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爲什麼想死？”宋以枝明知故問道，她想讓氣氛儘量不要死寂起來。
“活膩了。”池衍答。
“爲什麼活膩了？”宋以枝再問。
回答宋以枝的是沉默。
池衍眺望遠方。
目及之處是茫茫雲海看不到盡頭，遼闊無垠，仙氣嫋嫋，可也寂寥空闊。
“時間無法在我身上留下一點痕跡，我像是被時間遺忘了。”池衍收回搭在欄杆的手，語氣平靜，“我看着曾經的親友殞落，看着蒼生繁衍生生不息，看着神權更迭，可這一切與我無關。”
宋以枝眺望遠方，恢弘壯闊的景色很漂亮，可也少了些生機，空寂。
“你看那邊。”池衍擡手指了一下。
宋以枝順着池衍指的方向看過去。
“很久之前，那裡不是綿延的高山，而是一片汪洋。”池衍平靜的開口，“我曾和親友在海面泛舟、釣魚，如今那邊已經變成了高山。”
宋以枝側頭看着池衍。
她從這位宸凌大神的眼裡看到了倦意，祂已經厭倦了這樣的歲月。
“神也有感情嗎？”宋以枝冷不丁開口問。
“旁的我不知道，但我是有的。”池衍開口回答道。
祂是半個天道的化身，可祂不只是半個天道，祂早已衍生出了人的情感，祂是池衍也是宸凌大神。
“你捨得蒼生嗎？”宋以枝問道，“這是你一直守護到現在的蒼生，你放心嗎？”
“……”池衍不得不承認這個小鳳凰是很懂拿捏神的軟肋。
“可我累了。”池衍的聲音不再平靜，祂的聲音透出了疲倦。
祂看過太多太多，經歷過太多太多，從一開始入世到避世，到現在的疲倦。
現在的祂早已不想再接觸任何人或物，因爲那些人那些物遲早都會離祂而去。
祂明明有能力挽留，可祂無法挽留只能看着，除了看着祂做不了什麼。
祂累了。
“累了就休息。”宋以枝開口說。
池衍的目光落在宋以枝身上，看着寧和豁達的小鳳凰，祂沒有說話。
“大不了在你休息的時候我多照看蒼生，不去找水神的麻煩。”說到最後，宋以枝那語氣像是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一樣。
“你沒被雷劈夠嗎？”池衍問道。
聽得出來，她說不去找水神的麻煩時很不情願，換而言之，她是打算繼續去找水神的麻煩。
她去找水神的麻煩，意味着還會被雷劈。
雷雲這東西，不管是人還是神都會怕，但宋以枝好像一點都不怕。
“習慣了。”宋以枝說。
想到宋以枝往生鏡裡的那些前世，池衍覺得這小鳳凰堅韌得可怕。
宋以枝側頭對上池衍的目光，語氣溫和認真，“池衍，好好休息一陣子，然後走下去看看你守護的蒼生。”
“如何休息？”池衍問。
宋以枝思索着開口說，“暫時卸下你的枷鎖，拋開宸凌大神的身份，只做池衍，如果池衍不行，那就做池也吧。”
宋以枝的提議是池衍從未想過的道路。
說到底還是池衍故步自封太久、太久了。
在自我調節這方面，池衍是不如宋以枝的。
“容我考慮一下。”池衍開口說。
宋以枝應了一聲，隨後身體前傾，整個人往下墜落。風捲起衣衫，往下墜落的宋以枝就像是一隻蝴蝶，漂亮又脆弱，滿身自由。
雲層吞沒了宋以枝的身影，也不知道她掉哪兒去。
池衍猶豫片刻，最後手指一動。
被神力捲回來的宋以枝髮絲有些亂，她站在橋上擡手捋了捋凌亂的髮絲。
看着神色輕鬆還帶着開心的宋以枝，池衍不太理解。
這樣跳下去玩，會很開心嗎？
宋以枝整理好自己後開口問，“池衍，神聚是什麼？”
“神的聚會。”池衍答。
在宋以枝好奇的目光之下，池衍開口道，“告知諸神我要…休息一事。”
原本是要告知諸神自己傳讓一切給宋以枝，可在宋以枝一環扣一環的算計裡，傳讓變成了休息。
從往生鏡裡看過宋以枝的那些前世，池衍意識到了很多事。
這隻小鳳凰身上的問題太大了，她並非看上去的那麼平和內斂，她骨子裡有暴虐、狠厲、瘋狂。
後來她似隨口的玩笑讓他警鈴大作，在一開始的前幾世裡，宋以枝瘋狂暴戾，她不是沒想過毀滅，只是最後以失敗告終。
緊接着，宋以枝的提議自己休息，她是篤定了自己會答應。
宋以枝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軟肋是什麼，她用一句玩笑讓自己想到往生鏡裡的那些畫面，讓自己對她產生不可用的念頭，而後又幫自己提出一些有效的意見。
“心思深沉。”池衍平靜的語調響起。
沒有生氣沒有嫌惡，祂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宋以枝不可否認的笑笑。
神的責任太重，自己現在還不一定能承擔的起來，對現在的自己來說，神這個身份是枷鎖。
她太愛自由了，任何人任何事任何身份都不能成爲遏制她自由的枷鎖。
“對了，我有個事想要請教你。”宋以枝開口說。
解決了問題，也該問問以遂的事了。
池衍應了聲，示意自己聽到了，讓宋以枝問。
“我弟弟冰火靈根，他的靈根衝突無法修煉，你有什麼辦法嗎？”宋以枝問道。
池衍的豎瞳微眯，他低眸看着宋以枝，“你在求我？”
風水輪流轉，不過，居然轉得這麼快嗎？
“對。”說着，宋以枝擡手搭在心口朝着池衍一禮，“宸凌大神，求你！”
池衍微微側身躲開了宋以枝的這一禮，“辦法不是沒有，不過……”
宋以枝擡頭看去，而後就看到了那雙豎瞳裡的是明晃晃的算計。
“除了成神都好說！”宋以枝搶先一步開口。
自己算計了池衍一通，祂要不還回來，自己難安。
池衍悠悠開口，“在我休息期間，你成爲我的神子，代我履行神職。”
宋以枝：？？？
宋以枝指了指自己，試圖讓池衍意識到自己是女的不是男的，“我成爲你的神子？”
池衍領悟了宋以枝的意思，祂開口說，“在以前，神子不限性別。”
宋以枝“嗷”了一聲。
“意下如何？”池衍詢問了一句，那樣子竟有幾分好說話的樣子。
“行叭，不就是給你幹苦力嗎？再說了，有宸凌大神神子這個身份，我能橫着走。”此時的宋以枝並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被宋以枝算計一通的池衍自然是不會告訴實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