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只見秦氏宗廟高高的矗立在陽光之下,金碧輝煌的巨大宮殿前,竟然沒有一個守衛,青夏眉頭一皺,剛想說什麼,秦之炎突然勒馬停住,拉着青夏就疾奔了進去。
巨大的大殿裡,擺滿了大秦歷代帝后的靈位,青夏和秦之炎還沒有奔至內廳,秦之燁的聲音就在背後突然響起。
“三哥還想逃到哪去?”
秦之炎緩緩轉過身來,冷冷地看了秦之燁一眼,沉聲說道:“站在歷代祖先的靈位之前,你還不悔過嗎?”
“哈哈!”秦之燁大笑一聲,說道:“虧我當初還把你當做秦氏中唯一的一個對手,沒想到想法竟然這樣單純。怎麼,事到如今,你還想跑到這裡請求祖先的庇護嗎?”
秦之炎沉聲說道:“我自問從來沒有虧待過你,爲何要這樣陷害我?”
秦之燁冷笑一聲,一揮手,身後衆人就退了下去,只剩下二十多個身手高明的貼身心腹。青夏眼見有機會,腳下一動,就要偷偷上前去將他擊殺。可是秦之炎卻在底下暗暗拽住了她的衣角,不讓她有半絲動作。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錯誤。”秦之燁突然寒聲說道:“我從小就被人瞧不起,秦宮之中,沒有一個把我當人看。就連北地那些胡人,也只是把我當成一個能給他們謀得利益的武器,我忍氣吞聲,十多年豬狗不如的活着,總算有了今天這個地位。那些紈絝子弟,哪一個能跟我比?但是隻要有你在,就永遠都顯不出我的光彩。我在東南打敗三千水寇,你就在北疆剿滅三萬匈奴,我在東南收繳一萬擔糧草,你就在西川奪回十萬匹牛馬,滿朝文武,軍部所有將軍只認你的令牌,我卻什麼都不是。這麼多年來,你知道我是怎麼忍過來的嗎?”
“不過也好,有你在前面做招箭牌,老大老二就永遠也不會把矛頭對準我。爲了這一天,我已經暗中準備了三年,陸華陽那個臭女人平日對我諸多防備,要不是我收買了她的信使,讓她以爲你出事,她死也不會把兵權交給我。若不是有你母親瑤妃娘娘那羣傻女人的幫忙,秦之翔也不會相信你被燕王囚禁,急忙帶着北疆將領回咸陽營救。若不是你一門心思全都撲在這個女人的身上,被一個大婚衝昏了頭腦,也不會給我空子鑽。怪只怪你太過於優柔寡斷,又拖着一副半死不活的身體,對那個昏庸無能的老頭子忠心耿耿,不然,這大秦的萬頃江山早就是你的了。”
秦之炎眉頭緊鎖,沉聲問道:“於是你就瞅準機會,殺了太子,又重傷父皇母后,嫁禍於我,想要自立爲王,是嗎?”
秦之燁冷笑一聲,不屑地說道:“秦子丞是什麼東西,如今滿朝文武都相信是你殺了太子,等我殺了你,就回來給他一個痛快。到時候你們父子三人在黃泉路上也好做個伴,熱熱鬧鬧的上路。我大權在握,衆望所歸,君臨天下又有何不可?”
“畜生!“一聲怒喝陡然響起、青夏和秦之燁齊齊一驚,愕然望去,只見秦王一身烏黑錦袍,龍冠華服,眉頭緊鎖,大怒的從高高的靈臺後面走了出來。在他的身後,北秦的大小官員,地掌權將軍全都跟在後面,人人面色鐵青,冷冷地看着秦之燁,眼神寒若堅冰。
秦之燁頓時大驚失色,面色蒼白。秦王憤怒地說道:“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我真該在你一出生就殺了你!”
尚律院的黃先生搖頭嘆道:“宣王殿下果然明察秋毫,老朽險些鑄成大錯。”
秦之炎微微一笑,說道:“黃大人不必內疚,若不是你相信我,今日和我一同演了這場戲,真相怎能大白。黃先生還我清白,是我的恩人才是。”
兩名戎裝武將突然從外面走了進來,沉聲說道:“啓稟陛下,外面的叛軍已經全部拿下,等待陛下發落。”
秦王冷哼一聲,轉頭對秦之炎說道:“炎兒,這一次多虧了你,你去處理吧。”
秦之炎沉聲應是,轉過頭來,對着秦之燁淡淡地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四弟,你向父皇認錯吧。”
說罷,讓開了位置,讓秦之燁對着秦王下跪。秦王眉頭一皺,怒聲說道:“這個畜生,百死不得贖其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早就知道狼崽子是養不熟的。真該一早就殺了他!”
秦之燁面色蒼白,一雙眼睛通紅一片,惡狠狠地看着秦王。
青夏看着他的表情,心底一驚,剛想上前說話,突然發覺秦之炎握着她的手緊了一緊,微不可覺的稍稍搖了搖頭。
秦王仍舊怒聲喝道:“你竟然狼心狗肺的想要殺我,簡直豬狗不如,跟你娘一樣,都是番邦的賤種,千刀萬剮也不足惜!”
秦之燁眼睛通紅,惡狼一般地盯着秦王的臉,那些潛藏在心底幾十年的痛苦的憎恨霎時間全都奔騰了起來,他的拳頭越握越緊,功虧一簣的憤怒像是烈火一樣灼燒着他的心,他站在秦王面前,緊緊的咬着牙。
就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的時候,秦之燁突然飛身而上,一把鋒利的匕首頓時狠狠的插進秦王的喉嚨之中。
一道血線頓時沖天而起!
所有人的驚呼聲中,青夏愕然發現秦之炎的嘴角微微的挑了起來。
一道血線頓時沖天而起,衆人慘叫一聲,齊齊衝上前去,幾名秦王的護衛就站在秦王身邊,面對秦之燁的來攻竟然毫無反應。可是這個時候,衆人還哪裡能顧得上這樣的細枝末節,只見秦王倒在地上,脖頸上的鮮血像是噴泉一樣噴濺出大量的鮮血,秦之燁手握匕首,滿臉鮮紅的液體,神情好似瘋魔一般,嘶聲長笑道:“去死吧!你去死吧!”
兵部司馬劉長庸怒聲喝道:“來人!將這亂臣賊子拿下!”
大批的兵勇登時衝了進來,將秦之燁和他的隨從們重重包圍,秦王滿身鮮血,身體躺在黃大人的懷裡不斷的抽搐着。這位老臣淚流滿面的大叫着秦王的王號,秦王脖頸間的鮮血不斷的噴濺着,眼睛渾濁一片,但是還是艱難的伸出手指,遙遙的指向站在一旁的秦之炎。
秦之炎面色悲慼,眼眶通紅的跪在地上,悲聲說道:“父皇,你堅持住,兒子已經派人去找大長老,您不會有事的。”
秦王艱難的握住秦之炎的手,彷彿有千言萬語要說,可是卻無法吐出一個字,那一雙眼睛充滿了信任和希翼,竟然完全不像是一個將死的人,彷彿像是完成了一項任務一般,滿滿的都是滿足和放鬆。有細微的血沫從他的口中吐出,喃喃的,卻不成向。
秦之炎沉聲說道:“父皇你要說什麼?”
秦王面色通紅,可卻一個字也吐不出。黃大人看秦王的表情,靈機一動,開口道:“陛下可是要傳位嗎。”
秦王鬧言沉重的點點頭,可是他一動,立馬就有更多更大量的鮮血噴涌而出。秦之炎眉頭一皺,伸出手掌捂住秦王的傷口,痛聲說道:“有什麼事都以後再說,父皇您不會有事的。”
戶部錢糧管事於永說道:“陛下,陛下可是要將泉位傳給宣王殿下嗎?”
秦王聞言,雙眼登時大亮,艱難的點了點頭。秦之炎面色一驚,皺眉說道:“父皇,我身中劇毒,命不長久,父皇正當壯年,一定不會有事的。”說到最後,聲音哽咽,幾乎不能成句。朝中有分量的文武百官此時幾乎全都在場,見狀無不垂淚。
劉長庸沉聲說道:“殿下不必推辭,理當臨危受命,收亂局,不然陛下就算是死,也無法瞑目。”
秦王雙眼陡然散發出巨大的光彩,手掌緊緊的抓住秦之炎的手,狠狠的握住,好似要將他的手掌捏碎一般。
秦之炎眼眶通紅,終於沉重的點了點頭,攬起下襬跪在地上,磕頭說道:“兒臣謹遵父皇諭令。”
話音剛落,秦王面色頓時現出一絲安慰滿足的神色,他緩緩的點了點頭,隨即閉上了蒼老的眼睛。這位叱吒風雲數十年的北秦大帝,終於以這樣的方式終結了他的性命,閉上了那一雙審視天下銳利如鷹的眼睛。
“大皇駕崩!”
綿長的聲音頓時響起,隨即無數的老臣齊齊伏地大哭,沉重的哭聲從北秦太廟中遠遠的傳了出去,在人頭涌涌的玄武長街上激盪傳出,萬千黎民百姓、兵勇將領不約而同的跪在地上,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大,四角城門的喪鐘隆隆響起。
秦王駕崩,舉國大喪!
突然,只聽噗的一聲悶響,秦之燁的一名親隨當先發難,一刀砍翻一名大秦的兵士,身手敏捷矯健,好似游龍電閃。奏兵慘叫一聲,一條肩膀頓時被卸下,鮮血瞬間噴射而出,好似濃烈的血河。二十多名秦之燁的親隨隨之暴起,幾下就殺出一條血路來,一名小個子親兵長刀雪亮揮砍,好似困獸,身材矮小,但是手段狠辣,聲音尖銳,突然厲聲叫道:“保護殿下離開!”
二十多人頓時分成兩組,一組護着秦之燁向外衝去,另一組則阻截大殿內的秦軍。
劉長庸冷哼一聲,沉聲說道:“弓箭手準備,就地格殺!生死勿論!”
森冷的弓箭頓時如蝗蝗之蟲,密密麻麻的射向秦之燁等人。前排的十多人剎那間好似篩子一般,滿身都是凌厲的箭羽,千瘡百孔的孔洞遍佈全身。那名小個子親兵身形一晃,胸口、小腹、大腿處滿滿的都是箭洞,他緩緩的低下頭去,眼睛有些遲鈍,似乎想要查看自已的傷勢。這時,一名秦軍陡然揮出長槍,一槍洞穿他的肩頭,將他狠狠的釘在後面的門柱上。小個子親兵頭上的帽子頓時掉了下來,瀑布般的長髮瞬間飄散,雖然滿臉血污,可是還是可以看出她竟是一名年輕的女子。
秦之燁這時已經在別人的護衛下逃到門口,聽到這邊的聲音頓時回過頭來。只見女子長髮披散,一口鮮血噴射而出,蜿蜒恐怖的流下,佈滿了下巴和脖頸。
“碧珠!”秦之燁目赤欲裂,突然大聲叫道。
女子聽到他的聲音微微回過頭來,一雙眼睛幽幽的望在他的身上,一時間,她好似又看到了故鄉的草原,又看到了那個深夜裡在馬場練刀的男孩子。那時的草原真漂亮,天那麼藍,雲那麼白,草地都是綠油油的,他的眼睛,堅韌且頑強。可惜,再也回不去了,無盡的血污在眼前翻飛,那些燃燒的烈火,嘶喊的人羣,都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一樣。女子突然苦澀一笑,驀然仰天厲吼,陡然發力,肩頭頓時貫穿長長的槍桿,五指成爪,狠狠的捏碎了秦軍的脖子。
嘭的一聲巨響,碧珠緊緊的撞在沉重的宮門上,聲音淒厲,額頭上青筋甭現,用盡全身力氣拼命加關上。
那扇需要十個男人合力才能關閉的宮門,竟然在這麼一個弱小女子的推動上嘎吱嘎吱的響動了起來。
劉長庸大怒道:“快!殺了她,不能讓他們跑了!”
一輪又一輪的弓箭猛烈射擊而上,女子的身體已經千瘡百孔,可是她仍舊在奮力的推動着巨門,門口處秦之燁身旁僅剩五名親兵,人人奮不顧身,和衝上來的秦軍纏鬥。
“碧珠!”秦之燁轉過頭來,雙眼通紅的伸出手來,極力想要衝出人羣向那女子的方向。
碧珠也不擡頭,只是拼命的推着巨門,她的身上已經不知道插了多少弓箭,可是仍舊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巨門被一點一點的關閉,眼看就要來到衆人的面前,女子突然擡起滿是鮮血的臉孔,厲聲叫道:“走啊!”
“碧珠!放開我!”秦之燁好似一隻瘋狂的獅子,拼命的推攘着拉扯着他的親衛,高聲叫着那從他年少時就相識、但卻已經忽略了太多年的女子的名字。
“走啊!”碧珠仰着臉,鮮血凝固在她的臉上,淚水流下來,打的臉上的血跡一片渾濁。太廟裡的秦軍並不多,掌權人物卻全都在這裡,只要逃出去,就有逃生的可能,所有的疼痛一時間好似都遠離了她,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量支撐着她瘋狂的向前,向前,再向前,一點一點的將那扇巨門關上。
秦之燁的人馬連同一些秦軍,全都被巨門推到了門外,門縫漸漸縮小,劉長庸等人在身後怒吼,秦軍們瘋狂迅速的奔了上來,無數的喊殺聲在耳畔響起,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穿着一身侍衛軍裝的女子看着眼前那道越來越小的門縫,看着外面被親隨們拉着爬上戰馬馬背的秦之燁,看着他們奮勇拼殺硬生生從萬軍之中殺出一條血路。一顆心都幾乎被融化了,她微微的笑了起來,眼神漸漸變得渾濁,記憶中的蒙古長調再一次迴盪在腦海之中,多少年前,多少年前,她站在倔強冰冷的少年面前,穿着鮮紅的馬裙,激烈的旋轉舞蹈,像是一隻草原上的火焰鳥。
那些過往的歲月,那些心心念念記在心底的畫面,那些夢寐以求的夢想,終於化作了這樣悲哀的結尾。她的眼淚突然止不住的流了下來,身體漸漸變得冰冷,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時間彷彿那樣慢,慢的足夠她去回憶起她單調卻又豐富的人生。她靠在那扇巨門上,漸漸的閉上了眼睛。
她跋涉了太久了,終於累了。
幾名親兵跑上前來,想要推開她將廟門打開,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從何處着手,女子被射得像是一隻刺蝟一樣,渾身上下全是箭羽。劉長庸大怒,幾下拔下那些利箭,用力的扳動她的身體,想要將門打開,誰知殿門卻紋絲不動。
“大人!”一名秦軍突然叫道:“你看這!”
衆人聞言齊齊看去,只見女子兩條纖細的手臂交叉插在門插之中,緊緊的卡在那裡,像是一杆頑強的木頭。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這個單薄瘦弱的女子竟然用她的骨頭做成了一道門鎖,用來拖延他們的腳步,來贏得那個棄她而去的男人逃跑的時間。
即便是劉長庸這樣的人,也不禁有一些動容。外面傳來亂哄哄的聲音,於永走上前,對着仍舊跪在秦王面前的秦之炎說道:“殿下,不能放了殺害皇上的兇手啊!”
秦之炎好似這時纔回過神來,眼睛發直地看着他問道:“你說什麼?”
衆元老大臣人人悲慼,連忙勸道:“殿下身體不好,不要太過於傷心了,眼下最要緊的事是抓住四皇子,穩定咸陽的局勢。”
秦之炎似乎這時才稍微反應過來,愣愣的點了點頭,說道:“對,我要給父皇報仇。”說罷,猛地站起身來,手持利劍,一劍斬斷碧珠的手臂,兩側秦軍同時發力,轟的一聲就將大門打開。
秦之炎帶着一衆朝中元老,轟然走出大殿,迎着正午的陽光,白亮一片,刺得人睜不開眼。
青夏站在原地,四周漸漸的安靜下來,沒有半點聲音。她雙眼迷茫的睜着,好像是在看着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冷風從大敞的殿門轟然吹了進來,秦軍都已經去追擊秦之燁了,可是仍舊有數百名兵勇護在門口,保護着她沒有離去。
長風灌入她單薄的身子,她的腳步一陣踉蹌,搖晃了一下,險些摔在地上。秦王的屍體就那麼放在地上,冰冷的,血污滿面。她緩緩的蹲在地上,伸出手指向他的鬢角輕輕的抹去,有細微的粉末柔和的被擦了下來,下面的皮膚光潔健康,全沒有一絲蒼老的痕跡。
仲太傅從靈臺後緩緩的走了出來,目光悲哀地看着青夏,一言不發。
青夏的呼吸漸漸沉重了起來,她緩緩的站起身子,踉蹌的向外走去,一不小心突然絆了一下,嘭的一聲摔在地上,額頭重重的磕在門檻上。
“姑娘!”“郡主!”
秦國的兵士們齊齊叫道,似乎都想伸出手來攙扶她。其中一個甚至就是秦之燁身邊的頭號謀臣,早上見到楚離之前,就是他帶着大隊跟在秦之燁的身邊要來擊殺自己。
他們的手上滿是鮮血,那麼濃烈的血腥氣刺得她幾乎想吐。她搖着頭向後退去,好似前面面對是一羣洪水猛獸。手掌突然觸碰到一個冰冷的硬物,她回過頭去,赫然看到一條白皙的斷裂的手臂,血脈猙獰,皮肉翻滾,這是秦之炎剛剛砍斷的那名名叫碧珠的女子的手,此刻她仍舊保持着握拳的姿勢,好似仍舊在誓死守着那扇救命的宮門。
眼眶突然酸澀了起來,可是卻已經流不出淚了。
她的神經已經痛的麻木,緩緩的站起身來,踉蹌的走出去,爬上馬背,隨意的走着。誰知剛走了幾步,就又回到了正陽廣場,空蕩蕩的正陽廣場上,滿是濃烈的血腥之氣,沒有一個人,只有徐昌齡早已冷卻了的屍體仍然坐在椅子上,雙眼驚恐的大睜着,看着兩隻落在他膝蓋上大口的啄食着他的胸腹的禿鷲。
青夏緩緩起頭來,天空似乎灰暗了下來,連風,都更加的冷冽。
胸口露了一個大洞,冷風嗖嗖的灌了進去,一顆心都是冷的。
長街的盡頭,是兵部的較武場,此時此刻,卻有震天的喧譁吵鬧聲。走投無路的秦之燁在大秦的軍隊和咸陽的百姓面前,像是一隻被圍困的野獸,他的親衛已經全部陣亡,只到下他孤身一個人。碧珠用生命爲他打開了一條逃生之路,最後還是在秦之炎精準的謀算之下被迫夭折。
秦之炎手握一隻長槍,目光深沉地看着對面的秦之燁,聲音低沉地說道:“四弟,你還不悔過嗎?”
“悔過?”秦之燁滿身傷口,鮮血潺潺而下,眼睛通紅,寒聲說道:“我只恨爲什麼不早一點殺了你!”
秦之炎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四弟,你殺了大哥,殺了九弟,現在連父皇都被你殺害,還不夠嗎?”
“不夠!”秦之燁厲聲說道:“他們全都該死,這都是他們欠我的!還有你,若是你今天不殺死我,早晚有一天,我會一刀一刀的將你剮了吞下肚去!”
“豬狗不如的畜生!”劉長庸怒聲叫道:“宣王殿下!不要和他廢話,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就應該五馬分屍來祭莫陛下的在天之靈!”
“對!殺了他!殺了他!”萬千百姓兵勇齊齊高呼,秦之燁站在高臺之土,眼睛充血的放聲大笑,聲音淒厲,好似鬼哭。
秦之炎皺眉看着秦之燁,說道:“四弟,你罪過滔天,不容寬恕,念在你我兄弟一場,你自裁吧。”
“自裁?“秦之燁冷哼一聲,突然大叫道:“死我要你一起陪葬!”說罷,舉起戰刀就向秦之炎衝了過來。手機看訪問a
“保護宣王!”“放箭!”
無數利箭頓時閃動着森冷的寒芒瞬間奔去,秦之燁舉着戰刀的身軀陡然凝固,噗噗聲響不絕於耳,無數道血線噴涌而出,遍灑在較武場的高臺上。畫面好似定格,秦之燁身軀一顫,手中長刀瞬間掉落在地,發出桄榔一聲厲響,那如山般堅韌的膝蓋嘭的一聲跪在地上,大口的鮮血吐出,吐在他華麗的衣袍上,胸前的蟠龍沾染上鮮血,猙獰的好似要騰空而出。
他的眼神頓時變得渾濁,愣楞的梗着頭,雙拳緊握的支撐在地上,眼睛望西,那裡,是太廟的方向。
生命的最後一刻,一些畫面恍惚中晃過他的腦海。幼年時獨自一人行走在空曠落寞的皇宮之中,那些凌厲的白眼,那些難聽的冷語,那些來自於兄弟們,下人們的欺辱,那些豬狗不如的日子,而後,是一望無際的草原,有北地胡人的嘲笑謾罵,也有別有用心的討好和獻媚。多少次,在孤獨的黑暗之中,他握緊了拳頭跟自己說,總有一天他要站在世界的最頂端,他要登上那座金光燦燦的王座,讓曾經所有瞧不起他的人都匍匐在他的腳下。
可是成功,終究還有一線之差。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整個世界都拋棄了他,黑暗再一次要長久的吞沒他的生命。他跪在高臺上,下面全是厭惡的口水和怒罵,一顆心那般的空蕩寥落了起來。他突然想起了多少年前,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他將要踏上回朝之路,那個一身火紅馬裙的女孩子面容嬌嫩的站在他的面前,脆生生地說道:“帶我去吧,我要跟着你。”
“跟着我,會沒命的,你不怕嗎?”
“我不怕!”
清脆的聲音再一次迴盪在他的耳邊,他彷彿又嗅到北地青草的味道,看到女孩子嬌美的容顏。
我不怕,我不怕,只要有你在,我什麼也不怕……
嘭的一聲,男子的身軀轟然倒在地上,尖銳的利箭從他的背後穿過,閃動着鋒利的寒芒。所有在場的人齊聲歡呼着。勝者爲王,敗者爲寇,命運的又一次轉折中,新的領袖在冉冉升起。
“殿下!怎麼處置他的屍體?”於永上前恭敬地問道。
秦之炎沉重地嘆了一口氣,說道:“他好歹也爲大秦立下了過汗馬功勞,不要損壞他的遺體,好好安葬了吧。至於湘王府的人,也不要爲難他們。這一次隨同湘王作亂的反賊,也是迫於他的權勢,文官降職,武官罰俸,事情到此爲止,以後不要再提了。”
於永聞言,跪在地上大聲說道:“殿下仁慈!”
“殿下仁慈!”數以萬計的百姓齊齊大呼,聲勢驚人,排山倒海。秦之炎站在人羣之中,衣衫獵獵翻飛,面容清俊,形如謫仙,仍舊是那副風輕雲淡溫和如水的樣子,可是青夏看着他,卻好像被輕紗矇住了眼睛,再也看不分明。
青夏騎在馬上,緩緩的調轉馬頭,一步一步的向着遠處走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夕陽西下,漫天都是火紅的流雲,那些濃烈的紅,好似一朵朵絕望的驚魂,在半空中唱着落寞的輓歌,心間滴着心酸的血。
秦之炎站在萬人中央,看着青夏消瘦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長街的盡頭,滾滾的黃沙翻滾,漸漸遮住了她那單薄的影子,消失在視線之中。
不過是一日的轉折,原本被人踩在腳下的宣王府轟然逆轉,成爲了咸陽城內炙手可熱的一方權貴。
如今,秦王駕崩,太子已死,燕王失勢,湘王被殺,六七王不成氣候,九王死在大殿之上,八王更是秦之炎的親生弟弟,縱觀整吊大秦皇室,竟然在無人可以與秦之炎爭鋒,更何況秦王臨死前已經在百官面前傳位給他,而他更因爲之前的一番,深的咸陽百姓的擁戴,隱隱已經成了大秦皇室名副其實的中流砥柱。
剛剛送走一批懇求宣王秦之炎拖着微微有些沉重的步子,走到了青夏的房間之前。
房門嘎吱一聲被緩緩打開,裡面一燈如,蒼白的女子仍舊是那一身烏黑長袍,坐在已經冷掉了的飯菜之前,靜靜的不發一言。
月光從窗子柔柔的照了進來,一地的清輝,秦之炎緩緩的走上前去,坐在青夏的對面,倒了一杯清茶,喝了下去。幾日的疲勞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他的臉頰一片蒼白,眼窩深陷,只有一雙眼睛,仍舊是那般的溫和,閃動着如水賞一般的光。
“依瑪爾,吃點東西吧。”
青夏緩緩的擡起頭來,似乎直到現在才注意到他進來了一樣,她突然輕輕一笑,聲音輕輕地說道:“你回來了。”
“恩”,秦之炎點了點頭,說道:“回來了。”
“那就好,”青夏捧起一碗米飯,埋頭開始吃,吃了兩口突然擡起頭來說道:“這米飯怎麼這麼苦啊?”
“苦嗎?”秦之炎也拿起來,吃了一口,說道:“不苦的。”
“是嗎?”青夏喃喃地說道,然後繼續吃。房間裡很靜,一點聲音都沒有,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突然嘭的一聲,只見一個通體雪白的小獸搖搖晃晃的走了進來。幾天不見,大黃竟然整整胖了一大圈,聽侍女說,它近來迷上了喝酒,整日醉醺醺的,來來回回的拖着一隻比它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酒葫蘆滿院子的亂逛,看來真不是假的。
酒葫蘆拖在地上,發出砰砰聲響,青夏扭過頭去,大黃看到她,醉醺醺的眼睛登時大亮,嗷的叫了一聲就想蹦到她的身上。可憐它本就不發達的運動神經,再加上沉重的酒葫蘆,這猛地一蹦,感覺四隻小腳還沒離地,就再一次趴在了地上。
青夏見了,嘴角一牽,淡淡一笑,伸出手去就將它抱了起來。放在腿上,輕撫着它柔軟的皮毛,輕聲說道:“感覺已經好久沒看到你了,你跑哪去了?”
大黃喝多了酒,不像往日那樣指手畫腳的活潑,懶洋洋的躺在青夏的腿上,吧嗒着嘴,似乎打算睡一覺好的。
秦之炎看着青夏清瘦的臉孔,突然沉聲說道:“依瑪爾,你很失望,對嗎?”
青夏垂着頭,輕聲說道:“我不知道,我腦子很亂,什麼也不願去想。”
“依瑪爾……”
“秦之炎,”青夏突然擡起頭來,苦笑着說道:“我好累啊!”
秦之炎看着她,只覺得心底微微一痛,許久的說不出話來。
“我怎麼會這樣笨呢?”青夏微笑搖頭,說道:“你可能不相信,我以前是我們軍情局最優秀的特工,執行過好多重大的任務,那些恐怖分子的陰謀詭計一點也不比你的差,他們武器齊備,裝備精良,十分棘手,可是我一次都沒有失敗過,就連最後,也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上,我以前真的很聰明的,被我盯上的目標,都很難活過一個月。”
“可是爲什麼,我現在就變得這樣笨這樣蠢了呢?”
青夏皺着眉,好似在極力的思考着這個問題,她的聲音很小,但是在寂靜的屋子裡,卻顯得十分的請晰,她好像是在問自己,又好像是在問別人,輕輕地說道:“上次也是一樣,我以爲楚離被逐蘭夫人殺了,拼盡全力的趕回去,想要爲他報仇,可是等我回去的時候,卻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他安然無恙的坐在大帳裡,將那些負隅頑抗的八大世家一個一個的斬草除根,手段精彩極了。這一次,這一次也是一樣,我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做好了和你共赴黃泉的打算,努力的籌謀,計算,做了我能做的一切,最後才發現,自己做的事情好可笑,好傻啊。”
“依瑪爾……”
“秦之炎,到底是我自己太笨太蠢太自以爲是自作聰明瞭?還是你們太睿智太厲害了?”
秦之炎眉頭緊鎖,他想要隔着桌子去拉住青夏的手,她卻及時的縮了回去,秦之炎聲音帶着一絲軟弱,難過地說道:“別這樣,”
青夏低低的一笑,笑容那麼是苦澀自嘲,她搖着頭,抿嘴說道:“真的好傷自尊啊!我什麼時候起,竟然好像是變成了廢物一樣,我以爲是我在救你,其實卻是在自作多情,我以爲自己很悲壯,其實在別人的眼裡,想必是很好笑的吧。”
秦之炎緩緩的閉上眼睛,眉頭緊鎖,表情痛苦的沉默着。
“秦之炎,我不怪你,”青夏微微一笑,淡淡地說道:“我早就該知道的,你是大秦的戰神嘛,怎麼可能風輕雲淡不懂權謀之道?大秦內鬥太盛,在初見你的那一天我就見識過了。”
“是我太自以爲是,我以爲我能保護你,能幫助你,卻不知,一直以來都是在拖累你,給你帶來數不清的麻煩和危機。這麼簡單的道理,我竟然到今天才明白,是我太笨了。”
“依瑪爾,”秦之炎突然沉重地說道:“別這樣,不是這樣的。”
“可是秦之炎,你利用我就好了,爲什麼還要利用楚離呢?我已經欠了他那麼多了,爲什麼要連着他也謀算在內呢?就算沒有他,你也是會成功的,你想怎麼樣,想要趁着這個機會除掉他嗎?”青夏的眼神那麼孱弱,像是一隻弱小的動物,她緊緊的抓住秦之炎的手,低聲說道。
“依瑪爾,”秦之炎眉頭緊鎖,伸出手輕撫青夏的臉頰,舒緩一笑,聲音清淡地說道:“對不起,我沒有想過傷害你。”
“依瑪爾,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但是我不想讓你知道。我不告訴你,只是一直希望你可以離開,在我了結了這裡的一切之後再回來,我不希望你看到我這個樣子,看到我虛僞、僞善、口蜜腹劍的樣子。”
秦之炎苦澀一笑,指腹輕輕掃過青夏消瘦的臉頰,輕聲說道:“我十六歲的時候,父皇大壽,各家兄弟都送父皇大禮,只有我無權無勢,無禮可送。正好當時北匈奴有小股劫匪到左右的村寨打秋風,我就謊報說有三萬匈奴起兵進犯北疆,求得咸陽下達的公文,帶着北疆大軍名正言順的衝擊了匈奴人的部落。殺了他們男女老幼上萬人,搶奪了十萬多匹牛羊,作爲父皇的賀禮,送上了咸陽。當時被我殺的孩子當中,最小隻有兩三歲,還不太會說話,只會指着我的臉大叫‘巴赫羅亞巴赫羅亞”我問隨行懂得匈奴語的隨從,巴赫羅亞,是什麼意思,他們告訴我說,是魔鬼的意思,然後我就把那個孩子給殺了。”
“我十七歲的那年西部滬水決堤,上萬的災民躍過西部的阻隔帶,來到北疆。他們都聽說我是賢王,心裡認爲我一定會收容他們。可是但凡大澇,都會有瘟疫流行,當時雖然還沒有聽說流民中有瘟疫病毒,但是我還是不能冒這個險。北疆是我一手扶植的勢力,不能毀於一旦。所以我在北疆的西方門戶設置了大量的無人區,堅壁清野,拿出了對敵人的那一套,並關閉城門整整二十日。二十天之後,北疆門外佈滿了屍體,足足有幾萬人,光是掩埋焚燒這些屍體,就用了足足兩個月。”
“十九歲那年,我在北疆大勝,父皇召我回朝。我前一天晚上帶着人馬偷偷潛入城裡,沒有去見父皇,也沒有去見任何人,而是偷偷潛入皇宮西苑的一處下人的宮殿裡,將當年我癱瘓在牀上時服侍我的下人全部亂棍打死,並將兩個老嬤嬤拖到城外,把她們裝在袋子裡,讓大軍騎在馬上輪番的上去踩。我在最前面,直到回來跑了幾百遍,直到她們都變成了一灘血水,我才停了下來。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有權有勢是這樣美好的一件事情,最起碼,可以不再用受任何人的欺負。”
秦之炎輕輕一笑,笑容不再那麼溫和淡漠,而是籠罩上一層次淡的狠辣,他緩緩說道:“後來,我轉戰南北,在各國都安插了特務奸細,在朝中培養心腹,結黨營私,我還記得曾經有一個翰林院的年輕翰林聽到了風聲,想要上書攻訐我。我當天晚上就派人將他全家連同和他關係比較好的朋友全部殺死,那一場大火燃燒了足足兩天,死者多達三百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老人孩手和女人。”
“齊安太子,西川燕回,哪怕是楚皇,在這方面的所作所爲都遠不及我,只是他們不懂得怎樣保全自已的名聲罷了。策反南疆的叛亂,就是我親自去做的。若不是你,楚離可能早就死在沙旱地上了。”
“老四爲人謹慎,我派人潛伏在他身邊兩年仍舊沒有打到內部,以至於有今次的失誤。但是這樣也好,這樣事發之後,我們的反應就顯得十分真實,即便是那些人老成精的滿朝文武,也不會相信是我在背後做的手腳。他雖然有些頭腦,但是過於衝動,常年在軍營裡打轉,對於朝堂上的權謀就略顯生疏,對於小關節的把握也不夠完善。太廟裡的皇帝是假的,我在今天早上就已經派人把他殺了,不然以父皇的性格,是不會這樣衝動的將自己陷入險境的。我早就已經派人找到了華陽,三天前她就已經隱藏在東部水軍中主持大局,城防的將領們也心中有數,等待的,只是老四在天下人面前還我一個清白罷了。”
青夏突然淡淡一笑,說道:“我就知道,你已經把一切都算好了。”
“我算好了一切,卻獨獨沒有算準你,也沒有算準楚離。”
秦之炎搖頭苦笑:“我以爲那天晚上楚離定會帶你走,但是他沒有,反而讓十萬黑衣衛去支援之翔,自己跑回邊境帶着十萬老弱病殘回到咸陽不知死活的謊稱有五十萬大軍,也就是老四太不瞭解楚皇的爲人,換了是我,或者是燕王,楚離必死無疑。我以爲再次見面他定會將你帶走,可以他又沒有,他竟然帶着他的駐防老兵攔截在他以爲是老四的人馬的東部水軍之前,若不是我之前叮囑了華陽,他此刻可能也已經奔赴黃泉。我以爲秦之燁的人馬定會將你攔在城門外,不會讓你來大鬧法場,沒想到他也沒有做到,反而讓你堂而皇之的走了進來,讓我前期的安排都成了擺設。不過好在有驚無險,一切都按照我的意願發展到了這一步,如今我黃袍加身爲期不遠,依瑪爾,若是你願意,你就是我的皇后。”
眼淚終於還是一點一點的落了下來,青夏苦笑一聲,緩緩的推開了秦之炎的手,站起身來說道:“楚離在哪,你要殺他嗎?”
秦之炎眼神漸漸變得冰冷,沉聲說道:“楚皇雄才大略,頗具帝王之風,若不是你,他永遠也不會有這樣方寸大亂的時候,想要一統天下,完成不世功業,就必須先剷除他。不在這個時候除掉他,以後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爲什麼你要這樣?”青夏突然大聲叫道。眼睛通紅,她坐在這個屋子裡一個晚上,一直在找着所有的理由來勸服自己,可是此時此刻,聽到他親口說出的這些話,她突然覺得整個心神都被人狠狠的掏空了,她憤怒地叫道:“你不該是這樣的!你那麼多次的救我護我,連性命都不要,連秦王的命令都不理,怎麼會是這樣野心勃勃的人?”
青夏突然跑上前去拉住秦之炎的手,眼淚大滴大滴的滾了不來,急切的說道:“秦之炎,你是故意這麼說的對嗎?你是有苦衷的,對嗎?你不會是這樣的人的,當皇帝有什麼好,你已經什麼都有了,爲什麼還要一統天下,爲什麼還要做萬盛之君,我陪着你不好嗎?不要那些不好嗎?”
秦之炎淡淡一笑,握着青夏的手,說道:“人的一生中,總是會犯幾次傻的。況且,我做皇帝和跟你在一起並不衝突,我可以只要你一個妃子,不娶別人,怎麼樣?”
好似一盆冷水兜偷澆下,青夏的臉色霎時變得雪白,她的嘴脣顫抖着,不可置信的向後退去,喃喃道:“爲什麼會這樣,你爲什麼會這樣?”
秦之炎溫和一笑,只是現在看來,這一笑中卻有那麼多詭異的神色。
“我本來就是這樣的,只是你沒有發現罷了。這樣沒有什麼不好,最起碼,我可以保護你再也不受人欺負。”
“我不相信!”青夏突然怒聲尖叫,雙手抱住頭,瘋狂的搖着,眼淚撲朔朔的掉下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在騙我你在騙我!”
“再過兩個時辰,華陽的大軍就要發動進攻了。”秦之炎突然轉過身去,語調冰冷地說道:“從此以後,天地之間,再也沒有能與我抗衡的人。”
“啊!”青夏突然尖叫一聲,大黃陡然被驚醒,一身黑袍的女子一把打開房門,踉蹌就跑了出去。雪白的小獸睡的迷迷糊糊,見狀也跟着追了出去。一路上王府的衆人無不大驚,驚慌失措的避讓一旁,直到青夏爬上戰馬奔出府去,衆人仍舊沒有回過神來。
仲太傅低嘆一聲,緩緩的走進房間,看着秦之炎清瘦的背影,無奈的說道:“爲什麼不把事實告訴她,明明不是這樣的。”
秦之炎淡淡一笑,聲音落寞地說道:“我時日無多,何苦拖累了她。”
仲太傅眉頭緊鎖,沉聲道:“難道你認爲這樣對她就是好的?”
“長痛不如短痛,現在一時的失望痛苦,總好過將來一輩子的難過。”
“哎!”仲太傅嘆息一聲,說道:“當年的蒼耳山崩塌,將商丘一族全部覆沒,世間只到下這一丸靈藥,原本可解你之毒,若是沒有秦之燁那一箭……”
“太傅,”秦之炎轉過身來,面容仍舊是那般溫和,淡笑着說道:“天意如此,何必強求,我能多活這麼久,已經是上蒼的厚待了。之翔怎麼樣,到了哪裡了?”
“最多還有五日的路程,仲太傅沉聲說道:“一定來得及。”
“希望如此吧,”秦之炎緩緩的坐在椅子上,這麼一會的功夫,他的臉色越發的蒼白了起來,“父皇受傷太深,已經沒救了,太子已死,燕王又被之燁毒成了傻子,大秦一脈也只能指望他了,這樣,也許還可以保全母親和兩個妹妹。”
秦之炎突然低頭咳了起來,好一會才放下手,攤開手心,只見手掌之上滿滿都是暗紅色鮮血。他也不動容,輕聲說道:“找到華陽了嗎?”
“還沒有,不過探子回報說,應該是困在龍牙沙漠了,我們已經派出了當地的牧民全力搜索。”
“恩,”秦之炎點了點頭,說道:“東部水軍現在由老六主事,我總還放心一些。”
“殿下!”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連舟走了進來,沉聲說道,“姑娘出了東城門,騎馬向東面去了。”
“恩,”秦之炎輕咳一聲,說道:“你們盯着點,不要在路上出事,也不要被她發現,到了南楚大營就好了。”
“是!”
天邊的啓明星漸漸升起,一夜就要過去了,秦之炎一身舒緩的長袍,緩緩地靠在椅子裡,一雙眼睛疲憊且沉重,緩緩的閉上。
好在,都沒有事,好在,一切就要過去了。
依瑪爾,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