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佈告上寫的什麼?”
楚皇看着那宦官,問道。
宦官低着頭,重複了一遍。
楚皇聽後,終於明白,爲何太后會怒火攻心。
禮部將《西廂記》定爲傷風敗俗、有辱斯文的讀物。
豈不是說,喜歡此書的人也是傷風敗俗,有辱斯文?
太后母儀天下,怎麼能受得了如此侮辱?
聽說此事,一氣之下,暈倒在寢宮內,也在情理之中。
楚皇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有些爲難。
禮部將這三本書列爲禁書,雖然不是他的意思,但也算歪打正着,正中他的下懷。
可......
如今,太后因爲此事,怒火攻心,若是再將其列爲禁書,於情於理,都不合適。
更可況,誰知道,太后歇息過後,想起此事,會不會舊疾復發。
太后年事已高,可經不起這等折騰。
楚皇想了想,還是決定以太后的鳳體爲重。
嘆了口氣,吩咐劉成道:“下旨,申飭禮部郎中,撤回佈告。”
這裡的禮部,指的是禮部下轄的禮部司,負責的乃是禮樂之事。
劉成聽了,瞬間明白。
這禮部郎中算是無故背了黑鍋。
偏偏還說不出什麼。
沒辦法,誰讓太后喜歡《西廂記》呢......
剛準備下去傳旨,又聽楚皇道:“等會,先去傳方休入宮。”
劉成微微一怔,立刻領命:“是,陛下。”
............
馬車行駛在通往皇宮的路上。
方休有些忐忑。
這次入宮,距離上次,不過短短几天的時間。
總覺得有些入宮有些頻繁了。
估計再這樣下去,不出幾天,沒有太監領路,自己也能摸到養心殿。
馬車的速度很快,不到一個時辰,便停在了皇宮前。
一下車,便看見劉成從後面的馬車走下。
似乎是察覺到方休的目光,這位大太監,宦官們口中的老祖宗,臉上竟然露出討好的笑容。
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落在方休的眼裡,卻是一陣惡寒,只覺得渾身都是雞皮疙瘩。
本來想問的話,也沒問出口,徑直走入宮門。
路上,劉成始終保持着這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快要走到養心殿的時候,方休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劉公公,你這個表情是什麼意思?
莫非本公子有什麼不當之處,讓你心裡不舒服了?
若真有什麼事情,還是說出來好,本公子並非蠻橫無理之人,有什麼事情,說出來,大家也好解決......”
劉成聽見這話,一臉苦色,爲難地道:“方公子,上次您說不喜歡咱家笑,也不喜歡咱家不笑,咱家......”
後面的話,卻是說不出來了。
他只覺得,心裡苦......
笑也不行,不笑也不行,如今皮笑肉不笑,還是不行。
他是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了。
方休的表情則有些古怪。
當時,他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這傢伙還真記在心裡了。
擺了擺手,說道:“本公子只是隨口一說,劉公公想笑便笑,想不笑便不笑,只要別再用這種表情看本公子便好......”
方休說完之後,不再去看劉成的表情,徑直走入養心殿。
“臣方休......參見陛下!”
第四次來這暖閣,方休早已輕車熟路,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禮。
楚皇端坐在龍椅之上,看向方休的表情有些奇怪。
對於這個年輕人,他的感情一直比較複雜。
一方面,愛惜他的才華,想要對他委以重任,將其培養成王佐之才,成爲大楚帝國的良相。
可另一方面,又看不怪他懶散的作風,和貪圖利益的性格。
尤其對他沉浸商賈之道,頗爲不滿。
不管怎麼樣,這都是忠良之後,而且還說得出‘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種心懷天下百姓的熱枕之言。
對待他,總歸是較爲和善的。
“平身吧......”
“謝陛下。”
方休起身,看着楚皇,眨了眨眼睛。
楚皇微微一怔,隨即立刻反應過來,有些哭笑不得地道:“賜座。”
“謝陛下......”
一旁,有宦官搬了椅子。
方休坐下,便不再說話。
對於皇帝,他只有一個原則。
惹不起,總躲得起。
沒有事情,儘量不去招惹他,除非特殊情況,比如這次的親軍大比。
不過……
出乎意料,楚皇說的,卻並不是親軍大比,而是另一件事......
“方卿,可知道竹軒齋?”
楚皇看着方休,表情有些玩味。
方休擡眸,偷瞥了楚皇一眼,瞬間,心裡就有了數。
起身,說道:“臣不敢欺瞞陛下,竹軒齋是臣派人開的,裡面的三本書,也是臣請人寫的。
若是書中真有不當之處,臣願意協助京都府,將寫下這三本書的文人捉拿歸案,只是......
他們行蹤不定,尤其是蒲松齡,便是那個擅長描寫鬼怪之事的文人,常常居住在郊外,便是臣也不知道他們所在何處......”
“好了......”
楚皇瞥了方休一眼,說道:“竹軒齋一事,乃是禮部郎中擅作主張,朕已經下旨申飭。
這件事情,以後不要再提......”
方休有些詫異。
下旨申飭?
不應該啊......
只是三本閒情話本而已,與朝廷的威嚴比,算不上什麼。
按理說,即便真的禁錯了,也應該只是敷衍兩句,私下給一些賠償了事。
怎麼可能收回已經發出的佈告,還申飭禮部郎中?
難道是因爲趙依?
這個念頭一出現,便被方休否定。
一個小小的公主,即便再受寵愛,也沒有到可以改變百官決定的地步。
正當方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楚皇又道:“雖是如此,聚集在竹軒齋門口鬧事的暴民,卻仍不可輕饒。”
說完,深深的看了方休一眼。
方休見到這一幕,心裡‘咯噔’一下。
瞬間讀懂了楚皇的畫外之音。
想了想,說道:“臣......明白。”
以後,竹軒齋需要讓一些利益出來了。
只有讓其餘書坊也有販售《西廂記》的資格,才能打消楚皇的疑慮。
畢竟,如今的竹軒齋在京師的影響力,確實有些不合適......
楚皇知道方休是個極聰明的人。
有些話,不需要說的太多,自然明白。
頓了頓,又道:“除此之外,朕想聽聽,親軍校閱一事,你是如何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