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之恨自然是痛徹心扉，要說他肯乖乖的給封君然做事那纔是見了鬼，不過既然這個男人會把他送回東吳，他就不介意先服軟。
於是不管封君然說什麼，只要基本在能力接受範圍之內，他都會乖乖點頭。
葉小小在一邊瞧着，這段時間沒事兒就跟在封君然的身邊看他處理國事，她已經基本能看出一些破綻以及封君然的行事風格了，若是真像明面上的一樣，封君然把這位放出來只是爲了出力不討好，那他可就真的不叫封君然了！
葉小小皺皺眉，有些事情她想不透，正如這幅棋的棋局是封君然一手佈置的，她就算把眼睛瞪得再大，也瞧不出來這個男人的意圖，這便是差距！不，或者說，佈局人的心思，她猜不透罷了。
蘇子煜離開西暖閣之前，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葉小小還是跟以前一樣，面帶笑容，靜靜的坐在座位上，懷裡抱着一個粉嫩嫩的肉糰子，但他總覺得這樣的葉小小，跟以前待在東吳的那個不一樣了。
但他還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人就是這樣，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會執念越深，這是改變不了的。
封君然雙手撐着下巴，靜靜的瞧着人離開，轉頭看看，兔子低着頭逗弄着肉糰子，似是對剛纔發生的一切都沒有放在眼中，封君然走過去，捏捏小丫頭的面頰，道：“現在東吳也歸屬我西晉版圖，奏摺太多着實批閱不完。”
說着將面前小山一樣的奏摺分過來三分之一，推到小丫頭的面前。
葉小小愣了愣，仰頭瞧瞧，頓時有些無奈，以前也不過是挑幾本給她瞧瞧，現在是打算怎地？什麼都分攤給自己了？
無奈的嘆了口氣，葉小小也只能捏起毛筆，一點點的看着，事兒皺起眉頭劃拉兩下，事兒歪着腦袋沉思半晌。
封君然便坐在書案後瞧着，恍若意識已經飛回年少的時候，那時在西雲殿唸書的兔子，也是這麼一副模樣，到底說來，自己倒還算把人養的不錯，至少，會有變成大殿之上那些老狐狸一樣讓人煩擾的存在。
封君然戀戀不捨得瞧着，人常說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但他怎麼覺得，這隻兔子越看，就會越讓人心癢難耐。
想想蘇子煜離開時的眼神，他默默的垂下頭去，繼續批閱羣奏摺。
蘇子煜離開皇后，身後就跟了一個小尾巴，南城親自跟着，悄無聲息的就像一個鬼魅，任何人都察覺不到他的氣息。
蘇子煜即便是廢帝，但依舊有自己的心腹以及下屬，不一會兒便有人出現在長安城將人接走，南城悄無聲息的跟在後面，一直跟着人出了京城。
郊外的官道上，車輛來往，絡繹不絕，一輛黑皮馬車停在管道旁邊的陰涼裡，車伕一邊搖着扇子一邊喝水，看樣子是在休息，蘇子煜的馬車緩緩經過，在別人察覺不到的角度，一封密信嗖的一聲從這邊的窗戶裡飛了出來，徑直落到了那邊的窗戶裡面。
而後，只是眨眼之間，兩輛馬車便錯身而過，似是方纔的一切根本沒有發生過似的，車伕繼續吃飯，而另一輛車上，駕車的人依舊駕車。
南城從樹葉的陰影裡探出一雙眼睛，掃了一眼在路邊休息的馬車，依舊跟上去，追着往南方而去的蘇子煜的馬車，漸漸消失在官道之上。
那樹蔭下休息的車伕吃飽喝足了，伸了個懶腰爬上馬車，恭恭敬敬的問了一句：“爺，去哪兒？”
馬車內傳出一個低沉的男音：“回柱洲！”
車伕應了聲是，架起馬車也徐徐往外而去，跟蘇子煜的馬車，一南一北，分道而馳。
葉小小批閱完了奏摺，伸伸懶腰，擡頭看看，封君然正拖着下巴瞧着她，細長眼一片漆黑，瞧得她人忍不住微微紅了臉。
“小小，你說你想做太后？”
不高不低的聲音，沒有一點起伏更沒有一丁點兒的波瀾，葉小小一驚，卻是臉色一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父親大勝歸來的時候，封君然開了天子之門，這她可是知道的！
瞧着兔子二話不說就給自己跪下了，封君然慢慢的走過來，明黃的袍子出現在她得視線裡。
“臣妾，臣妾只是隨便說說，並、並沒有多想！”
想着她忍不住頭皮發麻，果然，這件事情，還是被這個男人知道了，而且至始至終他都知道所有的一切不是麼？
葉小小抿了嘴，不知道這個男人又會做出什麼事來，誰都猜不透他的心思，自然也不會知道，他會說出怎樣的話來。
然兒封君然卻慢慢的蹲下來，伸手將人扶起來，低頭看着她因爲驚慌失措而微微閃爍的桃花眼，而後淡淡一笑。
不愛笑的人，猛然間露出一點笑容，就會像嚴寒的冬季之後，明明連樹葉都沒有張的一片枯黃之中，突然綻放出一樹燦爛的花朵，那樣格格不入，卻又那樣美麗動人，勾的人忍不住怔怔的瞧着，留戀着美好，，而不肯移開視線。
封君然，就是這樣的。細長眼依舊毫無波瀾，但眼底的溫柔映襯着嘴角的笑意，告訴她，這是真正的笑容，而非假意迎合，他伸手，溫柔的托起她的下巴，薄脣輕啓，淡淡道：“那，朕就立你爲後，而後，等朕駕崩了，你便是太后！”
明明是笑着說的，明明整個人都不帶有一丁點的戾氣，也明明這個人不管怎麼看都是一場溫柔的，但這一句話卻好似驚雷一般炸開在腦海裡，而後轟隆隆的越滾越大，直到將她的整個腦袋都炸的嗡嗡作響，而後，便是滿眼的震驚！
這、這個男人到底在說什麼，他到底又是什麼意思？試探自己？但是那句駕崩了，說得好像自己會行刺他似的。
一時間心臟忍不住撲通撲通直跳，跳的她忍不住隱隱冒出冷汗來，但是試想就是該死的無法移動，恍若一旦有了偏差，自己就會不知道怎麼就香消玉殞了似的。
害怕、膽怯、對於未知的下一刻的膽怯，快讓她幾乎要因爲窒息而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