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噠,我中秋節要和劉毅一起過了哦,不能陪你一起回家嘍,你一個人,路上注意安全哦!”
“哦……你們都‘老夫老妻’了,還這麼黏!你是存心放我鴿子吧?”竹小溪對着桌子上按了免提的手機說道。她的結拜姐姐——竹雨晨,約好中秋放假一起回家的,沒想臨時又拋下她一人孤零零地回去。
“哪有啦!你知道我不是重色輕友的人啦!這次是例外嘛……我答應你,下次回家,一定和你一起,好不好?”電話另一邊,竹雨晨一邊握着手機,一邊收拾着衣服,她要和男朋友劉毅去廈門好好享受一下“浪漫雙人遊”。
“嗯嗯,那你們好好玩吧……”
“嗯,乖了啦,回來給你帶好吃的哈,路上小心哦!到家給我發個信息哈!”
“嗯。”
“好,那就先這樣吧,還要收拾一下呢……”
“嗯,拜拜……”
竹小溪默默地掛了電話,心情不禁有些失落落的,又一個人回家,路上又沒人說話……她輕輕地噓了口氣,披了一件黑色小外套,跨上她的大包包,關窗,鎖門,出發,回家,過節……
南大榕軒公寓,七樓某寢室陽臺。沈奕望着公寓樓下提拉着行李一臉幸福的回家學生,明亮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淡淡的憂傷,這樣的假期這樣的節日也許只屬於那些家庭幸福美滿的人吧……他擡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心想:這個時候,她應該上火車了吧?怎麼還沒發給信息來,說好的告訴自己一聲的。這丫頭,不會又不記得他了吧?
沈奕走進室內,拿起睡在桌面上的手機,手指靈動地打字,給竹小溪發了一條信息:“丫頭,你上火車了嗎?”並把手機模式由原來的“會議模式”調成“戶外模式”。
過了十分鐘,沈奕的手機沒有動靜,他有些惱,又給竹小溪發了一條信息:“丫頭,是不是又故意不睬我,快回信。不然,等回來,哥會好好欺負你!”然後就目不轉睛地盯着手機屏幕。
又過了十分鐘,沈奕的手機還是很安靜地一動不動。他這下子又急又惱,臭丫頭,還真是拗,真敢不給我回信吶!他直接撥通了竹小溪的電話,那邊艾薇兒的歌聲響了許久,遲遲不接,最後直接就“嘟嘟……”了!
沈奕一臉無奈地望着手機,“你真的不接啊?!”他也開始拗了,繼續給她撥打電話,我就不信,你不煩!
終於,艾薇兒的歌聲不響了,“嘟嘟”聲也不響了,那邊卻傳來一陣一陣微弱的啜泣聲。沈奕疑惑大過惱火,是誰在哭?
“小溪,是你嗎?”沈奕輕輕地問。
“……”那邊啜泣聲變大。
“小溪,是你嗎?說話啊,是不是碰到什麼事了?被人欺負了嗎?”沈奕的心開始着急了,不會真出什麼事了吧?
“嗚……我回不了家了……嗚……”啜泣聲開始變成嗚嗚哭聲了。
沈奕聽到那個哭得有些嘶啞的聲音,不禁又急又心疼,忙說:“別急,你現在還在火車站嗎?”
“嗯……嗚……”哭得更厲害了。
“好,那你別亂走,我現在就去找你,別亂走哈,乖,不要哭了哈!”沈奕心疼地哄着,掛了電話,立刻穿好衣服,收拾了一下,便快步出門去楠城火車站找竹小溪了。
楠城火車站廣場,人潮洶涌,擁擠嘲雜,鄰近幾個汽車站也是人山人海,如波如濤。偉大的祖國人才擠擠,人人都有一份中秋全家團圓的美好夙願,人人都有一顆歸心似箭的心。
沈奕在擁擠人羣中來回穿梭了好幾圈,終於在火車站候車大廳門外的一根粗壯的大石柱下找到了竹小溪。
他看到她時,她長裙拖地,抱着一個大包,孤零零地蹲在石柱邊,頭髮亂毛毛的,紅紅的大眼睛裡蓄滿了亮晶晶的淚水,粉紅臉頰上還有兩道溼溼的淚痕,她擡頭看他的眼神是那麼地無助和孤獨,放佛是一個被人拋棄了的可憐孩子。
沈奕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脆弱無助的竹小溪,他的心忍不住深深地抽痛了一下。他走到她身前,半蹲下,伸出大手,輕輕地抱住了她,愛憐地撫摸着她的頭髮,溫柔地說:“好了,不哭了,沒事了……”
竹小溪本來已經收住了的眼淚,一看他,一聽到他的話,又忍不住滑落掉下,迅速地浸溼了他胸前一大片衣服。
“乖,不哭了哈,再哭,鼻涕就要流在我胸前了,給我留點形象吧,好不好?”
沈奕感到胸前有些涼涼的,輕輕地捏了一下竹小溪沾着淚珠的臉蛋,微笑着逗了逗她。
果然,竹小溪止住了淚水,一個拳頭卻捶在了沈奕堅實的胸肌上——“唔,好疼!”她的小拳頭的力量哪裡是他堅實胸肌的對手!只有吃疼的份!
“呵呵,怎麼,知道我厲害了吧?哥的肌肉可不是蓋的,知錯了吧?”沈奕明亮的眼睛裡閃着絲絲笑意,這丫頭,還是這麼容易激惱。
“哼,有什麼好得意的!”
竹小溪吸了一下鼻子,伸手抹掉臉蛋上的淚珠,推開沈奕,站起身,跨上大包,目光瞥向別處。真丟人,居然被他看到了自己這番模樣,真是沒點出息,哭什麼哭!!她怔怔地望了眼廣場上擁擠如舊的人海,眼淚又忍不住涌上來了!
沈奕呵呵一笑,站到她面前,看着那雙長睫毛上還沾着點點小淚珠的紅眼睛,輕輕地問:“是怎麼一回事?是被人欺負了嗎?”
“沒有人欺負。”竹小溪吸了一下鼻子,又想哭。
“那爲什麼哭?”
“不能回家了……”
“火車呢?”
“我錯過了五分鐘……”竹小溪眼睛裡的淚珠又很不爭氣地落下來了,坑爹的時間,坑爹的火車,坑爹的檢票員……
哈?!就爲這個哭啊?!還哭得這麼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
沈奕笑了,他輕輕抹掉她臉頰上的淚珠,說:“丫頭,你都大三了,都當人家師姐很久了,這麼大庭廣衆地哭得稀里嘩啦,是不是有點,有點小孩子了些?哈哈……”
竹小溪瞪了他一眼,說:“你還幸災樂禍?!”說着淚珠又滑落一顆,哽咽着,“你不知道,錯過了這趟火車,就再也買不到票回家,今年就不能陪奶奶過這個中秋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突然變得這麼脆弱,她錯過火車的那刻,走出候車大廳,看着廣場上的茫茫人海,她只是感覺很疲憊很孤獨,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回家過節,都可以和家人團圓,只剩自己一個人,奶奶一個人,孤零零地守望着……
沈奕怔住了,他不知道她這麼在乎這個節日,他不知道她奶奶對她有多重要,他不知道她可以堅強得一個人咬牙走很長的路,他不知道她也可以脆弱得一句話就淚流滿面……她也許和自己一樣,心中都藏着很多故事,只是她埋藏得更深而已。
沈奕輕輕地將竹小溪摟進溫暖厚實的懷裡,望着她淚光閃爍的眼睛:“我陪你回去,好不好?”
竹小溪擡頭望着他,眨了眨淚眼,說:“走路嗎?很遠的……”
沈奕撲哧一笑,修長的食指輕輕彈了一下她的腦門,說:“你就不能冒出些好念頭嗎?走路,虧你想得出!”
“火車,肯定買不到票了,汽車,哭之前,我問了,今天也沒票了,飛機,我們那裡沒有機場……只能走路了……”
沈奕呵呵一笑:“哭過的孩子就是容易變笨,還可以開小車啊,我送你回去!”
“你幹嘛不回家?”竹小溪突然想到了這個很關鍵的問題。
沈奕聳了聳肩,雙手一攤:“太遠了,風城呢,沒火車,沒汽車,沒飛機……你別這樣看着我,我不想回。”竹小溪水汪汪的眼眸把他一副說謊的神情倒映得一清二楚。
“騙子。”竹小溪小聲地說一句。
“我只想和你一起回家,你願不願意讓我送你回去呢?”沈奕眼睛裡滿滿的期待。他真的很想去看看她生長的地方,看看她的家,看看她的奶奶。
“走路嗎?”
沈奕有些無語,她剛剛是沒聽到自己說開車嗎?“不是,我去租一部私家車,載你回去……不要再糾結於走路這個問題上了,好不好?”
“好吧!那趕緊的吧,現在是十二點,小車,估計六個小時,可以到我們那兒,嗯,回去就六點了,哈哈,不是很晚,還可以和奶奶吃晚飯!”竹小溪一答應沈奕,便開始激動興奮起來,一副小屁孩數零花錢的歡喜表情算着時間。
沈奕看着面前這個剛剛還痛哭流涕現在就變得像撿了絕世珍寶一般開心的小傢伙,真的有點哭笑不得,好情緒化吖!!
“幹嘛還愣着?出發啦,租車了啦!”竹小溪拽上沈奕的手臂,拉着他往前走,走了兩步,停下回頭問:“你知道,哪裡可以租車嗎?”
“呵呵,我還以爲你知道呢,這麼主動這麼有方向地帶着人家走……哈哈,原來是不知呢……”沈奕立在原地,嘴角含笑,戲謔地看着她。
“呵呵,沈奕哥哥,師哥,大師哥,好師哥,你帶我走吧,我不該自作主張的……”竹小溪窘了一下,退回兩步,主動親暱地挽上沈奕的手臂,輕輕地磨蹭着,像只小貓咪一樣向他撒嬌。
沈奕聽到她叫自己“沈奕哥哥”,心都麻了一下,這丫頭撒嬌的威力真是很強大!他摟住她,笑嘻嘻地說:“多喊幾聲‘沈奕哥哥’,哦,不,應該是‘奕哥哥’,多喊幾聲,咱們,立刻去租車!”
真過分!竹小溪咬咬牙,眯着眼睛,乖乖地喚他:“奕哥哥,奕哥哥……”叫到自己心都麻了……
“嗯,真乖!走吧!奕哥哥帶你回家哈!”沈奕的笑容,如同佔了天底下最大的便宜,志得意滿,燦爛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