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風離的臉色瞬間鐵青，他似乎預感到自己不受歡迎。
喬爸爸話裡有話。
可是，他不能走了啊？他想跟喬爸爸他們說，他要娶他家的女兒，會一輩子對她好，其實他這次來時打探情況，順便看看喬以陌的家，他想以他的條件，喬爸和喬媽應該不會反對的，哪想到人家居然會諷刺自己？他還沒說呢，這要說了，不知道怎麼諷刺呢？
喬以陌卻心裡舒服的吐了口氣，顧風離那種人，被諷刺一下也不錯，不過以他的厚臉皮，只怕也不會知道丟人？
喬以陌這時候想起什麼，去桌上把自己買的兩條當地煙遞給喬爸，五塊錢一盒，已經在喬爸這裡算是好煙了。“爸，我買的？你抽吧？”
“嗯？”喬爸一看喬以陌遞過來的，點點頭，笑笑，“那爸抽這個，這是我閨女給買的，爸爸一定抽？”
言語中，沒有嫌棄，只有欣慰。
喬以陌忽然覺得很多東西不一樣了，不是之前那樣了？喬爸爸之前看見她都冷着臉 的，很少這麼平易近人的？
到底因爲什麼而轉變的？
難道是因爲曹澤銘的到來嗎？
她之前最後一次回來，是春節，爸媽對她還很嚴厲，現在嚴厲，但是也溫和，這樣的感覺很溫馨，很溫暖，讓她都以爲是做夢，不像是真的？
“喬以陌？”顧風離喊了她一聲。
喬以陌回神，淡淡地看了一眼他，很客氣地說道：“局長，雞蛋很快就給您帶過來，您要是覺得悶，就先去車裡等着吧，我們直接送過去車裡？”
說完，也不等顧風離說話，就百味雜陳的帶着豆子走了，路上給他拿糖，小傢伙先剝了一塊給姑姑，“姑姑先吃？”
喬以陌一下感動。“乖寶，你先吃？”
“姑姑先吃？”豆子堅持。
喬以陌看看他的小黑手，嘆口氣，沒嫌棄，拿過來塞到嘴裡，小傢伙笑，這才剝開另一顆，塞到自己的小嘴裡。“姑姑，真甜？”
“記得常洗手，你看小手，多久沒洗了？”
“今天沒洗？”小傢伙道。
“沒洗？”
“媽媽說我起晚了，不給我洗？”
“下次你自己洗，吃飯前都洗洗乾淨，知道嗎？”
“哦？”小傢伙有點不習慣。
“姑姑，領導是什麼意思啊？”
“就是官兒？”
“校長是官兒嗎？”
“是？”
“那我長大了也當官兒？”
“你先好好讀書吧？”
兩人走到大門口，就看到喬媽還在門口站着等她們。“媽，你不是去小賣部了？”
“我讓你嬸子給我拿去了，一會兒就收齊了？？”
“奶奶，吃糖，可甜了？”小傢伙剝了一顆糖遞給奶奶。
喬媽吃了孫子遞過來的糖，笑的一臉褶子：“哎呀，我的大寶兒孫子，到底是奶奶拉巴大的，知道疼奶奶孝順奶奶了啊？”
“嗯？”小傢伙笑嘻嘻地點頭。“奶奶最好了？姑姑最好了？”
“這小嘴啊？你媽要是跟你一樣啊，那就不用奶奶操心了？”
“奶奶，我媽來了？”小傢伙趕緊說。
喬以陌一擡頭，果然看到了嫂子，邱鳳英。W7J6。
邱鳳英三十五歲，人不醜，長得真是挺漂亮的，豆子一雙大眼挺像嫂子啊，喬以陌一看到她，就叫了一聲：“嫂子？”
邱鳳英一滯，笑了起來：“哎呦，我說誰呢，坐着好車來的，原來是我的親妹子啊？”
喬媽這時候拉下臉來，“這時候是親妹子了啊？以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媽，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啊？”邱鳳英立刻就諂媚的說道。
喬媽瞥她一眼，無語。
喬以陌笑笑，不以爲意。她在家的日子並不多，所以關於嫂子怎樣，她都不在意，只是父母.......不過這也是個人的造化。
喬以陌從自己的兜裡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錢塞給了喬媽。
喬媽一愣。“這是什麼？”
“我給你的零花錢？”喬以陌輕聲道。
“喲？到底是畢業了賺錢了，知道孝順媽了？媽，我說什麼來着，妹子不會跑了，畢業了自然會給你賺的鍋滿盆滿滿的？”邱鳳英真是能說會道。
喬媽不接錢，卻是扯了扯脣：“她畢業賺賺就比莊稼人賺的多，坐在辦公室裡風不吹日不曬的，那是人家修來的？這人不能靠着兩片子嘴活，能說會道把死人說活了，也不頂用，不如賺幾個小錢讓人看看本事。”
邱鳳英扯了扯脣，看向喬以陌，不理會婆婆說的話，套近乎的走過來：“妹妹，你最近可是騰達了，有什麼好門路沒有？給嫂子介紹個活？”
喬以陌搖搖頭，“嫂子，我可沒那個本事，我纔剛畢業，混的也不好？”
喬以陌說着把錢給喬媽，然後道：“媽，你拿着吧，我說過以後要賺錢孝敬你的，這不多，一千，我下次回來還給你，你以後不用那麼緊巴巴的過日子了？”
喬媽搖頭：“紅帽兒，這錢我不要？媽沒這個臉，你上學都沒給你錢，哪能再要你的.........”
“媽，已經過去了啊？”喬以陌也不願意去提上學的事，那時候真的是窘迫的到了極限，都不願意去想。
邱鳳英在那裡說：“媽，這是我妹妹的一片心意，你還是收下吧？”
喬媽就是不收。“我不要，等下我有事問你，你這次回來住幾天？”
“媽，我等下就走？”喬以陌硬把錢塞給她。“你不拿着我也不踏實？”
最後，喬媽猶豫了下，道：“好，我收下？”
喬以陌這才放心。
幾個人就在大門口站着，邱鳳英一再問她的情況，喬以陌都淡淡的回答了，知道哥哥不在家，出去打工了，其實嫂子一個人帶着孩子也不容易，人都有私心，當初她不供自己讀書也沒什麼，她都挺過來了，但是叫她跟她親，真的親不起來。
因爲邱鳳英的到來，喬媽也不敢問喬以陌跟顧風離的事。
此時的顧風離跟喬爸爸兩人在客廳裡，喬爸爸這時候也坐下來了，不再蹲着，顧風離被他剛纔冷嘲熱諷的一些話，弄的後背冷汗直冒。
他知道該稱呼，可是，他發現張了張嘴，喊不出來。
喊叔？
好像不合適？
喊岳父？
喊不出來？
他很糾結。
喬爸爸到底是上了點年歲，沒讀多少年書，但也不是文盲，瞅了瞅顧風離，又看看桌上的那幾盒子禮品，然後抽了口煙。
“領導，你看起來很年輕啊？”喬爸爸說。
“還成，三十二了？”顧風離還是報了真實的年齡。
喬爸爸眉毛動了動，“我家喬以陌才二十三？領導您真是優秀，年紀輕輕就成了領導啊，我們家喬以陌三十二的時候，要是能有您這麼有出息，我死也瞑目了？”
顧風離一愣，說道：“喬以陌很優秀？”
喬爸爸笑笑：“那是啊，紅帽兒.........哦，喬以陌小名兒叫紅帽兒，我這習慣了，老想起她小時候？”
顧風離笑笑，也跟着抽了口煙。
喬爸爸抽的是喬以陌買的當地煙，很便宜。
顧風離一根也抽完，喬爸爸遞過去。“要不要試試？”
顧風離看看他黑黝黝的手，還是猶豫了？
喬爸爸眼神一轉，輕輕扯了扯脣，收回手。
顧風離還在猶豫，見他抽回手，他尷尬地道：“我，我試試吧？這煙應該勁兒很大？”
顧風離覺得在這個不起眼的老頭面前有點無處遁形的感覺。不得已，他也顧不得太多了，伸手去拿。
喬爸爸一怔，把煙再遞過去。
顧風離接了，眉頭微微皺着，他老覺得那手縫隙裡似乎有細菌，但是還是最後忍了，抽了這支菸。
喬爸爸眼神一轉，也不說別的，就繼續閒扯：“領導你家裡幾口人啊？”
顧風離道：“原本六口，哥哥姐姐成家，現在人口多了，但是卻不住一起？兩個姐姐，一個哥哥，我是老小？”
“啊？你最小啊？”喬爸爸看看他，眼神別有深意。您你好是。
顧風離覺得這個眼神有點詭異。“是的？”
怪不得這麼沒禮貌？喬爸爸又把視線看向院子外，道：“老小可是家裡的寶貝兒疙瘩啊？”
顧風離只能點頭。
“我們這裡老小很多都被寵壞了？”喬爸爸又說。
顧風離一愣。
喬爸爸立刻解釋道：“呃？領導你可別想多了，我可沒說你？”
顧風離臉一變，無法說話。
“那什麼，領導啊，你先坐着，我去看看，這雞蛋準備好了沒有？”喬爸爸說着就站起來。
顧風離也跟着站起來。“我.......”
他欲言又止。
喬爸爸轉過頭，看向他。
顧風離終於還是什麼都沒有說，笑了笑：“給您添麻煩了？”
喬爸爸笑笑：“哪能呢，領導太客氣了？您別急，我聽他們娘幾個在外面呢，我喊一下？”
說着，就高聲喊了幾聲。“都在門口呢吧？沒事在門口乾嘛？不趕緊回來？”
“來了？來了？”喬媽立刻應聲，領着喬以陌就 往家裡走。
豆子跟着喬以陌，也不搭理他媽媽。
邱鳳英就跟着進門了。
一進門，喬以陌也不說話。
喬爸爸看了看兒媳婦，還沒介紹，人家邱鳳英已經很自來熟的打了招呼：“您是我妹子的領導吧？”
顧風離一愣，想來這是喬以陌的嫂子了？於是點點頭。“你好？”
喬以陌看都不看顧風離，她對顧風離很是無語了。
一家人對顧風離都很客氣，簡直是敬仰。
邱鳳英自顧自的打着招呼：“我是喬以陌的嫂子？”
說着就把視線看向桌上的禮品，瞥了一眼。
顧風離也幾乎一眼看出了邱鳳英什麼人，很簡單，就是有點小貪財的女人。
倒是喬爸爸和喬媽，一口一個領導的喊着他，讓他很不好意思。
這不，喬媽又說：“領導你別急，雞蛋馬上就來了？”
顧風離終於坐不住了，他站起來說：“我先去車裡拿點東西，等下再過來？”
喬爸爸說：“領導您把東西帶走，我們小地方，不要這個？”
說着，讓喬以陌把顧風離提來的東西送回去。
喬以陌提了就給往外送。
顧風離這時立刻拉住喬以陌。“這是我拿來孝敬二老的？”
“哎呀，可受不起啊，領導您是領導啊，哪能讓你孝敬我們啊？我們可受不起？”喬爸爸說。
顧風離視線看向喬以陌，語氣裡帶了一絲懇求。“喬以陌，這東西，我拿來，就斷然沒有拿回去的道理？”
喬以陌聽着顧風離的聲音，那語氣裡的情緒，她搖頭。
“你知道我的脾氣？”顧風離的聲音裡帶了一絲強硬。
喬以陌無言，還是提了就走。
顧風離拉着喬以陌，不放手。
一時間，就這麼僵硬了氣氛。
喬爸爸突然說，“鳳英，你帶豆子先回去？”
“爸？”邱鳳英有點不願意走。
但是喬爸眼睛一瞪，邱鳳英還是領着豆子先走了？
喬爸說：“領導，你還是坦白說你此行的目的吧？”
顧風離和喬以陌都是一愣。
這時候，喬爸爸走到自己家堂屋的正上手，坐下來，說道：“既然來了，總有目的吧，買雞蛋這樣的藉口，太笨拙了？”
顧風離一聽這話，鬆了喬以陌的手，很坦誠的開口：“不瞞您說，我是想追求您的女兒？想娶喬以陌爲妻？”
喬爸爸和喬媽交換了一個眼神。
果真是如此？
喬以陌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出來，這樣公然說出來，她也是震驚的，同時也擔心地看向喬爸爸和喬媽媽。
喬爸爸不着急說話，先點了一支菸，這才緩緩地開口說：“這恐怕不行？”
顧風離一下錯愕。
喬以陌也愣住。
“領導，我們家太窮，高攀不起，您是大領導，找什麼樣家的女孩子找不到啊？”喬爸爸緩緩地說道，語調不卑不亢，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邊說邊抽菸，“我家陌陌可配不上您？”
喬以陌沒說話，只是低下頭去？
喬媽在旁邊低着頭，也不說話。
顧風離這時候說：“我覺得我們兩個很合適，我願意給她幸福？”
“不瞞領導說，我覺得你給不了我女兒幸福？”喬爸爸又接着道。
“爲什麼您這麼覺得？您不覺得您太武斷了嗎？因爲您的覺得，讓我們不能在一起，是不是太武斷了？”
喬爸爸笑笑，視線打量着他，然後道：“領導啊，你想聽聽我說爲什麼你給不了我女兒幸福是吧？那好，我就給你擺擺。從你們車子進村子，陌陌從上車裡出來，我就看到你們了？我在那邊坡上呢？再然後我看到你們進了我家，我老伴兒跟我說是陌陌領導，說感覺不對勁兒，我就回來了？從我一進門到現在，你雖然對我很客氣，但是你真是沒有一副想娶我女兒的誠心？”
顧風離一下錯愕，反駁：“我怎麼沒有了？？”
“你骨子裡沒有看起我們？”喬爸爸笑着指出：“你從進來到現在，見到我，見到她媽媽，連個叔，嬸兒都不喊，你爸媽就教你見了長輩不喊人嗎？我們六十多了，算你的長輩吧？我活了六十多歲，真沒見過你這麼屌的領導，人家都說領導謙虛着呢，越是大領導越是懂得平易近人，我看你真的不是，你骨子裡就沒瞧起我們鄉下人？”
顧風離錯愕，他剛纔一再糾結，他到底喊什麼，他好像沒有看不起吧？他只是覺得他絕對配得上喬以陌？喬爸爸這帽子好像給他扣得有點大了？
“你嫌棄我髒，我遞給你的煙你第一次不要，拿了你的給我，你咋知道我不嫌你髒呢？我覺得你沒有誠意？想娶我女兒，連髒都受不了，以後遇到點磨難，能受得了嗎？”
顧風離再度錯愕。嫌髒也是理由了？？不過剛纔他好像真的有點嫌棄呢？這是他的衛生習慣，他..........呃，好吧？這個說對了，他承認吧？
喬爸爸在顧風離愣住的時候，繼續道：“當然，這可能是跟你是老小有關係，你哥哥姐姐都很寵你吧？你爸爸媽媽哥哥姐姐一寵你，啥都給你，讓着你，你就覺得自己最厲害吧？這人的脾氣就是寵出來的？”
顧風離萬萬沒有想到這身爲老小，居然也成爲了不被待見的理由了？那這個天下的老小不得被冤枉死？憋屈死？
誰知道喬爸爸繼續說：“最重要的是我女兒對你的態度。我覺得怪異的很啊，好像一直沒有那感覺，我是過來人，看不出她那點想法嗎？我看她挺怕你的，看見都不想看見你，我女兒她不待見你。雖然你是領導，但我們也不怕啥，都是小老百姓，如今青-天-白-日的，領導也孬不哪兒去。不過你要因爲我們拒絕了，就鬧騰我們，我們也認了？剛纔你也看到了，我孫子五歲多了，全家就這麼幾口人，你要鬧就鬧，我們忍着，但不會因爲你的威就屈服？”
喬以陌一下怔然，她從來不知道爸爸會這麼的敏銳，而且這樣的目光犀利，同時也沒有想到喬爸對自己這麼維護。
顧風離錯愕，他忽然覺得老頭兒說的話，讓他無處反駁。
“你走吧？”喬以陌終於開口，她的聲音裡帶着歷經滄桑的荒涼感：“我們不合適，我爸說的對，你真沒看起過我，也沒有看起過我們家，更重要的是你也知道爲什麼？我說了不可能，就是真的不可能，別再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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