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你你……你這是要嚇死我還是要氣死我？”徐稷騰的一下站起身，看着皇甫衝之，一臉震驚。
一旁的徐素也是嘴角劇烈的抽了抽，過去他一直覺得徐洛這位出身皇室的結拜大哥是個很儒雅很靠譜的人，現在才發現，跟二弟能玩到一起的，果然都不怎麼靠譜。
就連原本穩重儒雅的大皇子，竟然也有這樣的一面，說出去，還真是沒人敢相信。
“叔父別急，您聽我說完，再說其他。”皇甫衝之有些歉然的說道。
“呼！”徐稷長出了一口氣，緩緩坐下，卻有種如坐鍼氈的感覺，渾身彆扭。
當初冷孟德喊那一嗓子，便葬送了整個冷家的前途未來，如今居然是新帝當着他的面，說要禪讓皇位給他……這讓骨子裡都鐫刻着忠誠二字的徐稷怎能承受得了？
“徐洛很瞭解我，作爲結拜兄弟，他最清楚我的志向，我根本無心帝位，當年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當時我之所以答應嬸孃回來登基，是因爲我知道，蒼穹皇室，除了我妹妹七七，已經沒了其他人，我若是不登基，這天下便會不穩。”
“我在徐洛封地時，結識了一個女子，當初我不知她身份，後來他送宏志回來的時候，還附帶了一封信，我這才知道，她出身大宗派，因爲怕連累到我，不能跟我廝守，但我……作爲一個男人，卻要承擔起我應當承擔的責任，我要找她！我很愛她，這也是爲什麼我登基之後，一直到今天，都在阻止選妃的原因。”
“我自己有多少能力，我自己心裡清楚，如果說，做個保守的君王，或許勉強可以，但想要做個像我父皇一樣的明君，肯定是差了太多！”
“如今我已有皇兒，相信在叔父這個攝政王的教導和幫助之下，他未來一定可以成爲一代明主……”
徐稷呆呆的看着皇甫衝之，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曾經身份尷尬的大皇子……如今的新帝，喃喃道：“可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會讓人如何說我？如何說我徐家？我徐稷……豈不是成了挾天子令諸侯的權臣？”
“若是叔父真想要那位置，哪有衝之什麼事情？又豈會等到今天？”皇甫衝之說着，然後歉然哀求：“叔父就原諒遷就衝之一次吧，若是強行將我按到那個位置上，我永遠都不會開心，怕是根本就活不長久……”
徐稷微微有些動容，沉默起來，他想到如果有人要強行把他跟洛心藍分開，他恐怕也會寧願放棄一切，也要跟妻子相守在一起的。
之前洛心藍爲了徐洛不得不暫時迴歸宗門，徐稷都鬱悶了很久，若非考慮兒子，前線又吃緊，怕是早已經衝過去搶人了。
一旁的徐洛卻是悄悄翻了個白眼，心中暗道：許久不見，老大也變得狡猾起來了，狗屁的活不長久，小胖子跟隋巖那兩個傢伙吃了血丹之後都突破到劍尊巔峰，達到半步劍王的境界。你身上的氣息雖然掩飾的極好，但卻逃不過我的眼睛，明明早已經進入了化境，壽元比普通人不知長了多久呢……
徐洛倒也能夠理解皇甫衝之心中苦悶，無法跟相愛的人相守，這已經是很痛苦的事情了，在這期間，不但多出來一個跟他骨肉相連的兒子，就連家族，都遭逢鉅變，父母兄弟一夜之間死了個乾淨。使得原本對皇位沒興趣的皇甫衝之不得不站出來，主持大局。
這個在別人眼中象徵着世俗巔峰的皇位，在皇甫衝之眼中，可能還不如一頁丹經的價值。
所以他登基這段時間，可以說是咬着牙硬挺過來的，現在眼看着政局穩定，那段最危急的時刻已經度過，便第一時間準備撂挑子了。
幸好，皇甫衝之得了一個兒子，不然的話，怕是這傳承一千四百年的蒼穹將山，真要改名換姓了。
“叔父不必爲難，這件事，其實還有一個解決辦法，到時候，所有人就算不答應，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認了。”皇甫衝之看着徐稷微微一笑，說道：“我可以煉製各種丹藥，其中，有一種丹藥，服用之後，便會陷入假死狀態，任憑這世間多高明的醫生，也都無法看出破綻……”
徐稷這時是徹底無語了，這個也算是他看着長大的新帝，厭煩皇位到了如此地步，甚至連假死這種辦法都想得出，看來也真跟他說的那樣，自己不答應，他甚至會撂挑子逃走……
“這……這他孃的真是皇甫浩然的種兒？”徐稷的腦子裡，驟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徐洛在一旁咕噥道：“你要暴斃，別人肯定第一個懷疑到我爹身上……你不能亂死。”
皇甫衝之嘴角微微抽了抽，一挑眉梢，說道：“那就不死，但這皇帝，我是鐵了心不會繼續做下去！你不知道，自從當了這個皇帝，我連煉丹的時間都沒有了！”
徐稷和徐素全都一臉無語，不過也看出來，皇甫衝之不是玩笑，他是認真的。
長嘆一聲，徐稷看了一眼身旁的長子徐素，一臉肅然的說道：“徐素啊，你看，爹的職位太高，權力太重，若是參與到朝政中去，必然會引起別人不滿，所以……這教育幼帝的事情……咳咳，這艱鉅的任務，爹就交給你了啊！”
“別的啊，爹……您是我親爹，兒子也想修煉啊！”徐素想要反抗。
“廢話，老子當然是你親爹！哼，這件事就這麼定了！記住，以後，你就是帝師了！小皇帝若是不學好，老子先找你！”徐稷鼻孔哼了一聲，蠻不講理的說道。
徐素欲哭無淚：“您幹嘛不找二弟啊！”
徐洛在一旁翻了個白眼：“二弟說他很忙的！”
一個不靠譜的新帝，三個更不靠譜的頂級權貴，就這樣決定了帝國未來至少幾十年的路線。他們的對話若是傳出去，肯定會嚇死一大羣人。
這天底下，居然真有這種對權力一點慾望都沒有的人？外人根本就難以想象。
但若是有宗派的人聽到，多半會理解，一旦踏入修煉的那道門，從此便是仙凡兩隔，世俗間的那些事，根本如同浮雲一般。
宮廷政變發生之後的第四個月，新帝皇甫衝之昭告天下，退位成爲太上皇，皇位交給太子……不到一歲的皇甫宏志。
忠勇侯徐素，爲新帝帝師，輔佐新帝。
這消息一傳出，整個蒼穹一片譁然，不出意料的引起軒然大波，同時，徐洛一家，也被推到風口浪尖，紅到發紫，但同樣，也成了衆矢之的！
因爲這樣的權臣，簡直古今罕有，而且幾乎沒有一個手握如此重權的人會有好下場。
過高的權力，會迷惑人的雙眼，會矇蔽人的心靈，到最後，都會倒在權力爭奪的血泊中。
不過好在徐稷之前拒不稱帝的消息也早就傳遍了整個蒼穹，雖然有無數人跳出來指責徐家權勢太過重，指責皇甫衝之不負責任，但真的敢做出什麼舉動的，卻是少之又少。
不過私底下，會亂上一陣子，這是避免不了的。
也是權力更迭的代價。
用皇甫衝之的話說，就是長痛不如短痛。趁着他的烙印還沒有打在這個古老的帝國上，抽身退走，纔是最好的選擇。
皇甫衝之在退位之前，做的最後一件大事，便是……審魏風！
刑部大堂上，徐稷坐在正中，左右分別是孫雲鵬和趙文昭，徐洛站在一旁，靠着一根柱子，表情看似悠閒，但眸子深處，卻是充滿哀傷。
他永遠都忘不了，湯勇和李魚那兩個鐵血漢子聲嘶力竭的咆哮淚流滿面的場景；永遠忘不了兩人口中那些鮮活的生命如同一幅幅畫卷經常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永遠忘不了袁家兄弟爲了復仇所付出的那一切。
相比之下，當年父親受到的牽連，在徐洛看來，反倒是沒那麼重要了。
爲了一己之私，竟然就做出了這種天良喪盡的事情，不知這些年來，魏風是否爲此感到內疚過。
又或者，在權傾朝野的魏相眼中，那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他眼中，只是一組沒什麼意義的數字。
“魏風，昔年萬鬆鎮一案，是否是你做的？”徐稷一雙眼，落在下面穿着囚服，披頭散髮面容憔悴的魏風臉上。
魏風頹然一笑，擡起頭，盯着上面坐着的三人，嘴角不由露出一抹淡淡的嘲諷，張開口，聲音嘶啞：“沒錯，是我做的，當年爲了打壓你徐家，我聯合當時的風月樓主冷玉蓮，設下了那個計謀，郝連成也很配合，呵呵。”
啪！
徐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發出一聲巨響，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徐稷眸光冰冷的看着魏風，咬牙道：“沒想到，你這麼輕易就承認了，難道……你就一點都不爲自己做過的事情感到愧疚嗎？那麼多戰士，沒有戰死在疆場上，卻死在了自己人的算計中，魏風……你可知罪！”
“知道，怎麼會不知道呢？”魏風輕嘆一聲，嘴角的嘲諷卻愈發的明顯，嘶啞着聲音，緩緩說道：“不過，我卻並不認爲那些人，是死在我的算計中，他們……是死在你的無知中！徐稷，當年的你，太自負了！其實，當年那件事，並非沒有破綻，可惜的是，你都沒能察覺到，真不是看不起你，打仗，你很在行，智商……你不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