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蔡白倫叼着菸頭, 大步走到林嘉茉面前。
“你最近是怎麼了?怎麼感覺老是不在狀態?”
濃烈的煙味噴到林嘉茉的臉上,她腦子有些昏昏沉沉的,現在分明是豔陽高照, 她卻覺得一片昏暗, 要下雨了似的。
“可能……是狀態不好吧。”林嘉茉耷拉着腦袋, 無力地解釋。
果然, 蔡白倫一把掐滅菸頭:“廢話!我不就是問你爲什麼不在狀態嗎?我不管, 你自己調整好,給你半天時間。”說完,也不等林嘉茉反駁, 他揮揮手,大步流星地走回工作人員中間。
劇組人員還是第一次看到蔡白倫對林嘉茉這麼兇, 都面面相覷。
“看什麼看!沒活兒幹是不是?“!”
蔡白倫大嗓門的一吼, 劇組人員都散開, 各忙各的,整個劇組又恢復了熱鬧的樣子。
陽光好得不像話, 周圍嬉鬧的人聲刺激得林嘉茉的太陽穴突突地跳着,她閉上眼睛,想放空腦子,卻怎麼也放空不了。
這幾天,她都在做夢。
全都是血色的夢境。每次醒來, 她似乎還能感覺到血腥味依然在鼻尖縈繞。
不用照鏡子, 她也知道自己現在眼中全是血絲。今天早上化妝師還將她數落了一頓, 教導她年輕人不要老熬夜, 縱|欲過度不好什麼的。林嘉茉卻完全沒有心思解釋, 她腦袋裡現在亂得很。
最近墨君時也不在,即使他沒有說, 林嘉茉也能猜到,他是在爲寒不落的事奔波。
這讓她覺得自己空蕩蕩的心裡抓住了一些柔軟的東西,也不再那麼難受。但這也讓她覺得煩惱與愧疚。
她一邊思索着爲什麼墨君時會待她如此好,分明只是陌生人,還是說寒不落曾經給過他什麼好處?又一邊爲寒不落而擔心,又愧疚自己竟然在這個關頭還想着兒女情長,還厭惡自己如此無能,緊要關頭什麼事也做不了。
她總是想着,想去看一看,山裡是不是真地出了事。萬一墨君時是騙她的呢?雖然按照他的性子,這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不管是人還是妖,都是有僥倖心理的,趨利避害。
她知道若是真的發生屠山事件,那麼自己去山裡的話,絕對是在給墨君時和寒不落添亂。
然而,心裡總是有個聲音讓她去看看。
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個下午,她最終還是沒有做出決定。
晚上有個飯局,據蔡白倫說這是一個很重要的飯局,都是投資方的大頭們,所以要求幾位主演都到場。饒是林嘉茉狀態再不好,也得硬着頭皮上陣了。她還沒有成爲大腕呢,也不可能耍大牌,連投資方的臉都不給吧。
其實,林嘉茉現在有些不想演戲了,她搞不懂自己爲什麼還要呆在這裡拍戲,她明明是個妖怪,爲什麼不去過妖怪該過的生活,卻要在這裡和這些表情麻木的羣演們爭奪角色和資源。
她當初接拍這部戲的目的,只是爲了可以上電視,以便讓她的父母看到她。
最初的想法很簡單,只要她的父母能看到她,即使不來找她,但是讓他們知道自己過得很好就可以了。
那現在呢?她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就這樣坐在沙發上,發了許久的呆,她纔想起自己連衣服也沒有準備。
艾琳和墨君時不在身邊,林嘉茉也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局,一時也拿不準該穿什麼,她想了想,拿起手機給馮寧凝發了條短信。馮寧凝很快就回復了她,讓她來自己的房間,說是給她選一套衣服。
“來我房間,我給你選一套衣服。”
林嘉茉看着這條短信,不知怎麼覺得怪怪的,但她沒有多想,還是去了馮寧凝的房間。意外的是,來開門的並不是馮寧凝,是一個長相刻薄的中年女人。
女人介紹自己是馮寧凝的助理。
“衣服在這裡,你拿去穿吧,可以不用還的。”女人雖說長相刻薄,但是說起話來還是很大方。
林嘉茉接過衣服,是件黑色的禮服裙,不知是什麼料子,摸起來挺舒服的。林嘉茉心裡愈發覺得馮寧凝實在是大方又可愛,看距飯局時間也不長了,道了謝便回了自己房間。
等穿上那件裙子,林嘉茉站在衛生間裡卻不敢出門了。
看前面還好,正正經經的,但是背後卻裸|露了大片肌膚,林嘉茉自己雖然看不到,但是後背有些涼涼的,提醒着她這件衣服是露骨的。
她思索着要不要脫下來,還是找些別的衣服遮一下……正手忙腳亂地找着衣服,手機卻炸毛一般地響起來,林嘉茉急忙接過手機。
“怎麼還不來?”蔡白倫的聲音分明憋着怒氣。
林嘉茉嚇得頭皮發麻,她連聲應道:“來啦,來啦!”
掛了電話,她也不管到底穿這件衣服合適不合適了,抱着件披肩便踩着高跟不顧形象地跑了出去。
劇組派來的車早已在外面等着,林嘉茉拎着裙子爬上去,這才發現車裡只剩下她一個人。
“咦?他們人呢?”
“早走啦!就剩你一個人,嘖,我說你怎麼那麼慢呀……”司機瞟了一眼後視鏡,看到林嘉茉穿的衣服後,突然愣了一下,才接着“嘖”了一聲便沒了後文。
林嘉茉心裡裝着爛七八糟的事,也沒有注意到司機說了什麼。
秋老虎的熱意被即將到來的黑夜殺死,桃城開始了它的夜生活。
林嘉茉將頭貼到車窗上,安靜地看着熱鬧的人世。
透過車窗,可以看到穿着高跟鞋,黑絲|襪的豔麗女人歪歪扭扭地從酒店裡走出,身旁跟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手腳不乾淨地摟着女人。
林嘉茉急忙將頭撇過來,直視前方。
司機又是“嘖”地一聲。
林嘉茉突然想起了小雨,桃城裡又有多少這樣默默無聞的羣演呢?
她嘆了口氣:“或許是生計所迫吧。”
司機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後視鏡裡的她,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林嘉茉覺得冷,索性將披肩胡亂地裹在身上,看着車窗外不說話。
她果然是劇組裡最後一個到的。
見她來了,席上觥籌交錯的人都安靜了一瞬,馮寧凝看着林嘉茉身上穿的衣服,皺了皺眉,很快便恢復了笑盈盈的模樣。
“嘉茉,你可算來了,快,坐我旁邊吧。”她站起來,淺笑着要將林嘉茉引到她的旁邊。
馮寧凝的左邊坐着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似乎喝了不少酒,臉色紅得像熟透了的大龍蝦。他直勾勾地看着林嘉茉,毫不掩飾地瞟着林嘉茉裸|露在外的肌膚。
林嘉茉不再看那個男人,將眼中的厭惡壓制下去。她剛剛分明看到,那個男人的手放在馮寧凝的大|腿上。這讓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坐車被一個男人調戲了的事。
馮寧凝拉着林嘉茉,想讓她坐自己的右邊。
林嘉茉掃了一眼桌上的座位安排。劇組就三個女主演,馮寧凝和另外一個女生身邊都坐了一個男人。就中間的兩個座位空着,也不知道是誰和她一樣也遲到了。
臉紅得像大龍蝦的男人眼睛一直黏在她身上,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她剛一坐定,大龍蝦男人便嬉皮笑臉地說道:“原來這就是仙子呀,來晚了,可要罰酒一杯!”
男人說這句話的時候,身子傾向林嘉茉的方向,身體卻在有意無意地蹭着馮寧凝胸前,馮寧凝僵着笑臉,往後挪着。男人卻得寸進尺,似乎很享受馮寧凝的窘迫模樣。
林嘉茉怒從心起,她本來就深感煩躁,也就懶得戴面具,直接冷冷地看着男人,眼中毫不掩飾的厭惡,她微微擡下巴:“我遲到了道歉,但是請先生別靠那麼近可以嗎?我過敏。”
林嘉茉的這幾句話無疑是在表面平靜的湖面上扔下了一顆石子,頓時將湖面下的暗流給炸了出來。
馮寧凝看着林嘉茉,皺着眉頭,沒有說話。
“哎,嘉茉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對酒精過敏的,聞到酒味整個人都會變得脾氣奇怪起來的……”製片人笑着圓場。
有了臺階下,男人也準備接過話頭,笑笑了之,不然他這樣舉着杯子也不算事兒啊。
理智告訴她不能意氣用事,但是也不知道怎麼的,她就是忍不住,只見她淺淺地笑:“真是不好意思啊,我這個人不僅對酒精過敏,我還對色|狼過敏。”
席上的氣氛讓人覺得連呼吸都尷尬起來。
“呵呵……”也不知道是誰幹巴巴地笑了幾聲,其餘人也乾巴巴的笑起來。
蔡白倫鬆了一口氣,本來以爲這件事就這樣拖過去了,等會兒再讓林嘉茉去敬幾杯酒,賠下罪,應該就沒事兒了。哪裡知道林嘉茉今天像是吃了炮仗似的,整個人處於炸毛的狀態。
“好笑麼?”她面無表情地掃了衆人一眼。
衆人面面相覷,有人甚至被嗆了一口,卻又不敢大聲地咳嗽出來,臉長得通紅。
“先生,所以,請您離我遠一點好嗎?”林嘉茉淺笑盈盈,彎成月牙的眼睛滿是諷刺的意味。
“fuck!不就是一個婊|子嗎?穿成這樣不就是來勾引男人的嗎?給你臉還真把自己當一回事兒了!”男人臉漲得通紅,說着就揚起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