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有人回答。
“說吧。”又是沒有什麼情緒起伏的一句。
“是，是胃癌。”
雖顧疏白這一句話說的沒有什麼情緒起伏，可落在眼前這些人耳裡也是讓他們稍提了提心，生起了一些懼意，是比對上那日發怒的陸景程還重的懼意，也說不上爲什麼，大概就是一個氣勢吧，顧疏白身上有那種王者貴胄之氣，讓人在面對他時，心裡不由自主生起臣服之意，也還帶上一些懼意。
“不過，四少，您這算是早期的，若是好好的治療，有可能會好起來，往前不是沒有治好的例子，就，就哪怕是不能……”
本，醫生後面接着說這一句，是爲了讓在場的顧疏白，陸景程，夜司彥臉色好一點，可越說到後面越說不下去，犯上了這樣的病，衆人心裡下意識的會覺得命是走了一半了，他們作爲醫生，話又是不能說的太滿的，再說後面那一句說出來，也有些的不敬，便突兀的做了停。
“……”
陸景程沒怒，沒像那天一樣的惱怒，不知道的還得以爲他是不在乎顧疏白生死了，當然不，不消細看，他眼紅了，這麼一三十來歲的男人，當着這麼多人面眼紅，這事丟臉不丟臉不說，總歸是有些尷尬的，可此刻無人去注意這些了。
向來沉穩的夜司彥，他在聽完醫生的話後，也是低垂着頭，一聲不吭的模樣。
“嗯，我知道了。”
最爲鎮定的屬當事人不過，他只是稍微的怔了怔之後，就開了聲，那聲音聽起來倒是有點啞的，不過旁的情緒聽不出來，去看他臉上的表情又像是帶了一點兒的笑意。
而他這話落下來，沒人再出聲接。
醫生們是沒遇見過這樣的情況的，往常若是有病人知道自己是得了癌症，無論是富人家還是普通人家，哭天搶地說不上，情緒總歸是比較激動的，各種問題層出不窮，這還是少有的幾回遇上這麼冷靜的病人。
當然對於他們來說，這樣是好的，他們心裡算是好過一點兒，沒那麼顫顫巍巍的，倘若躺在病牀上的這位爺情緒激動起來，說些個什麼，問些個什麼，他們還不知道怎麼答，一一斟酌了用詞也得怕出錯。
至於陸景程，夜司彥他們，是懵了，也是不知道說什麼，現下確診了，說什麼都是成了空的，至少這一會兒說什麼都是空的。
顧疏白也沒介意衆人沒有接話，說完之後，頓了頓，跟着道：“要做些什麼檢查，治療，我們稍晚的時候再說。”
他一字一頓說的很慢，這樣倒像是這事情是發生在他身上，他在接受着，慢慢的在接受着這事，而非置身事外，好似得了這絕症的人不是他，亦或接受的太快。
“現在先說說這些。”
顧疏白垂眼看向紮在自己手上的針，一端扎進他的血管，一端連着輸液管，有藥水正從輸液管裡頭緩慢流動，順着那針流進他血管，他的身體，他看着看着走了神，話說到一半，停住了，衆人也沒誰敢催，就等着。
“這藥水什麼時候能夠打完？”一會兒之後，才又聽得他的聲，像是回了神。
“四少，這大概是還要輸一會兒的，還有兩瓶藥水。”
在病房裡面的醫生，一個個的神經都繃緊了的，怕病牀上的人此刻要說的問的是什麼刁鑽的，沒想，只是問那些藥何時能打完，忙回，跟着小松了一口氣。
“不打有什麼影響？”
“啊！”
不妨，他跟着又來了這麼一句，有人沒掩住驚訝，“啊”了一聲，完了嚇得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
顧疏白沒在意着，他連眼神都沒分過去一個，只再問了一遍：“我說：這藥水不打有什麼影響？這會兒能不能拔了針？”。
說完這句，顧疏白的耐心好像突然沒有了，他沒等醫生回覆，直接自己動手去拔針頭。
“四少不要。”
“四哥。”
他這蠻橫的動作自是驚了一屋子的人，醫生們喊道，卻也不敢上前去，陸景程三兩步跨過去，按住了他要拔針的手。
“鬆了。”顧疏白淡淡道。
“四哥，這藥水還沒有打完呢！”陸景程沒鬆手，有點固執，像個小孩子，不過又因爲懼顧疏白，說話的音有點軟，是商量的口吻。
“不打不礙事。”顧疏白道：“你四嫂這會兒該是要回了，她若是沒有見着我，心裡又得有情緒。”
“可是……”陸景程聽到顧疏白這番話依舊沒鬆，他道：“四哥，這會兒你身體重要。”
“老六。”顧疏白喊了陸景程一聲。
“嗯？”
“老五。”
正當陸景程等着顧疏白和他說些什麼的時候，他四哥的話又往夜司彥那兒去了。
於是，陸景程和夜司彥便知道他這是有事情要交代下來，一時都不再作聲，安靜的等着。
“我的病先不要和她說。”
果然是有話說的，這話，也是陸景程和夜司彥估摸他要說的。
他這話這麼說出來，自然是有他的考量的，但陸景程還是忍不住說一聲：“四哥，這是不是不大好！”
“老六，此刻若是換了你，你會和容易說？”
“老五你呢？”說着，顧疏白目光又轉到夜司彥身上。
夜司彥抿着脣不語，陸景程跟着也沉默了下來。
這事，若是此刻發生在他們身上，他們也是不會和身邊那人說上一句的，只想着如何的瞞着她，不讓她擔心，都是這樣的，所以此刻便也就沒有了理由再說個什麼其他的。
“好。”
一一應下好來。
“嗯。”顧疏白點點頭，又看向那些醫生：“無須我再多囑咐了？”
“四少放心。”
醫生立馬錶態。
本來，作爲醫生，他們就是不能透露病人的病情什麼的，現下又是面對這樣的人物，聽着他的交代，自然往後要往嘴上封上十幾層的厚膠布。
……
“四哥，把藥水打完我們再回去成麼？我打電話給容易讓她再拖着四嫂一會兒。”
最後，陸景程他們自然拗不過顧疏白，他拔了針下牀，但才往外面走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