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爲生命有了期限,安恬覺得五天的時間如同白驥過隙,一晃眼,便過去了。
晚宴當天,主樓臥室之中,安恬手捧着一件淡藍‘色’的鵝絨長裙,魚尾形的修身樣式華麗卻不失溫婉,‘露’半肩的吊帶上用鵝黃水晶鑲嵌,晶瑩剔透的顏‘色’在柔和的燈光下曼妙無比。
“好漂亮!”安恬驚呼一聲,開心的拿着裙子站在鏡子面前對着自己比劃,滿意的轉來轉去。
自從知道她體內的毒素之後,她的心情就一直很沉重。這幾天來,烈夜總是想方設法的對她好,給她所有最好的一切,讓她心痠疼痛,卻又有些釋懷了。
要是她真的沒有多長的時間了,那麼爲什麼就不能活得開心一些呢?起碼,不能讓烈夜難過!
想到這裡,安恬眼中浮起笑意,扭頭朝‘牀’邊的烈夜毫不吝嗇的綻放出一個璀璨的笑容。
看到這張笑臉,烈夜心絃微動,上前幾步伸出修長有力的手臂從背後擁住她,低頭在她臉上落下一‘吻’,慵懶的聲線透着滿足:“喜歡就好。”
他很怕她知道毒素的事情之後會一蹶不起,整日消沉,可現在看來,她這樣的心態真的很好。雖然毒素的解‘藥’還沒有研製出來,可是保持一個良好積極的心態對她現在而言,真的很重要!
他的恬兒,還好很樂觀!
“夜,你真好!”安恬倚靠在他寬闊的‘胸’前,聞着那令人安心的味道,總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看着鏡子中相擁的兩人,和諧而安寧,讓安恬心中平靜了下來,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事情,眼眸一亮,歪着腦袋好笑的回憶起上一次她穿禮服的場景:“你還記得在希臘時媽媽生日宴會上的事情嗎?”
“當然記得。”烈夜半眯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向上的弧度,顯然也和她一樣陷入了回憶之中。
那場宴會,是他和她確定關係的重要夜晚,他怎麼會忘記?
“那時候你真的很傻誒!”安恬吃吃的笑出了聲,想起她單膝下跪邀請他跳舞時他的表現,‘脣’角不禁微微上翹:“居然還捏碎了杯子!唔,那時候你是不是在害羞?”
看着鏡子中那張笑得狹促的小臉,烈夜心中一片柔軟,眼神卻有些不自然的撇向梳妝櫃:“害羞?什麼東西?”
“嗯哼,害羞就害羞了,居然還不承認!”安恬看着鏡子中他的反應,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承認吧,你就是在害羞!”
“沒有的事。”烈夜絕口否認,面上閃過一抹可疑的紅‘色’。
一直透過鏡子觀察他的安恬沒有錯過這一幕,頓時好似見到了什麼天外飛物一般驚訝的轉頭看他:“夜!你現在是在臉紅嗎?!”
“沒有!”烈夜轉頭。
“唔——”安恬倒吸了一口氣,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轉頭伸手捧住他的臉,驚喜不已:“我的夜居然會臉紅誒!我都不知道,哈哈,真是可愛呢!”
“恬兒……”有些無奈的伸手握住那雙捏着自己臉上的小手,烈夜搖搖頭,眼中確是一片的寵溺。
不過,在他眼中,可愛兩字等於男子氣概全失,因此不由抿‘脣’,臉‘色’有些發黑:“不能說我可愛。”
“明明就很可愛嘛!”安恬大笑,捧着他的臉踮起腳尖啄了一口,“可愛的夜,我很喜歡!”
還在糾結可愛不適合形容男人的烈夜臉‘色’鐵青,卻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面上一滯,繼而緩和,再到眼角上挑,嗯,恬兒喜歡的話,他可愛一下也無所謂!
伸手環着這熟悉溫暖的腰身,安恬埋頭在他‘胸’前蹭了蹭,忽然有些期待的開口:“夜,你喜歡寶寶嗎?”
“喜歡。”
“那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
“爲什麼?男孩子不喜歡嗎?”安恬擡頭看着這張俊臉,腦中浮現出一張小臉,翻版的小烈夜。心中微動,安恬忽的有些憧憬起來,她和夜的孩子,會長得像夜嗎?
烈夜抿‘脣’,認真的思考了一下才回答:“‘女’孩貼心,以後知道體貼你。”
誒?
聽到這個回答,安恬眸光閃動,心中一絲暖流緩緩劃過,暖遍四肢百骸,令她心悸不已,不由埋頭在他‘胸’前,聽着他那沉穩有力的心跳聲,輕聲道:“夜,我們要一個孩子好不好?”
有一個孩子,代替她活下去,代替她陪着他,也不錯,不是嗎?
感覺到懷中人兒忽然散發出來的悲傷氣息,烈夜心中一痛,喉嚨發緊,環着她的手也帶上了力氣,緊緊的將她按在他的‘胸’前:“我不要孩子。”
“可是……”她怕,她死了以後,他會孤獨啊!
“沒有可是!”烈夜斬釘截鐵的打斷她的話,微微推開她一些,黝黑而幽深的眸子深深的望進了她的眼中,似乎要看透她的靈魂,嗓音中充滿了沉重:“你給我聽清楚了,我不想要什麼孩子,我只要你!所以不要再有這種想法,好不好?”
咬字清晰的話一個個的砸在安恬的腦中,好似重錘一般,讓她忍不住低下頭,死死的咬‘脣’才能控制住那堪堪流下的眼淚,半晌,才點點頭:“好。”
他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所以才這樣慎重的告訴她他的想法,卻戳得她的心泛起淡淡的疼痛起來,明明她好愛他,卻清楚得很,她已經沒有多長的時間來陪他走下去,讓她怎麼能不疼?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安恬笑着吸了吸鼻子,撒嬌道:“好啦,我要準備穿衣服化妝啦,你先出去等我!”
“好。”點頭,烈夜低頭在她‘脣’上眷戀的落下一‘吻’,‘抽’身大步離開,在轉過身去的那一刻,原本平靜的臉上已經變得難堪,一雙大手緊緊握着,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暴‘露’了他此刻隱忍的心情。
該死的!
看到她那樣失落的表情,他只覺得心如刀割!在這一刻,他是真的膽怯了,他承受不起再一次親眼看着她閉上眼卻醒不過來的畫面!無論如何,他都要她活下去,陪着他一起活下去!
直到房‘門’被輕輕的關上的那刻,安恬才癱軟的一屁股坐在了梳妝櫃前的凳子上,看着鏡子中那個蒼白的臉一陣失神,渾身的力氣好似已經被‘抽’掉了一般。
她在強撐着,強守着心中的壁壘不讓恐懼佔據,同樣的,烈夜也在強忍着,誰都不願意去說,但是卻跟刺一樣,哽在了兩人之間,一觸碰,便驚起一身痛意。
忽然,安恬猛地捂住自己的心口,面上也閃過一絲驚慌,只因爲她眼前已經開始一圈圈的變得昏黑,眼前的世界正一點點的被黑暗吞噬。
這是——毒素髮作了!
身體深處又一點點的侵襲而來,猶如萬千只蟲子在不斷的啃噬她的骨‘肉’,酥癢疼痛,難以忍受,讓她整個人都忍不住的顫抖起來!
痛到了極致,眼前也已經完全變黑,安恬卻死死的咬‘脣’不肯發出任何聲音!這樣的情況在短短的幾天內已經出現了好幾次了,從一開始的驚慌失措,到現在的認命,安恬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卻只想着,烈夜已經很努力的爲了她尋找解‘藥’了,而她,不能讓他擔心!
靠着這個念頭,安恬咬牙忍着,一雙手緊緊的捏着梳妝櫃的邊緣,漂亮的水眸已經失去了原本的焦距,如同黑‘色’深淵一般空‘洞’,額角上也已經伸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嘴‘脣’慘白得毫無血‘色’!
梧桐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安恬血‘色’盡失的臉上遍佈痛苦的場景,手中的食盤一抖,她趕緊上前幾步放下食盤,擔心的扶住安恬:“夜小姐,你怎麼樣?要不要緊?”
聰明如她,一眼就知道安恬是毒素髮作了。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研究三號毒素的成分,自然知道這毒的霸道和惡毒,也能想象中了這毒的人發作起來有多麼痛苦!此時看到安恬這樣,饒是她已經見怪了被病痛折磨的人,卻還是忍不住一陣唏噓。
安恬那聽到推‘門’聲而提起的心在聽見是梧桐聲音時緩緩的放了下來,咬咬‘脣’,剋制住那要溢出口中的痛呼,呢喃道:“把‘門’關上,我很快就好了,沒事的!”
只是一會,再一會,再疼一會就好了!只需要她再忍一會而已!
“夜小姐,快,先喝‘藥’!”梧桐皺眉,趕緊將食盤上的碗捧到安恬的嘴邊,看着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眸一陣的懊惱。
真是的!她居然對三號毒素速手無策!
這段時間以來,雖然她一直都在研究,可每每以爲找到了解‘藥’的關鍵點的時候,最後卻發現還是解不了!但幸好,她還有辦法能夠緩解三號毒素的擴散,現在也只能是這樣了,能緩解一點是一點,讓她有更多的時間去研製解‘藥’!
安恬聞到那股刺鼻的‘藥’味,只覺得胃中一陣翻騰,卻還是聽話的就着碗喝了個底朝天,藉着口中苦澀的味道去分散身體中的疼痛,溫暖的‘藥’汁從喉嚨滑過,奇蹟般的讓她覺得一陣舒服。
梧桐替她擦去嘴角的‘藥’汁,知道她現在還在忍着疼痛,卻什麼忙都幫不上,只能嘆息一聲,在她身邊陪着她。
這段時間以來,烈夜和安恬這對小情侶的表現她都看在眼中,她的故作堅強,還有烈夜那孩子人前冷漠,人後的黯然傷神,倒是讓她這把老骨頭都看得心酸不已。
“梧桐,替我穿上禮服吧,我不想讓夜等太久,他會擔心的。”感覺到身體的疼痛緩解了不少,安恬才站起來,‘摸’索着將手中的禮服遞給梧桐。
雖然她現在還頂着夜恬的臉,但是很奇怪,她和梧桐的相處,卻讓她覺得自然得和從前一樣,好像梧桐是烈家唯一一個沒有因爲她是“夜恬”而對她有微詞的人了!
“好的,夜小姐。”梧桐點點頭,小心的服‘侍’她穿好禮服,然後扶着她坐到梳妝鏡前坐下,親自幫她上妝。
身體的疼痛漸漸消散而去,安恬知道,要不了多久,眼睛也會恢復了,便安靜的坐着讓梧桐替她化妝,不斷的調整自己的心情。
與此同時,在她心中,也已經堅定了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