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東舒服地躺在一張破舊的竹木搖椅上,閉着眼睛享受午後溫暖的陽光。在他的身邊,一隻肥胖的灰毛兔正用一對寬厚的大板牙啃着一隻血淋淋的豬腿骨肉。
這裡是漢唐國東南邊陲的一座濱海小城——東安。方少東此時就在東安市南碼頭一座平房的屋頂上。微鹹的空氣帶來不遠處大海的溼潤,溫煦的陽光讓他感到愜意而舒適。
天空湛藍,海風輕拂,真是讓人蠢蠢欲睡的天氣啊!
可是方少東卻無法入睡,因爲在他一旁的灰毛兔用那一對結實而寬厚的板牙把豬骨棒磨得“咔咔”作響,這讓他微皺起眉頭,心中不滿。
輕輕嘆了口氣,方少東干脆坐了起來,盯着這只不吃蔬菜只吃生肉的怪兔子道:“喂,我知道你牙口好,但在我睡覺的時候,你能不能不要故意發出聲音呢?打擾人休息是不道德滴!作爲一隻標新立異的新時代兔子,怎麼能做出這麼沒品位的事情呢?”
灰毛兔丟下啃了一半的豬骨,擡起兩隻前爪衝着方少東“吱吱”尖叫,那一雙通紅的眼睛竟很人性化地流露出委屈和不滿的情緒。
方少東像是聽懂了灰毛兔的意思,攤攤手無奈道:“誰知道大鬍子昨晚煮個方便麪會把煤氣用完呢?送煤氣的要下午纔來,本來給你煮好的肉又被黃髮給偷吃了。讓你餓上一頓下午咱們吃海鮮,可你偏偏不肯,那我有什麼辦法?冰箱裡只有生豬腿,我拿出來你說行,我纔給你吃的,這可不能怪我。”
灰毛兔誇張地張大三瓣嘴,做出一個嘔吐的動作。它用兩隻後爪支撐着肥胖的身體直立起來,“吱吱”叫着,用前爪胡亂比劃。
方少東翻翻白眼,懶洋洋地又躺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哼哼道:“嫌惡心就別吃,餓一頓又不會死——真是的!唉……當初要不是看那個齙牙老太太可憐兮兮的,我又怎麼會從她手裡把你買下來?誰知道買回來一隻吃肉的兔子,真是奇了怪哉……”
方少東嘴裡嘟囔着,翻身找了個舒服地姿勢又要睡去,可偏偏那隻灰毛兔又好死不活地吱吱尖叫起來,還用爪子撓着他的小腿。
方少東惱怒地坐了起來,面色不善地盯着它道:“你再敢吵我睡覺,我就把你和鄰居家阿黃關在一起!”
阿黃是鄰居家一隻老公狗的名字,以前方少東這麼嚇灰毛兔,它一定老老實實的。但這次卻不知怎麼,灰毛兔卻仍吱吱尖叫着,還直立起來,用前爪指向天空。方少東下意識地擡頭看去,一下便呆住了。
湛藍的天空不知何時涌出一大團一大團血紅的雲團,血紅雲浪劇烈地翻滾着,眨眼間便佔據了整片天空!一輪漆黑如墨的太陽從一片血色中探出頭來,掙扎着在粘稠的血紅中跳躍出來,遙遙掛在血紅的天空之中,詭異而可怖。
方少東一下子睡意全無,“噌”地一蹦子跳了起來,指着天空激動地哇哇大叫:“什麼情況?啊?什麼情況?天象異動,這TM必出妖孽哇!”
“烏鴉嘴!”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這一聲嚇了方少東一大跳。他不回頭則罷,回頭一看,頓時嚇得毛骨悚然,手指哆嗦着指着前方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你、你、你……”
在他身後,原本的灰毛兔不知何時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名一身灰布麻衣的老嫗。這老嫗傴僂着身子,枯瘦如柴。她雙目通紅帶着幽怨的神色深深看着方少東,滿臉深深的皺紋猶如水波般一圈圈盪漾開來;上脣肥厚而隆起,一對發黃的齙牙醒目地凸起,一頭灰黑而濃密的長髮紛亂隨風飄揚。
像是一具剛從墳墓中爬出來的殭屍般,老嫗艱難地扭動着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的身子,渾身骨骼發出“咯咯”的響聲,她舒服地呻吟着,口中喃喃地感慨:“五年了,若不是天象異動而削弱天地靈氣的束縛,我這把老骨頭還不知等到什麼時候才能重見天日啊!”老嫗擡頭看着血色天空中那輪漆黑的太陽,蒼老而渾濁的眼中充滿着疑惑和驚疑不定。
方少東呆滯半響的腦海這纔開始恢復運轉,他左右找了找,實在找不出什麼趁手的東西,乾脆脫下自己的鞋子拿在手中,驚懼地看着灰衣老嫗顫聲道:“怎、怎麼會是你?”
老嫗仍仰望着血色天空,神色中充滿了深深的疑懼。她看也不看方少東,似是自說自話道:“怎麼不是我?五年前的燕京車站,要不是碰到你這個烏鴉嘴,我怎麼會落到如此地步?”
方少東呆住了,神色中充滿了不可思議:“五、五年前?燕京車站?我不是買下你懷裡的兔子麼?難道我帶回來的是你?”
老嫗低下頭來,又不甘地看了眼血色天空,這才嘆了口氣,再次幽怨地看向方少東,如一位被負心漢拋棄多年的怨婦一般,方少東被這目光盯得毛骨悚然,幾乎下意識地轉身要逃。
“我的時間不多。”老嫗顫巍巍地俯下身子撿起地上血淋淋的豬骨棒,她直起身子再次用那種讓方少東抓狂的眼神盯着他,幽幽地說道:“下次再給我吃生肉,我一定撕爛你的烏鴉嘴!”
方少東在心裡破口大罵!你一兔子要死不活地天天吃肉,還要吃熟肉,我怎麼那麼慣着你?可是下一刻他立刻把心裡這絲不滿的想法悄悄掐死,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詭異的一幕。
只見灰衣老嫗不慌不忙地捋了捋頭髮,也不見如何動作,拿着豬骨的乾枯手掌中突然竄出一團藍色的火苗,足有一尺多高,瞬間將那根血淋淋的豬骨吞沒!
藍色火焰中發出“吱吱”豬油烹煎的響聲,只一會兒火苗消失,一根肉質焦黃、香氣四溢的烤豬腿便出現在老嫗手中。老嫗用兩根焦黃的板牙咬住肉輕輕一撕,乾裂的嘴脣中伸出一根發青的舌頭一卷,然後嘴邊那一道道深深的溝壑便開始有規律地蠕動起來。老嫗閉上眼睛露出享受的神情,口齒不清地道:“烏鴉嘴小子,以後烤肉要放鹽的。唉,一把老骨頭了,不吃鹽,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
方少東嚥了口唾沫,悄悄退到了樓梯口,面帶恐懼地盯着老嫗問她:“你、你是兔妖?”
灰衣老嫗一邊狼吞虎嚥地吃着豬腿,一邊沒好氣地翻翻白眼,含糊不清地道:“小子,你身份不凡,當知世間有修真之事,老身便是修真之人。五年前老身誤入絕地而遭上古封印反噬身受重創,不得已只能以俗世交通返回門派。不知是造了什麼孽在燕京碰到你這個烏鴉嘴,害得老身不能及時補充真元,只能委身於千年靈兔體內,這才荒廢五年,再想恢復修爲已是遙遙無期啊!”
是人就好,方少東鬆了一口氣。雖然眼前一幕實在驚世駭俗,但天生神經大條的他心中恐懼感卻已減淡,漸漸適應下來。聽老嫗提起五年前,忍不住反駁道:“五年前我看你可憐才買下你手中的兔子,你、你變成兔子,關我什麼事?”
灰衣老嫗幽怨地盯着方少東,幽幽道:“不怪你怪誰?你是天下第一號倒黴蛋,世間頭號烏鴉嘴,誰碰上你誰倒黴!老身當年若不是身負重傷行動不便,一定躲你遠遠的!”
方少東一頭黑線,惱怒道:“你這老太太怎麼說話呢?”
灰衣老嫗深深嘆了口氣:“難道我有說錯你嗎?往事不堪回首啊!你仔細想想我們當初相遇的情況。”
事情過了這麼些年,此時灰毛兔化身灰衣老嫗,聽她這麼一說,再回想,那時的場景似乎自己——真的有些多管閒事。方少東有些心虛地想着,腦海中的思緒卻飄回了五年前燕京車站的那個場景。
五年前,方少東也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變故,黯然離開燕京。站在車站熙熙攘攘的人羣之中,巨大的沮喪和孤獨涌入他心頭,他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挫敗。就在這時,他看到一名枯瘦如柴的齙牙老太太端着一個髒兮兮的銅盆坐在骯髒的垃圾桶旁,一個拖着鼻涕、穿着開襠褲的小孩嘿嘿傻笑着一泡童子尿撒在老太太的銅盆裡,尿液濺得她臉上、頭髮上都是。
緊接着齙牙老太太將乾枯的手掌探進自己懷裡搓了搓,搓出一個大拇指般大小的漆黑泥丸來扔進盆裡,湊到嘴邊就要就着尿液喝下去。
當時方少東大怒,老太太都這般可憐了,還遭頑童欺負,一股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油然而生。
方少東二話沒說上前一腳踢翻了那個銅盆,照着那頑童後腦勺上一巴掌,頑童哇哇大哭着找媽媽去了。方少東回頭一看,齙牙老太太竟掙扎着去撿掉在地上的銅盆,還伸出舌頭去舔銅盆裡殘餘的尿液。
感情是個神經病,方少東同情地看着老太太,上前一把搶過老太太手中的銅盆,將它丟得遠遠的。老太太臉色大變,顫巍巍地又要爬過去撿,卻被方少東一把拽住胳膊按在地上。
方少東語重心長地對她說道:“老太太,尿,是不能喝滴!我這裡有可樂,給你嚐嚐。”
齙牙老太太眼巴巴地看着不遠處的銅盆被掃地的保潔撿走,老淚縱橫,哆嗦着手指着方少東半響說不出一句話來。
方少東最見不得女人哭,尤其是老女人。他嘆了口氣,從兜裡掏出錢包來,數出一沓大鈔遞給老太太道:“喏,拿去買吃的。估計夠你吃到死了,以後天天吃肉也沒問題。”
齙牙老太太悲憤地一把打掉方少東手裡的錢,哆嗦着從懷裡掏出一隻灰毛兔來,張口就向兔子脖子上咬去。方少東大驚,怪不得這麼瘦的老太太看起來挺豐滿,原來懷裡竟揣了一隻兔子。
不過看到老太太要活生生咬斷兔子的脖子,方少東立馬不願意了,一把搶過灰毛兔,責備地對老太太道:“你這老太太,都給你錢了你還生吃兔子!喏,這一袋子全是吃的,裡面有面包,給你吃吧。喲,這兔子身上怎麼這麼多牙印?是你咬的吧?真殘忍!兔子雖是畜生,但也是條生命。小心你也變兔子遭人虐待!剛給你的錢當是買它了,你好自爲之吧!”
方少東站起來轉身離去。沒走幾步,突然一陣怪風颳過,飛沙走石,吹得人人都睜不開眼。
怪風過後,方少東下意識回頭看了看,卻發現齙牙老太太早已消失不見。若不是懷裡的灰毛兔,他還以爲那老太太從沒出現呢。搖搖頭,方少東踏上了去往東安的列車。
……
“童子尿和千年靈兔的糞便混合可暫時減緩我傷勢惡化,可我好不容易騙來一個小孩撒了泡尿,卻被你一腳踢翻,還按住我不讓我動。可憐老身一身修爲被封,竟連一介凡人也掙脫不開。”齙牙老太太萬分感慨,忿忿地道,“千年靈兔渾身是寶,我本想飲一口靈兔血液壓制封印反噬,卻讓你連靈兔都抱走了。沒有靈兔身上天然靈氣的滋養,老身只消一刻便得身死道消。你說,你不是倒黴蛋,是什麼?”
方少東有些尷尬地撓撓頭,心虛說道:“我當時以爲你是要飯的呢……”
齙牙老太太更加激憤起來,揮舞着豬骨嚷嚷道:“就是你這烏鴉嘴,說什麼天天吃肉,還說什麼變兔子遭人虐待!老身萬般無奈只能拼着最後一絲本命真元,將自己封印於千年靈兔體內,而靈兔除了天珍地寶,也只有肉類食物纔可入口。都被你這烏鴉嘴給說中了!”
方少東看着顫巍巍衝上前的老太太,下意識地再後退兩步,嘿嘿乾笑道:“老人家,那既然你現在能出來了,就趕緊回你的門派吧。好歹我也養了你五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是,你可不能恩將仇報哇!”
老太太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我錯過了最佳療傷時期,若不是關鍵時候和靈兔元神合二爲一,早就魂飛魄散了!所以我還得回靈兔體內。肉體和元神不契合,我自己是沒辦法回去了。”
方少東心裡暗暗叫苦,搓着手賠笑道:“那您老人家還是變回兔子吧,呵呵,這樣畢竟挺嚇人不是?我以後一定好好孝順您老人家,給你養老送終。對了,我該怎麼稱呼您?不能再叫灰毛了吧?”
齙牙老太太氣憤道:“老身叫鮑珍,以後要叫鮑奶奶!”
方少東驚得脫口而出:“齙牙珍?”
“齙牙珍”滿頭黑線,咬牙道:“是鮑珍!”剛要訓斥方少東兩句,不料血色天空突然再次翻滾起來,如血雲海如潮水般逐漸消退,露出一塊塊瓦藍的天空。那漆黑如墨的太陽也突然耀眼奪目起來。
齙牙珍面色一變,看着方少東嚴肅道:“這五年來,你的頹廢我都看在眼裡,你心比天高,卻被人遺棄,什麼也做不了。小子,現在老身指給你一條世人夢寐以求的道路,比你一直都想要過的那種俗世生活強千萬倍。你可以比任何人強,你可以證明給別人看你不是廢物,不是隻會打架鬧事的無賴!”
方少東收斂起笑容,使勁點點頭。
齙牙珍點點頭,又看了看天色,道:”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立刻讓你登堂入室。”
方少東警惕地看着她道:“除了犧牲色相,我什麼都肯。”
“……”
齙牙珍好不容易將涌入喉嚨的一口惡氣嚥了下去,繼續道:“你要答應我帶我去一趟蓬萊仙島,找到我師兄宏虛道人,他會想辦法恢復我的修爲。我師兄一身修爲深不可測,到時候我會要他收你爲弟子,從此修煉真我,超脫紅塵。”
方少東撓撓頭,扭捏道:“我這人比較實在,有什麼醜話都喜歡說在前頭。現在你說什麼都是好的,萬一我送你過去,你想起這五年來我虐待過你,到時候——是吧?我又不能對老人家動手,豈不只能吃個啞巴虧?”
齙牙珍強忍着將面前這討厭的小子一腳踹飛的衝動,忍氣吞聲地道:“不會的。老身之所以五年來留在你身邊,是因爲你的體質很是怪異,尤其是你的烏鴉嘴,簡直堪稱世間奇葩。”
方少東頓時滿頭黑線。
齙牙珍繼續道:“你的烏鴉嘴,似乎暗合某種大道痕跡,有些言出隨法的性質。雖然十有八九不會靈驗,但也是世間獨一份,說不定等你走上修真之路,隨着修爲的增長這項能力會變化爲一種可怕的神通。這和當初傷我之上古封印有些相似,說不定我的傷勢還要借鑑你的能力才能徹底化解。現在我幫你點開識海,算是先預支一些報酬。”
齙牙珍跟着方少東五年,深知這小子的秉性,不給點甜頭絕對不會把自己當回事兒。二話不說,衝着方少東額頭一指。只見齙牙珍乾枯如骨爪般的指尖突然冒出一抹深藍光芒,如一道激光般激射進方少東眉心。
方少東只覺眉心一涼,緊接着精神一震,如同六月天吃了冰淇淋那麼爽。
回味地咂了咂嘴巴,方少東意猶未盡地道:“這就完了?”
齙牙珍微微喘息着,臉色略顯蒼白。她沒好氣道:“老身耗費元神之力才能點開你識海,你當很容易麼?能入修真之人本就是萬中挑一,而能成功開啓識海者更是需要天賦出衆,悟性過人。這一步驟節省你十年苦修,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自己身體的變化,自己當然清楚。雖然方少東對什麼識海什麼元神之力一竅不通,但他明顯感到自己的聽覺、味覺、視覺、嗅覺以及對各方面的
感覺都敏銳不少。方少東此時再看這齙牙老太太就覺得親切不少:“鮑奶奶,這什麼識海,怎麼用?”
齙牙珍又看了看天色,急急解釋道:“用你們俗世人的話來說,就是開啓了第六感。現在你已和大道間有些微弱聯繫,遇到兇吉之事會有些微弱感應。時間不多了,小子,記得去蓬萊第三十三個島嶼,在沒見到宏虛道人之前,我的事情萬萬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半個字!”
方少東連連點頭,饒有興致地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可以趨吉避凶了?”
齙牙珍道:“趨吉避凶談不上,只是可以稍稍感應到是兇是吉,具體的你到時自知。”
方少東略顯失望道:“那不是沒什麼作用?嗯?你是不是隨便變個戲法唬我的?”
“……”
方少東看着齙牙珍將信將疑道:“咱們不管做兔做人,可是要誠信爲本的啊!第一次打交道,你可不能敷衍我。最起碼弄點有效果的,我也好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吧?”
齙牙珍無奈地看着面前這故意勒索好處的小子,心裡恨得牙癢癢。但想到自己有求於人,而且出於某種不爲人知的原因,自己還真就只能靠這小子,換了誰都不行,只好壓下心頭的惱怒。
齙牙珍左手手指再度伸出,指尖出現和之前一樣大小的一團深綠光團,輕喝一聲“去!”光團再次沒入方少東眉心。做完這些,齙牙珍變得疲憊不堪,虛弱道:“臭小子,老身將你識海擴大一倍,這次還不知足,大不了咱們一拍兩散!”
方少東欣喜地感受着身體的變化,喜滋滋地道:“都那麼熟了,說什麼一拍兩散?見外了不是?呵呵,放心,去蓬萊是吧?包在我身上!”
齙牙珍心裡總算鬆了口氣,最後告誡道:“記住我的話,這件事只能向宏虛道人提起,絕不能被任何人得知。還有,儘早上路,今日血空黑日乃大凶之象,我心中有一些不好的預感,這件事越早越好,遲恐生變。小子,老身回去了。”
“哎哎哎!”方少東急忙叫住她,“既然你那麼厲害,能不能預測一下我的前途姻緣什麼的?”
齙牙珍翻翻白眼,道:“你當修真者是俗世中算卦騙人的江湖術士?前程婚姻預測不了,不過你今日眉心泛綠,恐有家變。送你一句話:“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
天空中,紅色雲浪褪去得一乾二淨,漆黑的太陽突然如被從中撕裂般,爆射出耀眼熾烈的白光來,照射得人眼瞬間一陣失明。等光線終於恢復正常時,依舊藍天、白雲,陽光溫和。彷彿之前的一切都如一場夢境一般。
方少東揉了揉被耀眼光芒刺痛的眼睛,慢慢睜開。映入眼簾的仍是陪伴自己五年的那隻灰毛兔,正萎靡不振地趴在地上閉目養神。若不是一邊那根烤熟的豬腿骨肉,方少東簡直以爲剛纔做了一場夢。
“呼——”深深吐出一口氣,方少東緊緊握住拳頭使勁揮舞兩下!五年了,這是擺在自己面前的第一次、也許也是唯一一次機會。是繼續消沉頹廢,還是借勢而起,也許就在此一搏了!燕京,我一定會回去的!方少東望向北方的天空,在心裡暗自發誓。
他突然想起齙牙珍最後說的那句話,什麼眉心泛綠、紅杏出牆的,這豈不是說?方少東心裡有些不妙的感覺,難道是說自己的女友張潔會出軌?
半信半疑地看着閉目養神的灰毛兔,方少東嘟囔道:“還說不是江湖術士?說話口氣簡直跟那幫騙錢的沒什麼兩樣!”
彷彿聽到了方少東的話,灰毛兔突然睜開雙眼,三瓣脣微微張合,一小簇藍色火苗猛地竄出,激射到方少東面前才如藍色花朵般霍然綻放開來,再消失不見。
臉龐上傳來焦灼的感覺,方少東被嚇地哇哇大叫,連連後退!開玩笑,一根生豬腿能在一分鐘之內烤熟,這火苗得有多恐怖!
有些驚懼的看了灰毛兔一眼,方少東竟發現這兔子竟露出嘲諷的眼神。暗自腹誹了幾句,方少東陪了個笑臉,笑嘻嘻道:“您老先歇着,我去去就來。”
“噔噔噔”下了樓,方少東穿過一道門,走進大廳。
這樓下便是方少東賴以謀生的行當所在——一家沒有掛任何招牌的破舊酒吧。酒吧位於偏僻的平房區,而且沒有招牌,自然生意不會太好。但所幸來這裡的熟客很固定,方少東也能勉強果腹。
酒吧大門口,一個滿頭黃髮的青年和一個大鬍子正坐在門前石墩上聊天,看見方少東過來,兩人紛紛笑着稱呼“東哥”。
這兩個人是酒吧裡的駐場樂隊成員。黃髮是主唱兼吉他手,大鬍子是鼓手。
黃髮笑嘻嘻地站起來對方少東道:“東哥,剛纔變天你看見了嗎?新聞上說,這是大氣層折射北極光什麼的。”
方少東腳步不停從兩人身邊走過,打了個響指道:“黃髮你看家,大鬍子開車跟我走!”
“得嘞!”大鬍子樂呵呵地一溜小跑跟上。黃髮不滿地叫嚷:“東哥,幹嘛不讓我跟你出去?我還沒吃飯呢!”
方少東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指着他道:“對了,下午送煤氣的過來,趕緊把冰箱裡的所有肉都煮了,嗯,弄香一點,給你兔奶奶吃。你不準再偷吃啊!”
黃髮不滿地嘟囔道:“那我吃什麼?東哥,給我先預支點錢唄!”
方少東瞪了瞪眼,道:“昨天剛給你結算了演出費,是不是又輸給大鬍子了?”
黃髮呵呵傻笑不語。
方少東無奈地搖搖頭,喝道:“過來拿!”
方少東突然想起之前齙牙珍所說自己烏鴉嘴的事情,暗暗回想起來自己似乎有時候是挺烏鴉嘴的,說好的不靈壞的靈。不過,似乎也就那麼幾次,平時還挺正常的。不知道齙牙珍點開了自己的什麼勞什子識海,這烏鴉嘴會不會還真成爲自己一種能力?
看着黃髮屁顛兒屁顛兒就跑過來,方少東突然福如心至,指着黃髮大喝一聲:“摔倒!”
黃髮腳步不停笑嘻嘻地跑到方少東面前,諂媚笑道:“東哥,只要你掏票子,我就是跌倒也得爬過來。”
方少東有些疑惑自己剛纔的感覺,剛剛似乎感覺到腦海裡一些東西消散了,不知是不是錯覺。不過,看來自己還是一如往昔般平凡無奇,也不知那齙牙珍是不是在唬自己。
撇了撇嘴,方少東從錢包裡掏出幾張鈔票來遞給黃髮道:“省着點花,你已經預支到三年零四個月的演出費了,這三年你得跟着我白乾!”
黃髮笑嘻嘻地道:“東哥仗義,跟着東哥不白乾,長見識!”
方少東翻翻白眼,轉身上了一輛破舊的轎車。司機位上,大鬍子樂呵呵地問道:“東哥,去哪兒?”
方少東反問:“早上你送張潔去哪兒了?”
大鬍子疑惑道:“嫂子不是去看演唱會了麼?在東安體育館啊!”
方少東打了個響指:“就去那兒!”
大鬍子呵呵一笑道:“得嘞!”
汽車發動,緩緩離去。黃髮笑嘻嘻地看着轎車拐出小巷,這才樂呵呵地往回跑去。剛跑了兩步突然“哎呦”一聲,一個狗吃屎跌倒在地——撲通!
屋頂上,閉目養神的灰毛兔突然睜開眼睛,一雙通紅的眼珠閃過一絲狡黠!
緩緩行駛的破舊轎車裡,方少東突然感覺一絲倦意涌上心頭,他打了個哈欠,道:“大鬍子,我眯一會兒,到地方叫我。”
“得嘞!”大鬍子樂呵呵地回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