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爲慕容長歡惦記着溫孤雪的救命之恩嗎
可這本來就是人之常情的事,也不能說她不對,如果她能冷眼旁觀溫孤雪的死活,那才叫人心寒
更何況慕容長歡向來是個重情重義的傢伙,如今因爲他的緣故而夾在他和溫孤雪之間,陷入兩相爲難的處境,就已經足夠頭疼了,他實在不應該再責備她什麼
所以,花非雪真正的惱火的,大概是氣恨自己趕得不夠及時
倘若那個時候在楓樹林外,救下慕容長歡的人是他,而不是溫孤雪那麼現在,慕容長歡就不會落到如此煩擾的局面了。
歸根結底,這事兒也有他一半的責任。
想到這兒,花非雪便就放緩了語調,收斂了幾分神色,轉而換上歉意的口吻,訥訥道。
“對不起,剛纔我不應該那樣吼你我沒有在生你的氣,我只是在氣我自己”
話音尚未落地,就聽慕容長歡力拔山兮地厲聲喝了一句,揚手直指門口
“你給我滾”
花非雪驀地一震,神情陡然僵在了臉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慕容長歡,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卻見慕容長歡“噗嗤”笑了一聲,擡手捏了捏他的臉頰,摸過來又摸過去,勾勒出了一個英俊的輪廓,像是在安撫,又像是在調戲。
“看到沒有這纔算是吼,就你剛纔那一嗓子,算哪門子的吼啊要是你再小聲點兒,我就聽不到你在說什麼了”
聞言,花非雪動了動嘴脣,一時無話。
又聽慕容長歡繼續道。
“怎麼嚇到了別怕我不會真讓你滾的,就算哪天跟你吵架,氣急敗壞之忍不住喊了這麼一句,你也要堅信,我一定會讓你滾回來的所以,你要記住,千萬別滾太遠知道了嗎”
花非雪乖乖地應了一聲。
“好,我就滾到門口,等你叫我。”
慕容長歡笑眯眯地捏了下他的鼻子,稱讚道。
“真乖”
握上慕容長歡的狗爪,花非雪順勢將她拉到了懷裡,沉默了好一會兒,卻是什麼也沒說。
他不開口,慕容長歡也就陪着他一起沉默。
直到花非雪輕輕地從嘴裡吐出一句話,姿態是前所未有的卑微正因爲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無理,所以才無法理直氣壯地強人所難。
這輩子,他從來都沒有開口求過誰,也不可能會主動去求別人,但是,此時此刻他卻只能用企求的口吻,問嚮慕容長歡。
“你說得沒錯,溫孤雪的確是對你有救命之恩,可你之前不也救過他一次嗎所以你們兩個人之間這些恩恩怨怨的牽扯,就當是一筆勾銷了,不行嗎”
聽到這話,慕容長歡神色微黯,忍不住在心底下感嘆了一聲。
她也想一筆勾銷兩不相欠啊
可是
先前她救溫孤雪,不過是舉手之勞,若要她搏命,她是絕對不幹的
但溫孤雪救她,卻是賭上了自己的性命。
只這一點,他們之前的恩怨情仇便是不對等的,又如何一筆勾銷更何況這種事兒當真能像加減法一樣,說抵消就能抵消,說扯平就能扯平的嗎
曉得花非雪心裡頭不舒坦,多少有些介意她跟花非雪之前的牽連,慕容長歡雖然在心裡頭這麼想着,卻也知道多說無益,便就換了個方向同他就事論事。
“因爲我已經選擇了你,所以我不可能首鼠兩端,再去幫他這一點你要明白,並且不能有任何的質疑懂至於殺不殺溫孤雪的事兒,坦白來說,他確實不應該殺,哪怕只是抓起來囚禁一輩子,也比殺了他好”
聽得慕容長歡的前半句話,花非雪一顆略顯躁亂的心忽然就得到了安撫,緩緩沉定了下來。
又聽她一板一眼說得振振有詞,便就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爲什麼溫孤雪不能殺”
“理由很簡單”
慕容長歡揚手打了個響指,一條一條地同他分析道。
“在這種風頭浪尖殺了溫孤雪,雖然能挫敗逆賊賊子的氣勢,擾亂他們的軍心,讓他們因爲羣龍無首而不攻自破,從而潰不成軍,無法舉事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一旦溫孤雪死了,只怕矛盾會更加激化”
花非雪若有所思,附和道。
“你的意思是,他的屬下會做困獸之爭”
“沒錯,溫孤雪可以說是他們唯一的希望和期待,乃至是他們此生爲之奮鬥的唯一意義在那些人的眼裡,溫孤雪便是如同信仰一般的存在他若是死了,那些原本就行走在窮途末路上的狼豺虎豹反而會失去約束,而一旦他們的恨意被激發,一旦他們什麼都不在乎了可以想象,他們攻擊力將會變得十分可怕因爲那時候的他們,除了殺人和報仇之外,再沒有別的目標,也不需要再忌憚什麼,防備什麼”
這一點,花非雪不是沒有考慮過。
所以他纔會在溫孤雪表態之前,想方設法地試圖拉攏他。
頓了頓,見花非雪沒有反應,慕容長歡索性一口氣把話說完。
“很顯然,溫孤雪實際上是一把雙刃劍,他的存在,既能成爲那些亂黨奮起的動力,也能變成制約他們的一條繩索故而這件事的關鍵,就看我們怎麼處理這個羣龍之首”
沉吟良久,花非雪終究還是鬆了口。
“如果可以,我會盡量保全他,倘若能以他爲人質,鎮壓住那些蠢蠢欲動的亂黨,對我朝確然不無裨益這一點,我會找機會向父皇說明。”
正說着,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緊跟着是錦孃的聲音。
“樓主,東西都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
聞言,慕容長歡眸光微爍,狐疑地看了花非雪一眼。
“錦娘她”
花非雪點點頭。
“她本來就是我的人,不光是她,包括這整個花雪樓,都只聽我一個人的號令。”
“原來如此。”
慕容長歡面露恍然,這麼看來溫孤雪防着他也不是沒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