端,那幢兩層的白色小樓上,居然亮起了一點燈光!窗簾背後,依稀可以看到一個長髮的女人在窗後一晃而過,身影曼妙,速度快得不像是人類。這幢樓裡怎麼還會有人?莫不是……司機驚得變了臉色,然而等他回過頭的時候,卻看到後座已經空了!

“少爺!少爺!”他連忙摁下了緊急按鈕,迅速地切入了秘密通訊頻道,向上頭彙報:“少爺進去了……去那個地方了!趕緊通知霍爺!快!”

“唰”的一聲,後面跟隨的一輛黑色轎車也停了下來,兩個帶着墨鏡的保鏢從裡面衝出,身形極快,居然在那個年輕人走入小巷之前攔住了他。其中一個領頭的上前開口道:“少爺,先生吩咐過了,你不能去……”

然而年輕人沒有停留,推開他,直接朝着小巷盡頭走了過去。

“嘻嘻……”有人在夜裡輕聲地笑,宛如銀鈴,樓梯上有腳步聲,輕盈地上上下下,彷彿蝴蝶蹁躚。然而廊燈下,大門緊閉,卻並沒有鑰匙插在那裡——通往那個世界的門,終究是關閉了麼?而那些失蹤在時空裂縫裡的人們,又去了何處?

“少爺,你真的不能過去!”在他忍不住想進一步靠近的時候,保鏢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把他向巷子外拖去,“冒犯了!”

“滾!”年輕人忽然咆哮起來,閃電般地轉過了手腕。只聽“撲哧”一聲輕響,他的手居然彷彿一把鋒利的刀,硬生生插入了對方的肩頭,只是一切一扭,骨骼發出清脆的斷裂聲,兩個保鏢失聲痛呼着倒在了地上。

“敢阻攔我?”他冷笑起來,在月下擡起頭——原本漆黑的雙瞳,居然變成了詭異的暗紅色。兩個保鏢悚然,不自禁地退了一步。作爲霍先生的獨子,這個年輕人在幼年時曾經經歷過一次慘痛的滅門之禍,大難不死之後,一直受到黑白兩道的嚴密保護。然而,誰又能料到,他居然擁有這樣匪夷所思的身手!

“愚蠢的傢伙。”年輕人低低地冷笑,紅瞳裡跳動着火,看也不看重傷倒地的兩個人,轉頭看向白色小樓,繼續往前走去。

“嘀——嘀——嘀!”

就在此刻,懷裡有什麼東西響了起來,在空巷裡顯得分外清晰。微弱的藍光在衣服內袋裡閃着,屏幕上顯示有來電接入。

他遲疑了一下,終於接起了手機。

“銘洋,你是不是又去了輪迴巷?”一接通,那一頭便傳來了一個蒼老的男子的聲音,嚴厲而低沉,如同獅子王的低低咆哮,“和你說過多少次了,那個地方絕不能再靠近!上次你已經惹得那些人不高興了,還想做什麼?”

他沉默了一下,道:“那間房子裡有人。”

他並沒有說是哪一間房子,電話那頭的人卻沉默了一瞬,呼吸聲變得粗重起來,只是道:“這個事情,你不要管。”

他的眼神一凝:“你早就知道那裡面有人?”

那個人沒有回答,冷冷地道:“趕快離開,一刻都不要停留!”

“是那些人麼?”他低聲道,“是不是‘他們’又來了?爲什麼你不告訴我!”

“不要問!”電話那端的聲音忽然變得嚴厲,幾近於切齒地警告,“你應該知道‘那些人’是我們最大的忌諱!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提起,永遠也不要靠近!”

“是麼?”年輕人冷笑了一聲,拿着手機,在說話之間一步步地走向那幢白色的小樓,走過一盞又一盞昏黃的路燈,臉在光影下明滅不定,“如果我提起了,會怎樣?如果我靠近了,又會有什麼結果?會和母親一樣麼?”

“銘洋,站住!”彷彿知道他正在做什麼,電話那頭的人厲聲怒喝。

“如果我不呢?”年輕人冷笑着,已經走到了最後一盞路燈下,微微仰起頭——那一幢白色的二層小樓已經近在咫尺,透過垂落的窗簾,甚至可以看到二樓起居室裡女子的剪影,映在簾子上單薄如紙,似乎有些不真實。

那一瞬,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在急劇收縮。

那個影子……是的……那個影子!不顧耳側嚴厲的警告,他定定地看着簾幕後纖細的人影,瞳孔已經變成了熾熱可怖的紅色。那一刻,他感覺到自己胸腔裡的心臟正不受控制地跳躍,彷彿急促的鼓點,催促着全身的血液往腦裡奔涌。

是她……是她!

“立刻站住!否則……”電話那端的聲音還在繼續,他將手機捏在手心,深吸一口氣,足尖加力,猛然往前疾奔——從靜止到躍起,他只用了三秒鐘,彷彿脫離了地心引力,瞬間便躍上了十米高的牆。這是超出了人類極限的速度,就算是在國際奧林匹克賽事上也不可能看到這樣驚人的身手。然而,這個從小就體弱多病的貴公子,居然在一提氣的瞬間,就飛翔一般地掠起!

就在他的身體剛離開路燈光暈範圍的瞬間,虛空裡忽然閃現出了一道淡淡的藍光,彷彿一張若有若無的網,飄浮在虛空裡。

不好!這裡……設有結界?!

他在半空中急速後翻,動作敏捷如電,右手伸出,飛速撐了一下旁邊的牆壁,身體忽然不可思議地變軟了,從腰部開始整個人向後扭轉了360度,彷彿一片輕飄飄的落葉,以普通人難以企及的速度閃避。

只可惜,還是來不及。

“哧”的一聲輕響,那道淡藍色的閃電擊中了他的肩膀,彷彿鎖鏈一樣伸展,迅速蔓延到了全身!劇痛頓時襲擊了血脈和骨骼,他的身體在空中停滯了一瞬,重重跌落回了路燈的光圈裡,激起了一地的塵埃。

他掙扎着想站起,然而身體上卻籠罩了一層奇特的光之鎖鏈,一處處扣入他的血肉和骨骼,封住了他的一切舉止。他只能急促地喘氣,彷彿受傷的野獸一樣匍匐在路燈下,全身不停地抽搐,似是痛苦已極。

“少爺!”幾個重傷的保鏢驚駭地呼叫,想要爬過來。

然而,那些駭人的閃電在短短几秒鐘後就消失了。霍銘洋臉色蒼白地撐起身體,看上去沒有什麼大礙,只有臉上出現了一道細微的劃痕,卻沒有出血的跡象。他喘了一口氣,恢復了知覺,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少爺,快回去吧!”司機老白嚇壞了,又不敢過來,只能在巷口喊了一聲。

他吸了一口氣,忽然擡起腳步,再度往前奔去!

就在他離開路燈光暈的瞬間,結界第二次張開,第二道藍色的閃電擊來,宛如一道天網,將他重新裹住——沒有絲毫的容情,沒有絲毫的遲疑。但這一次他有了準備,身形瞬忽如電,居然從間不容髮的密集的閃電裡穿行了過去!

“少爺!少爺!”在保鏢和司機的驚呼裡,他彷彿憑空消失了,化成了一陣風。一次,兩次,三次……結界在不停地變幻和展開,彷彿虛幻的電腦世界裡的四維模型。然而,他的身形快得驚人,居然沒有一次被攔截。

他不顧一切地穿越那看不見的屏障,想要靠近那幢白色的小樓。

到了……到了!就要到那扇門了!

當手指接觸到門上那冰冷的銅製把手時,他的心臟停止了跳動,只覺得全身都在戰慄——隔了三年,他終於再度觸摸到了那扇通往彼岸的門!

而門的後面,就是……

他咬着牙,不顧一切地用力旋轉大門的把手。那樣的力量足以摧毀世上的一切金屬,然而,那個普通的銅製把手卻巍然不動,似乎有另一股力量靜默地傳來,擰住了轉動的把手,隔着薄薄的一扇門,和他對峙着。

是誰?門後面的那個人,是誰?是她麼?

想到這裡的時候,手心裡驀地熱了一下,一朵幽藍色的花細細密密地在他掌心裡瞬間綻放!那一擊是隔着門傳遞出來的,精準而迅速,通過銅製的把手巧妙地直接擊中了他!麻痹和劇痛傳向全身,他不自禁地發出了一聲低呼,重重地跪倒在門廊的地上,失去了知覺。

右手還搭着門的把手,左手一鬆,“啪”的一聲,手機跌落在了一邊。

“銘洋?銘洋!”手機那頭傳來了咆哮,“你怎麼了?說話!說——”

司機和保鏢站在遠處,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他們沒能看到幾秒鐘內閃電般發生的事情,只看到少爺在走出最後一盞路燈的光環時整個人忽然憑空消失了,下一刻出現時已經站在了那幢白樓的門廊下。他擡起手試圖去開門,然而卻踉蹌了一步,扶着門跪了下去,半晌不動。

這……這是怎麼回事?

正當他們準備不顧一切地衝過去查看的時候,那扇門忽然開了——只開了一條細細的縫,霍銘洋的身體順着門的打開往裡倒去,整個上半身傾入了門後的黑暗裡。遠遠看去,門的背後隱約站着一個人,扶住了傾倒入內的霍銘洋,似乎貼耳對他說了一句什麼——只停了一瞬,他整個人忽然又往外飛了出去,重重地跌回到了路燈下!

門無聲無息地闔起,就像是從未開過一樣。

“少爺……少爺!”受傷的保鏢們再也忍不住,踉蹌着衝過去,扶起了那個昏迷的人——霍先生早就有嚴令,任何人都不得接近這裡。今天少爺不聽勸阻,一意孤行地擅闖進來,居然落得這樣的下場。他們不敢再動,只是合力將昏迷的人擡起,放回了巷口的車子上。

在車門關上的時候,霍銘洋從短暫的昏迷裡甦醒了過來——恍惚間,他眼前還浮動着幻象,那是一個影影綽綽的影子,似近實遠,帶着熟悉的荒蕪而溫暖的氣息。

事隔多年,他依舊記得那個虛無遙遠的世界,記得那似乎要劈開靈魂的痛苦,記得那種絕望和不甘,以及那矗立在天地間的似乎隔斷了一切的門……一切都歷歷在目。然而,她的臉卻沉浸在一片空無的蔚藍色裡,再也看不清楚。

就如母親一樣,永遠消失在他記憶的深處,甚至不能再去回憶。

——因爲那樣的回憶,關聯着徹骨的痛和黑。

“少爺,你沒事麼?”司機在前座轉過身,手裡提着急救包,聲音在他耳邊迴響。他睜開眼睛,搖了搖頭——脖子沒有斷,四肢也都在,唯獨耳朵裡有“咔嚓”的輕響,耳道內的軟骨似乎斷裂了,在鼓膜旁搖來晃去,如同一個鈴鼓。

哈……他忍不住輕聲地笑了起來。居然還沒有死麼?當今夜下定決心,要不顧一切地闖入那扇門內的時候,他其實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對於一個死了一次且對世界無所留戀的人來說,還有什麼是可以畏懼的?可是,他在直闖到那一扇禁忌之門的時候,居然活着回來了!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有些奇詭。

是的……是的!即便是“那些人”,也是不敢輕易殺自己的——他是母親用生命交換回來的,和“那個世界”有着契約!

“銘洋?銘洋!”衣袋裡傳出細微的聲音,他不由得愣了一下,擡起手按住了胸口——那裡有硬硬的一個方塊。那個在失去意識之前掉落在地上的手機居然好好地躺在自己的口袋裡,還處於通話中的狀態,一直未曾切斷。

他拿出手機,放到了耳邊——那頭的人正在如獅子般地怒吼:“快!阿豹,通知所有人!立刻啓動直升機,帶上人手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開口道:“我沒事,父親。”

然而剛一開口,耳邊就響起了輕微的“咔嚓”的一聲,彷彿玉石的驟然碎裂。他迅速地伸出手,接住了某件東西,臉色微微變了一下。

“銘洋?!你……你真的沒事?”那個聲音裡透出難得一見的驚喜。

“嗯。”他虛弱地應了一聲,看着落在掌心的東西。

“那就太好了……”那個男人鬆了一口氣,“讓老白立刻帶你回來!如果半個小時內不安全帶你回來,我就殺了他全家!”

“那你先殺了老白全家吧。”他苦笑着,眸子裡暗紅色的火緩緩熄滅,低頭看着自己手心裡的那個碎片,“我要先去一下範醫生那裡,只怕今夜都回不去了。”

“什麼?”那個聲音有些緊張地問,“你不是說沒事麼?”

“是沒什麼大事,”他用兩根手指捏起了那片柔軟的東西,放在眼前端詳着,低聲道,“只不過剛纔摔了一跤,臉裂掉了一塊。”他拿起那一片一寸見方的皮膚,放在自己右邊的顴骨上比了比——掉落了皮膚的臉上呈現出觸目驚心的焦黑色,然而詭異的是,臉上卻沒有一滴鮮血流出。

“只是臉?別的沒事吧?”電話裡的人還是不放心。

“只是臉。不過,明天不是公司十週年的慈善晚宴麼?”他將碎片黏貼回臉上,淡淡地道,“不連夜把這張臉補好,怎麼見人?”

“……”那個人沉默了一下,低聲道,“那就快去吧,我先給范特西打個電話,讓他趕快準備一下——他的助手馬蒂尼博士在三天前赴京給某高官夫人做全身重造手術去了,他一個人動手術,我有些不放心。”

“嗯。”他應了一聲,漫不經心。

“還有,銘洋,記住,千萬不要再靠近那幢樓半步了!”電話裡的聲音轉爲嚴厲,“上次你已經觸怒了那些人,幾乎連命都沒了。要是再度闖禍的話,我也無法保護你了……”

霍銘洋沒有說話,只是笑了一下,合上了手機。

保護他?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男人居然也能冠冕堂皇地說出“保護”兩個字了麼?十年前,當那場大火鋪天蓋地而來時,他又在哪裡?是在公海的賭船上,還是在哪個情婦的懷裡?

他的臉微微抽搐了一下,更多的裂痕延展開來,刺痛入心。

“少爺,接着去哪裡?”司機不敢動,一直等他們父子通完了電話才小心翼翼地請示。他在車裡擡起頭,看了一眼白樓上寂寂垂落的簾幕,終於嘆了口氣,伸出一根手指按住臉上掉落的那塊皮膚上,喃喃着:“去範醫生那兒。”

銀天使迅疾地化作一道閃電向着市區疾馳而去,消失在了夜色裡。

車子平穩地奔馳,霍銘洋半閉着眼睛靠在後座,這才覺得全身上下刺骨地疼,似乎整張臉都要掉下來一樣。他嘗試着微微鬆開了一下捂着臉的手,只聽簌簌幾聲,接二連三的皮膚碎片落下來,弄得滿手都是。

“少爺!”老白看了一下後視鏡,嚇得臉色蒼白。

“沒事,只是掉了一層皮而已,粘回去就是了。”他冷冷地笑了一下,從懷裡拿出懷錶看了一眼。那是一款百達翡麗的懷錶,Caliber89,有900多個部件,能夠計算日出、日落和恆星時間,而且還可以顯示S城上空的星座。那是父親在十年前送給母親的禮物,作爲他們結婚十五週年的紀念。一場大火過後,一切都被焚燒成了廢墟,母親屍骨無存,唯獨這個東西留了下來。

時針指向了10點。他頭也不擡地說了一聲:“老白,立刻派一個人去守着巷口,一旦發現有人從那幢房子裡出來,馬上替我跟着。”他合上了手裡的懷錶,“在手術結束後,我要第一時間看到所有資料。”

“啊?”老白吃了一驚,“可霍先生說過……”

“說過什麼?”霍銘洋冷笑了一聲,“父親他只說過不許我再靠近那幢房子,沒說不能跟蹤那裡面的人吧?我知道給你發薪水的是我父親,但你也別忘了他的一切將來遲早都是我的,聽我一次,對你沒有壞處。”

司機擡起帶着白手套的右手抹了抹額頭的冷汗,不敢出聲地連連點頭。

月色昏暗,孤獨的路燈映照着歸去的人。然而沒有人知道,此刻簾幕後也有一雙眼睛在靜靜地注視着一切,直到他走出巷口再也不見。

昔年的那個孩子,如今已經成長爲這樣的人了麼?

“晚安,我的孩子,”簾子後的白衣女子淡淡地微笑着,眼神變得虛無而遙遠,遙遙低語,“總有一天,我們還會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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