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

千禧年的那個夏天,白雪辰因爲被父母干涉了高考志願的填報,雖然分數不錯,卻仍然與心儀的學校和專業失之交臂,被調配到了江河學院,當時市內一個很普通的本科院校。至於專業,更是被招辦直接給改成了漢語言文學。

雖然白雪辰打小語文成績就很好,寫作更是強項,作文經常被老師當成範文在課堂上朗讀,但她卻從未想過要攻讀這個專業。甚至在填志願時看到別人首選漢語言文學,她還問人家學這個幹嘛。

從高中學校教務處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她覺得,可能這就是命中註定吧。

回到家,母親戴明麗看到錄取通知書,第一次滿懷愧疚地問白雪辰:“你想復讀嗎?”

“我不知道,我有點不甘心。”白雪辰說,“但是復讀壓力太大了,人也很累。”

“是啊,不光你累,我也累。”戴明麗嘆了口氣問,“你怨我嗎?”

“已經這樣了,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白雪辰知道母親覺得對不起她,倒過來寬慰她,“沒事,我再爭取考研吧。”

“這樣也好。”戴明麗同意了女兒的決定。

只是,她不知道,白雪辰不願意復讀還有別的原因。

就這樣,度過了有史以來最輕鬆的一個暑假後,白雪辰跟着母親在開學報到的第一天就來到了離家五百公里遠的江河學院。

剛到學校門口,白雪辰就被氣派的大門給鎮住了,這讓她覺得好像這所大學應該沒有大家口口相傳的那麼一般,也突然開始嚮往起未來四年的大學生活了。

白雪辰和戴明麗一人拖着一個大行李箱走進大門,寬闊的道路兩旁密密麻麻排列着好多專業的新生接待點,各種展板上貼着眼花繚亂的迎新海報,熱鬧得像是在過節。

白雪辰一眼就看到了中文系幾個大字,畢竟漢語言文學是江河學院的王牌專業,這也是讓她最終下定決心來讀的原因之一。

一個學姐看到白雪辰走到面前,立馬起身熱情地接待了他們母女二人:“同學,你是我們中文系的嗎?叫什麼名字?”

“我叫白雪辰。”她一邊微笑着回答,一邊脫下揹包,翻出身份證和入學通知書。

學姐接過證件和通知書覈對了一下,緊接着低頭翻閱花名冊,飛快地搜尋起她的名字。

“找到了,你在漢文2班。”學姐把花名冊轉過來遞給她,指着她的名字說,“你分在337宿舍,這是四人間,在這一排後面籤個字吧。”

白雪辰接過花名冊,掃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排在她前面的一個叫曾怡,已經簽到了,後面兩個叫陳雨兒和高珊珊,簽字欄還是空白。他們幾個的宿舍都是337。

簽完字,白雪辰把花名冊還給了學姐。

“妹妹,你們學校的住宿條件如何呀?食堂價格貴不?”戴明麗抓住機會問這個女孩子。

“我們這是才修好的宿舍,條件好得很,又寬敞,比以前的住宿條件好得不是一點半點。”學姐熱情地解答,“食堂飯菜也便宜,米飯兩毛錢一兩,小菜一份五毛,肉絲一份一塊五到兩塊,每個月學校還要補貼35塊錢生活費,食堂也有好幾個。學校外面的麪條很好吃,八毛錢二兩。”

戴明麗聽完,滿意地點點頭:“那還真不錯。”

“段兄,麻煩你來帶這個新同學去宿舍,337室。”學姐轉頭對坐在一旁的學長說,“有兩個行李箱,你幫忙提一下喲!”

“好吶,學妹,跟我走吧!”學長高興地從桌子後面跳出來,雙手一把拉起白雪辰和母親腳邊的兩個行李箱,“就是這兩個沒錯吧?”

“是的是的。但是讓我們自己來吧。”白雪辰趕緊抓住一個行李箱,不想麻煩別人。

“沒事沒事,讓我來。”學長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

“真的太麻煩你了,我自己來拿一個吧,你幫我拿那個大一點的就好。”白雪辰從小獨立慣了,覺得不能全部都託付給學長。

“那好吧,你拿輕的,我拿重點的。”學長爽快地同意了,然後帶着他們母女倆向女生宿舍走去,一路上還不停地給他們介紹學校的情況。

在學校的花園旁,池塘邊,林蔭道上,留下了他們三人歡樂的聲音。

後來,到白雪辰在大二開學接新生的時候,她終於體會到了學姐學長當時迎新的快樂。

江河學院不大,學長先是帶着白雪辰母女倆到物資發放處領取了一年四季的牀上用品和宿舍鑰匙,然後又花了十分鐘,就把他們帶到了一幢貼滿了淡藍色牆磚的新宿舍樓下。

學長一把將行李箱扛在肩上,爽快地說:“就是這裡了,我們上樓吧。”說完便朝樓梯走去。

白雪辰和媽媽一起把行李箱和牀品搬上了三樓,又跟隨學長穿過一個長長的走廊,來到了337室。

學長先進去,把行李箱放在了屋子中間,轉過來對白雪辰說:“你看,多漂亮的宿舍,你自己選個牀吧。”

“宿舍這麼大呀!”戴明麗環顧了一圈後,點頭稱讚到,“中間這塊區域,你們都可以橫着鋪四張單人席了。”畢竟,兒行千里母擔憂,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在外面能過得好一點。

白雪辰看到左手邊靠窗的牀已經鋪好了,下面桌子上也放滿了東西,心想應該是曾怡的,卻不見人影。於是,白雪辰選擇了右手邊靠陽臺門的牀位,她喜歡空氣清新一點。

確定之後,她走到陽臺上看了看,這是一個很寬敞的陽臺,差不多有5個平方,還有一個洗漱臺,再去衛生間一看,也不小,電熱水器也裝好了。

“那你們就先收拾收拾,我去接其他新同學了。”學長說完就往門口走去。

“真是太感謝你啦!”白雪辰母女向他道謝。

送走學長後,白雪辰從箱子裡翻出來一張事先準備好的抹布,去陽臺上浸溼後,爬上牀開始擦拭灰塵,戴明麗則拿出牀墊和席子遞給她,等她自己在上面弄。

沒一會功夫,母女倆就歸置得差不多了。

“那我先走了,今天還要搭車趕回去。”戴明麗對白雪辰說,“剛剛聽到那個妹妹說了一下你們的伙食標準,我估計一個月給你300塊夠了,你不是還有補貼麼?”

啥?正在埋頭整理磁帶的白雪辰聽完,一下子愣住了,她沒想到幹了幾十年會計的老母親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悄無聲息地心算出這麼一筆賬來。

她心想,果然是搞財務的,國企領導真不是白當的,要不要算得這麼精明?女人何苦爲難女人,自己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好吧,我省着點用。”白雪辰無奈地說,“那你慢慢走喲,路上注意安全。”說完又埋頭整理磁帶。

“嘿,你這個孩子,都不出來送送我嗎?”站在門口的戴明麗提醒說。

這時白雪辰纔想起來是該送送,不過她只送到3樓的樓梯口便對母親說:“我就送到這了,你慢慢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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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明麗無奈地搖搖頭說:“看來你是一點不戀家、戀父母的。在外面好好照顧自己,有事往家裡打電話。”說完就轉身下了樓。

白雪辰目送着母親消失在樓梯轉角,立馬扭頭回了宿舍,邊走邊忍俊不禁地心想:這世界多麼美好,這空氣多麼清新!終於自由啦!

這也難怪,從學前班就開始自己做飯的她,因爲父母一直工作忙,經常整天不在家,她早已習慣了自己一個人面對生活裡的各種情況。卸下了高考的高壓,白雪辰無比期待着大學生活的開始,遠離父母,自由自在。

白雪辰前腳剛一進宿舍門,身後就傳來了一陣普通話:“你好,我是住這個宿舍的。”

白雪辰轉身一看,一個瘦瘦小小的女生站在門口,皮膚黝黑,臉頰上還有兩坨高原紅。這讓她一下子想到了電視裡的青藏高原。這個女生正望着她,面帶微笑,讓她覺得很是親切。

“你好,快進來吧。”白雪辰趕緊從日常使用的本地方言切換成普通話,報以同樣的微笑,熱情地說,“我叫白雪辰,本市的,你呢?”

“我叫高珊珊,青海來的,後面的是我叔叔。”女生也作了自我介紹,還順帶介紹了跟在她後面進來的家人。

可能是接新生的學長有點忙,這次沒有帶他們到337門口。

“剩下的兩張空牀隨便選,看你想住哪裡。”白雪辰指着靠門邊的兩張牀說。

高珊珊想了想,覺得靠着門背後有點擋,就選了和曾怡挨着的位子。

高珊珊的叔叔在宿舍裡轉了一圈,欣慰地說:“住宿還是不錯,以後和同學搞好關係,你們要在一起四年,要互相照顧呀。”說完,他對着白雪辰笑着點了點頭,是叮囑也是託付。

又過了一陣,又一個身高中等、體型瘦瘦的漂亮女孩子提着一個購物袋走了進來。她看到宿舍裡的三個人,問到:“你們就是室友了吧,我叫曾怡。”

白雪辰一聽她說的也是本地方言,但口音略微和自己不一樣,便問:“你好呀,你是哪個區的呀,我叫白雪辰,金沙區來的。”

“我是城陽縣的。”曾怡回答。

“我叫高珊珊,青海西平的。這是我叔叔。”高珊珊接着說,“我住你旁邊牀。”

“真好,以後你們就一起好好學習,互相照顧啦!”高珊珊叔叔笑着說,“我看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也到吃飯的時候了,我請你們一起吃飯吧,不許推辭啊!”

果然,北方人的豪爽熱情在他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曾怡和白雪辰不好拒絕,就和他們一起去到校外的餐館,高叔叔點了一桌子江河的特色美食,讓三個女孩子大快朵頤。席間,他多次拜託曾怡和白雪辰多照顧一下珊珊。

晚飯後,高叔叔自己回了酒店,說是明天一早就要返回青海,一再叮囑高珊珊要照顧好自己,畢竟她一個女孩子從北方來到一個南方城市求學,離家太遠。

和他道別後,三個女孩子有說有笑地慢慢溜達回宿舍,雖然彼此纔剛認識,還略有一些生疏,但他們知道,未來的四年,他們會是這個學校裡最親密的人。

走到337樓下,高珊珊擡頭看到宿舍燈亮着,側過身對曾怡和白雪辰說:“應該是另一個室友來了吧。”

三人回到宿舍,打開門,看到了坐在門邊的最後來的室友,一個體態有些豐腴,大眼睛長頭髮的女孩子。此時,她也正好看向了他們仨。

“你們好,我是陳雨兒,我來得晚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