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離憂緊張地看了一眼她的膝蓋，那裡果然紅腫了一片。
“昨天晚上不到都已經上過藥了嗎？”
沈瑟兒艱難地點點頭，“是啊，但是不是上過藥就會馬上好起來！嘶……”至少她還得再多熬個十幾天。她只盼望這腿不要殘了！
夜離憂看着她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了，卻怎麼也不讓它掉落下來，心中不禁一陣心疼，他忽然將她的腿擡起來，在沈瑟兒的驚呼聲中，低頭吻在了她的傷口處。
這下，沈瑟兒的眼淚便再也忍不住，簌簌地掉落下來。雖然膝蓋還是很疼，但是看着他親吻自己傷口的樣子，卻是感到莫名的感動。
他的脣涼涼的，能夠緩解那裡的些許疼痛。
然而，他們就這樣靜默了很久很久。
“好點了嗎？”他擡起頭來，溫柔地問。
沈瑟兒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溫柔的夜離憂，他的眼神溫柔得像是要滴出水來，讓她連疼痛都忘記了，一把撲到他的懷裡，抱緊了他，“我很好，很好……嗚嗚……”她將眼淚鼻涕都蹭到了他的身上。
夜離憂皺眉，難道她真的疼成這個樣子了？但是見她哭成這個樣子，他卻只能伸手將她抱住。
“真的疼成這樣了嗎？”眼見她哭得越來越大聲，他的心就火燒火燎的，很難受。
“不……不是，我很好，我沒事，我就是很想哭……你……你抱緊我，讓我哭……嗚嗚……”沈瑟兒真是越哭越過分。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她經歷過幾次死亡、也經歷過幾次陷害、更經歷過幾次逃亡、也曾盡過幾次大牢，有好多次她都以爲自己要死了，但是最後都是死裡逃生，她最害怕的時候都沒有這樣哭過。
但是今天夜離憂的行爲卻真實地感動了她，讓她想要把這段時間以來所有的傷痛和委屈給哭出來。是的，有些眼淚只在愛你的人的面前才能流得出來。沈瑟兒無非就是這樣的人。
聽了沈瑟兒的話，夜離憂除了把她抱得更緊之外，便再也沒有了其他的想法。
好在她哭過之後，就睡着了。
夜離憂真是哭笑不得，自己的衣裳上全部都是她的鼻涕和淚水，但是她卻睡着了。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將她的小身子從自己身上移開，而且還要儘量不要碰到她的傷口，最後才躡手躡腳地從牀上走下來，穿好衣服後，吩咐絮花照顧她之後，便離開了錦雪宮。
沈瑟兒這一睡，就又睡了一整天。夜離憂再來的時候，她居然還在睡，夜離憂不得不咋舌。
“瑟兒，起牀了！”他推了推她。
從來沒喊過誰起牀的他，臉上竟閃現些許尷尬，雖然旁邊並沒有人在看。
沈瑟兒不悅地翻了個身，許是碰到傷口的原因，所以她的眉頭皺了皺。
夜離憂再拍了拍她的臉，沈瑟兒這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啊？”
“天黑了。”他沒好氣地說道。
如果不是怕她餓壞了身體，他也不會“紆尊降貴”來喊她起牀啊！
“哦……天還沒亮，不用叫我起牀！”
“……”夜離憂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已經睡了一整天了。”
沈瑟兒迷糊地拍開他的手，睜着眼睛迷茫地看了好大一會兒，目光才逐漸恢復清明。“天黑了啊？”幾乎是同一時間，她的肚子很合時宜地嘰咕了一聲，“好餓啊……”
“一天不吃飯，能不餓嗎？”夜離憂挑眉道：“絮花，進來伺候你家主子梳洗。”語盡便轉身走了出去，“朕在外面等你。”
沈瑟兒“哦”了一聲，看着他離開的背影，下午發生的事情像電影一樣開始在她的腦海中回放。漸漸的，她的臉色變得通紅，她捧住自己的臉，哎呀媽呀，下午自己居然在他面前哭了那麼久，而且還說了那麼多肉麻的話？
嚶嚶嚶這難道是要作死的節奏？
不過看他的樣子，好像也蠻開心的啊！
於是乎，在絮花的幫助下，沈瑟兒可以說是千呼萬喚始出來，而且……打扮得還是很清水。
來到殿上時，飯菜已經擺上桌了，夜離憂正坐在那裡等她。
沈瑟兒又開始有些忸怩，一想到下午發生的事情，她的心就止不住的怦怦亂跳，唉，其實她也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這麼不自在了。
“那個……你今晚有時間和我吃飯吶？”她笑笑，然後坐到他的對面。
夜離憂擰了一下眉頭，似乎不太高興她距離自己這麼遠，但是想到她的膝蓋還受傷，他便站了起來，走到她的身邊坐下。
於是乎，沈瑟兒的心跳更加快速了，快到她連看夜離憂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
“剛纔不是說餓了嗎？”夜離憂說：“怎麼這次不先動筷子了？”話語間，他示意小乙子給沈瑟兒盛了碗湯。
“現在……忽然不是那麼餓了。”
夜離憂將湯端給她，“先喝了這個。”
“哦”
飯局進行到一大半，沈瑟兒發現夜離憂並沒有什麼異常，而且對自己還很體貼溫柔，當下才放鬆了警惕，也纔沒有那麼忸怩。
所以，這一頓飯下來，兩人的心情還算不錯。
事後，她倚在他的懷裡，淡淡地說：“阿離，我們好像還沒有一起出去散步過呢。”
“那現在去？”
“可以啊！”沈瑟兒歡欣鼓舞地接受，但是轉瞬又想起自己膝蓋受傷的事情，“但是我現在不能行走太長的路，真是可惜了……”
夜離憂笑了笑，忽然站起來，在她的面前蹲下，“這有什麼關係呢，朕能走就行了啊！”
“你……你……”沈瑟兒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他不是一國之君嗎，怎麼會在這麼太監宮女的面前就這樣蹲在自己的面前打算背自己？“咱們還是不去了吧？”
要是被別人看到了，他該多難堪啊！
“據朕所知，背一個人應該比抱一個人要容易一些，而且還能走得更長一些！”他淡淡地說道，仍舊蹲在地上沒起來。
“那要是被別人看到了，怎麼辦？”她倒不是害羞，而是怕他被人說三道四。
“你不想被別人看到嗎？”
“不……不是，我只是擔心你……畢竟你是皇上……”
“在喜歡的人面前，朕只是個男人。”夜離憂說道：“不要讓朕等太久，會累的。”
沈瑟兒的鼻子酸了一下，不再猶豫，立馬趴到他的背上。
他的背很寬很結實，趴在上面的感覺很踏實，讓她安心得只想睡覺，隨着他的走動，她覺得自己像是走在雲端上，那樣幸福……可是又那樣的飄渺。
“阿離，你曾經是不是也這樣背過蘇雲若，也這樣愛過她……”她伏在他的背上，不自覺的就問了出來。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蘇雲若的時候，蘇雲若就是稱呼夜離憂爲阿離的……那是一個多麼親切的稱呼啊……
夜離憂聞言，身軀猛地一震，連帶着伏在他背上的沈瑟兒驚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但是很快，夜離憂就恢復過來，繼續揹着她在小路上緩慢地走着，小乙子和絮花遠遠地跟在後面。
沉默了好半晌，沈瑟兒一直都不敢再說話。
忽而，他啓脣道：“那個時候還小，那個時候的我……也沒有得到過任何禮儀的薰陶，從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所以……就背了。”
他的話語很深沉，卻也很平淡，有的只是對往事的淡淡的回想，卻好像真的對那段時光一點感覺都沒有可。
沈瑟兒忽然又來了興趣，“你那個時候一定很愛她，對吧？那她後來爲什麼嫁給夜瑞軒了呢？”
這回，夜離憂不再表現出任何反常，他微微沉默後，便道：“那個時候的我……只是擁有皇室的血統而已，並不算是先帝的兒子，因爲……他並不知道我是他的孩子，而我連一個皇子都不算。”
沈瑟兒內心一沉，不曾想他的身世竟是如此可憐。
“那個時候，若兒來找夜瑞軒一起玩，他們在宮女羣中發現了蹲在牆角的我，於是把我拉進了他們的圈子裡，很長時間以後，先帝才知道我的存在。”
他頓了一下，繼續道：“那個時候，先帝並不想承認我的存在，我的母親知道了這間事情後，以死相逼……但是先帝還是不想承認，最後是若兒和夜瑞軒去求的先帝，用我母親的死、用我的可憐去祈求先帝……先帝這才承認我是他的孩子，也才承認我是這滄宇國的皇子……”
“但是我的生活並沒有因爲這樣而變好，先帝不喜歡我，所有人都知道，所以那段灰暗的時光裡，我的身邊只有若兒和夜瑞軒！”
說到這裡，沈瑟兒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抓住自己雙腿的手緊了緊，而且整個背部都是僵直的，腳下的步伐也越來越快，但是他自己卻好像是沒有發覺。
沈瑟兒內心有些沉痛，連忙出聲打斷他，“若是這麼痛苦，我們就不要回憶了好嗎，阿離？”
“不，一點都不痛苦，已經過去了。”他類似呢喃地說道，“那段時光已經被蒙上灰塵了，我以爲我也已經不記得了，但是我卻又忽然很想說出來……”他的語氣裡帶了些微的喘息。
沈瑟兒有些慌了，緊緊地抓住他的肩膀，“你別再說了，你先放我下來，放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