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了十二天禁閉,飽受了前所未有的身心折磨,尉遲良終於重獲“自由”。
再次回到四號牢房,看到眼前熟悉的景象,回想起自己一路走來的經歷,他忽然覺得一切都到了該結束的時候。
一起出關的劉錦鵬因爲被鍾昕陷害,無奈成爲了叛徒,心情十分忐忑。雖然他不確定尉遲良是否已經知道他泄露越獄計劃這件事,但做賊心虛的他還是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一進牢房,劉錦鵬就悶聲不響地坐在門口的牀鋪上,耷拉着腦袋,整個人看上去萎靡了許多。小石頭見他情緒反常,一骨碌從對面的牀上爬起來,笑嘻嘻地問道:“鵬子,你咋了?關個禁閉咋跟丟了魂兒似的?”
劉錦鵬擡頭看看小石頭,又偷偷瞄了一眼剛剛從衛生間出來的尉遲良,苦笑着說道:“沒啥,這次關禁閉時間有點兒長,得適應適應。”
“切,你少來。”小石頭撇撇嘴,不屑地說道,“咱們幾個可都是小黑屋的常客,哪次打完架不都得進去住上幾天。你還記得咱們把齙牙打得滿地找牙那次嗎?整整被關了半個月。我那時候都快崩潰了,結果你可倒好,跟沒事兒人一樣,剛從小黑屋裡出來,立馬又跟着寶爺去教訓新人了。”
“好漢不提當年勇。”
“誒,那你給我講講唄,你們那天到底是怎麼越獄的?監獄裡到處都在流傳你們的光輝事蹟。聽說你們差一點兒就跑出去了,真的假的?具體情況到底是咋樣的?”
“沒什麼好說的,都已經過去了……”劉錦鵬敷衍地回答道,心想這傻小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果不其然,當他再次朝牢房另一端望去的時候,尉遲良也正用冷冰冰的眼神回望着他,似乎正在琢磨什麼事情。他嚇得渾身一激靈,趕緊把視線收了回來。
小石頭哪曉得他們之間的恩怨,仍然興奮地追問道:“聽說你們當時把馮管教給綁了,還搶了警衛的槍,是真的嗎?”說完這句,他扭過身子,好奇地問尉遲良,“良哥,憑你的身手應該能逃出去吧?怎麼後來還讓人給抓回來了呢?”
聽到這個問題,劉錦鵬不禁在心裡暗罵了一聲,恨不得立馬衝過去,把小石頭的嘴用膠帶封起來。就在這時,尉遲良突然岔過話題,指着劉錦鵬所在的牀位,饒有興趣地問道:“徐三寶去哪兒了?那位爺該不會又受傷住院了吧?”
經過尉遲良的提醒,劉錦鵬這才注意到牢房裡確實少了一個人,難怪他一進房間就覺得氛圍有些冷清。不僅如此,他還發現徐三寶的牀鋪被人整理得非常乾淨,看起來好像很多天都沒有人住過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錢恆嘆了口氣,對他們解釋道:“你們關禁閉的第三天,寶爺就被獄警給帶走了,還說他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什麼意思?”劉錦鵬驚呼着站了起來,由於起身過猛,他的腦袋狠狠地磕在了上鋪的牀板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小石頭笑了他一陣,表情漸漸變得憂鬱起來。“其實這件事兒也沒什麼好猜的,寶爺被獄警帶走只可能是兩個結果:要麼被轉到其它監獄繼續蹲大牢,要麼就是被拉出去斃了。反正不可能被釋放就對了。”
“這麼說,我們還得再想辦法越一次獄嘍?要不然不是會落得跟寶爺一樣的下場?”尉遲良看着劉錦鵬,半開玩笑地說道。後者瞬間打了寒顫,整個人都僵在那裡不敢動了。
尉遲良沒有再說什麼,爬上自己的牀鋪閉目養神。他心裡清楚,這座冒牌監獄根本不會用正常的手段處置犯人。徐三寶的消失必然跟某項研究有關。雖然鍾昕沒有告訴他那是什麼,但他可以根據秦宇失蹤前所做的工作大膽地推測:孫教授等人正在進行抗衰老藥物的人體試驗,這座監獄就是一個秘密的試驗基地。
他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險繼續留在監獄裡,首要任務當然是想查出秦宇的下落;其次就是想搞清楚這個罪惡的組織究竟有着怎樣的計劃,怎樣才能結束他們的罪行。
仔細想想,或許自己的想法太天真的了吧。畢竟他在這裡的身份只是一名被限制了人身自由的罪犯而已。這樣的他如何才能深入組織內部?如何才能獲得有價值的情報?答案只有兩個字:很難。
假如鍾昕反悔了,不打算再幫他了,別說他完成不了上述的任務,想從這裡逃出去都是一件難於上青天的事情。
難不成真的再來一次越獄嗎?他可沒有沈航的那些鬼點子,如果現在讓他自己策劃第二次越獄,他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更何況他已經當了一次叛徒,監獄裡還有哪個不要命的敢跟他一起越獄呢?
第二天中午,尉遲良跟另外兩名越獄犯在食堂裡不期而遇。
沈航依然是那副不冷不熱的表情,看不出怨怒悲喜,彷彿之前的不愉快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似的。他端着盛滿飯菜的餐盤,神色淡定地從尉遲良面前經過,不料這時,走在他身邊的李澤卻突然情緒失控,怒罵了一聲就把手裡的托盤摔在旁邊的餐桌上,揮舞着拳頭朝尉遲良衝了過去。
“你這個叛徒,還他媽有臉出現在老子面前?”
“哎呦,這是誰家的狗,叫得好凶啊!”尉遲良訕笑着向後退了兩步,擡手就將鋁製餐盤狠狠地扣在了李澤的腦袋上。一瞬間,大米飯、炒青菜、肉絲混着冒熱氣的菜湯順着李澤的頭髮啪嗒啪嗒地往下淌,引得衆人一陣鬨笑。
雖說李澤習慣了給別人當馬仔,但脾氣火爆的他哪裡受得了這樣的奇恥大辱。他氣得滿臉通紅,全身發抖,恨不得立馬將尉遲良碎屍萬段。
沈航認識李澤半年了,非常瞭解李澤的性格。他們幾個剛從禁閉室出來,不想再把事情鬧大。於是趁獄警趕來之前,他連忙拉住李澤的胳膊,勸解道:“阿澤,住手,你打不過他的。再這樣下去只會自取其辱。”
“老大,那孫子算計我們,這件事兒不能就這麼完了。”李澤抹了一把臉上的菜湯,憤憤不平地說道。儘管他心裡明白,即使尉遲良不背叛他們,按照原來的計劃,他們的方案也未必能越獄成功,可他心裡就是別不過這股勁兒。
沈航瞥了一眼正在朝他們走來的獄警,低聲說道:“改天再說吧,今天算了。”話音剛落,兩名提着電棍的獄警就動作粗魯地撥開圍觀的人羣,厲聲喝道:“怎麼回事兒?怎麼又是你們啊?”
“對不起啊,兩位管教。”尉遲良蹲下身子,撿起掉在地上的托盤,賠笑着說道,“不小心手滑了,沒拿住。”
“是這樣嗎?”獄警瞪着圓鼓鼓的眼睛問李澤。李澤雖然心有不甘,但考慮到自身的處境,他還是忍氣吞聲地回答道:“沒錯,他只是不小心弄到我頭上的……”一邊說着,藏在身後的拳頭已經被他捏得咯咯作響。
“以後注意!還有,趕緊把這兒打掃乾淨。”獄警冷哼着對他們說道,隨後又推開看熱鬧的犯人,“都散了吧,散了吧,該吃飯吃飯去。”
獄警走後,李澤罵了兩句也氣沖沖地離開了。尉遲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着滿地的狼藉,嘆了口氣說:“爲了一條瘋狗浪費這麼好的糧食,真是可惜啊!”
“良哥,你吃我這份兒吧。”沒等尉遲良主動開口,劉錦鵬就自告奮勇地把飄着香味兒的飯菜遞到了他的面前。尉遲良理所當然地接過餐盤,冷冷地說道:“反正你也不吃午飯,趕快把地上的殘羹收拾乾淨,要不然管教又要罵人了。”
“放心吧,我這就收拾。”劉錦鵬點頭哈腰地答應道。只要能順利翻過背叛那一篇,他現在哪怕給尉遲良當牛做馬都在所不惜。
這時,站在一旁的沈航突然開口說道:“尉遲,我想跟你聊聊。”
“聊什麼?”尉遲良驚訝地看着沈航,露出一副不解的表情。事到如今,他真不知道自己跟這個該死的人販子還有什麼好說的。當初沈航提出要越獄的時候,他心裡就在想: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這個人渣逃出監獄。
雖然你沒有親手殺過人,但你害得多少無辜的女人和孩子失去親人,受盡折磨;害得多少幸福的家庭妻離子散,支離破碎。你比那些殺人犯更該死,更該下地獄。如果讓你在我眼皮底下越獄成功,我這麼多年的警察可就白當了。
沈航淡淡一笑,不緊不慢地說道:“隨便聊聊,你不用緊張。二十分鐘後,我們老地方見。”說完就端起餐盤信步走開了。
所謂的老地方,其實就是活動室靠近最裡面的那個小角落。之前討論越獄計劃的時候,兩個人每天都會在那裡碰頭。要不是鍾昕從中插了一腳,破壞了他的計劃,他現在說不定已經平安回到刑警隊了。可是話又說回來,要不是鍾昕發現他的身份,中途把他抓了回去,他也沒機會知道地下監獄的真正秘密。
即使跟沈航沒什麼好聊的,尉遲良還是受好奇心的指使,如約來到活動室。他在沈航對面坐下,開門見山地說道:“事先聲明,我並不會爲我之前做的事情道歉。你被我利用,只能說明你看人不準,自認倒黴吧。”
“那件事已經過去了,我們就不提了。”
“哦?那你找我有什麼事?”尉遲良饒有興趣地揚了下眉毛,半開玩笑地問道,“莫非沈哥還想策劃第二次越獄?”
“放心,就算有這方面的計劃,我也不會再找你商量了。”
“哈哈,那是當然。不過事到如今,越獄的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了吧。我聽說倉庫的大門增加了很多警衛,其它出口應該也是一樣。如此艱難的條件下,我不相信你還有辦法從這裡逃出去。”
“只要認真想,辦法總會有的,但前提是我得能活到那個時候……”沈航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沉默了幾秒鐘,他突然話鋒一轉,神秘兮兮的說道:“聽說寶爺被帶走了,你想知道他的真實下落嗎?”
聽到這句話,尉遲良的神經一下子緊繃起來。他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冷笑了兩聲說:“你可別告訴我,他是趁着獄警押送他去槍斃的時候,伺機跑掉了。他要有那個本事,別說讓我管他叫爺爺,叫祖宗我都願意。”
“你想多了,那個蠢貨除了身強力壯、下手狠毒之外,沒別的本事了。”
“那他到底去哪兒了?”
沈航陰森森地吐出了兩個字:“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