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扶傾倏地擡起頭，雙眸陡然間睜大。
少女還是那副元氣滿滿、充滿活力，烏黑而修長的馬尾隨着她蹦蹦跳跳的動作在空中搖晃。
她一笑，整個屋子都充滿了陽光的味道，明亮而奪目。
這是鹿清檸。
永不言輸，朝氣蓬勃的鹿清檸。
司扶傾怔怔地看着她，完全忘記了行動和言語，呆在原地沒有動。
“怎麼啦？不會因爲這麼久不見，就不認得我了吧？”鹿清檸走上前，“我沒變，但我們的小傾都長這麼大了。”
鹿清檸的這具身體是司扶傾鍛造的，還是她二十歲年輕時候的模樣。
這也是司扶傾和談京墨記憶止於的時間點。
司扶傾猛地抱住了鹿清檸，聲音沙啞：“檸姐……”
這個稱呼剛一開口，還未說什麼，她的淚卻是先一步落了下來，滾燙滾燙的，盡數落入了鹿清檸的脖頸間。
“別哭啊。”鹿清檸能夠感受到女孩的身體在顫抖，也擡手抱住她，輕拍着她的背，“你這麼哭下去，我這個比你大的姐姐輩，豈不是很失職，別哭啦。”
“我、我只是很高興。”司扶傾飛快地擦了擦眼淚，哽咽，“我是真的……真的很高興。”
夜挽瀾和鹿清檸“葬身”永恆大陸的時間，前後相差了不過一個月，對她來說打擊委實過於大了。
她無法原諒自己，也無法走出自己的執念，更是因此生出了心魔。
十九歲那年，她失去了很多很多。
彼時支撐着她活下去的唯一念頭，就是復仇。
但司扶傾也怕她被複仇吞噬了全部的神智，她也必須要保持清醒，繼續完成夜挽瀾和鹿清檸未完成的事情——
扶傾濟弱。
“我知道，我也很高興能夠再見到小傾。”鹿清檸將她抱得更緊，笑着說，“我們是誰？我們可是永恆四人組，不會死的。”
熟悉的話語讓司扶傾卻險些再落下淚來，她伸出手，戳了戳鹿清檸的臉，又捏了捏她的腰。
司扶傾鬆了一口氣：“是活的小鹿。”
鹿清檸被她逗笑了，拉過她的手：“是活的，不放心的多摸摸，有呼吸，有心跳。”
“好了，抱就抱，別這麼動手動腳。”談京墨走上前，欲要將司扶傾和鹿清檸隔開，“小師妹，你都快結婚了哭成這個樣子，可一點都不吉利，小心以後每天都在哭。”
司扶傾聽見這句話，哭得更大聲了，還拔高了一個調。
她眼淚汪汪地看着鹿清檸，整個人看起來委屈巴巴的。
沒錯，她裝的。
鹿清檸還抱着司扶傾，立刻用可以殺人的目光掃向談京墨：“怎麼說話呢？嗯？會不會說話？墨墨，多年不見你怎麼還欺負小傾呢？”
談京墨：“……”
行，他忍。
他當然能看出來司扶傾是裝的。
雲影似笑非笑地看向扶桑，聲音輕飄飄道：“倒是學你學得很好。”
扶桑很驕傲：“怎麼了？對付你們這種人，就應該用這種手段。”
“不哭不哭哦。”鹿清檸從鬱夕珩手中接過紙巾，替司扶傾把眼淚擦掉，“一轉眼我們的小傾都要結婚了，我可不能錯過，還好我沒有來晚。”
“嗯嗯，檸姐沒有來晚。”司扶傾狐狸眼彎起，笑，“二師兄爲了收集起你的魂魄，這一路也很艱辛。”
談京墨眼眸眯起，有些意外司扶傾竟然還會幫她說話。
他可記得在她小時候，她知道他和鹿清檸青梅竹馬在永恆學院一起長大的時候，像是一隻炸毛的小獅子一樣。
“不管他，來的路上我和墨墨已經深度交流過了。”鹿清檸眨了下眼，“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談京墨：“……”
行。
他這就走。
司扶傾又是一怔：“檸姐？”
“小傾，千萬不要自責，我的死不是你導致的，也不是因爲你不夠強大，不要把受害者有罪論套在自己的身上，也不要懲罰自己。”鹿清檸握住她的手，輕聲說，“反倒是如果沒有你，我只會剩下一魄，這一魄也不知道哪一天就從世界上消失，迴歸混沌了，墨墨也不可能幫我集齊魂魄，你真的做的很好。”
司扶傾眼睫垂下，喉嚨裡又有着酸澀涌上，她用力地點了下頭：“嗯。”
“那現在就不要哭啦。”鹿清檸拉過她的手，“今天的新娘妝這麼好看，哭花了就不好了。”
“對，今天是個喜慶的日子。”月見開口，“我們今天要好好地慶祝慶祝。”
姜長寧把自己的手從蘇漾的手中抽回來：“有人一起做飯嗎？”
鹿清檸立刻回頭，眼睛都亮了：“我我我！”
她最喜歡製作美食了。
越好吃的食物，吃起來的時候心情纔會更好。
司扶傾醞釀了一下，開口：“我想——”
她的話並沒有說完，因爲被鹿清檸捂住了嘴巴：“不，你不想！你一點都不想！”
鹿清檸不會忘記先前她教司扶傾做飯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的廚房和精心收藏的鍋爐都炸了。
明明是一些很簡單的家常菜，司扶傾卻能夠賦予它們別樣的滋味。
彼時夜挽瀾倒是面不改色地吃完了，玉迴雪吃了兩口後壞了腸胃。
從那時開始，她們嚴禁司扶傾進廚房，碰任何廚具。
鬱夕珩拉住司扶傾的手，聲音很溫柔：“傾傾，不可以進廚房。”
姬行知聽到後大驚失色：“什麼什麼？我大哥要進廚房？快跑啊！”
年以安的喉嚨艱難地滾了滾。
他應該不會強行要求吃吧？
但他有翅膀，他可以飛！
雲影轉過頭，緩緩地開口：“雲九，你被禁止進廚房這件事情已經衆所周知了，我建議你有一點自知之明。”
司扶傾：“……”
她的廚藝有這麼可怕嗎？
她舉起手申請：“我就在廚房門口，和檸姐聊天，不進去還不行嗎？”
這樣一來，氣氛反而活絡了起來。
鹿清檸和姜長寧都進了廚房，談京墨和蘇漾也過去幫兩人打下手。
雲影專門在廚房門口給司扶傾畫了一條線，她不能過這條線，否則會觸發全屋警報。
司扶傾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腳，擡了擡又收回來，這才問：“檸姐，你的三魂七魄散落在不同的世界，那二師兄收集你的魂魄時，你現在有記憶嗎？”
“有。”鹿清檸點了點頭，“我這次運氣真的很不錯，各種各樣的世界都走了一遍，我還在末世裡打喪屍呢，就像電影裡演的那樣。”
“那——”司扶傾拿出遙控器，按下按鈕，客廳裡投影幕布落下，“這段你也記得了？”
投影畫面亮起，影像正是談京墨在洪荒世界叫鹿清檸姐姐的片段。
全場人都被震住了。
“老二，你這是……”月見若有所思，“走另一條路，當小奶狗來攻略對方？”
雲影環抱着雙臂，微微一笑：“看不出來老二還有這種癖好。”
談京墨：“……”
他額上的青筋跳了跳，露出了一個死亡微笑，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雲、九，你、完、了！”
他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司扶傾竟然會把這幾幕都錄下來。
果然不愧是雲影帶過的人，這種愛好一學一個像。
“哇檸姐，八戒他要打我。”司扶傾立刻拉過鹿清檸，躲在了她的身後，“你幫我揍他。”
“墨、墨——”鹿清檸伸開雙臂，“小傾孩子氣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許欺負她，你是他二師兄，又是她姐夫，要有長輩的樣子。”
談京墨：“……”
的確，這麼多年過去，他差點忘了以前司扶傾的個性。
在夜挽瀾和鹿清檸的照拂下，她一直都是個混世小魔王，天天闖禍。
所以之後一夕驚變，她在一夜之間成長，他反而很難過。
如果沒有復仇組織，沒有云胥，司扶傾能夠一直保持活潑肆意的性子，也是極好的。
鬱夕珩靜靜地站在窗前，柔軟的目光落在女孩的身上，他狹長的瑞鳳眼微微下壓，脣側也攜了幾分笑。
鹿清檸得以迴歸，司扶傾的心結也就解了一半。
他會一直陪着她，等到她和夜挽瀾重聚。
**
鹿清檸和姜長寧的廚藝極佳，連鬼谷之主這種挑剔的人吃了之後都讚不絕口。
吃完飯後，殷北辰手一揮，水元素涌動，所有碗筷鍋爐都被清洗乾淨。
衆人三三兩兩地坐在沙發上聊天。
司扶傾走到寬闊的陽臺前，懶洋洋地趴着曬太陽：“阿九。”
“我在。”鬱夕珩說。
“九哥。”
“嗯。”
“胤皇陛下。”
“小軍師。”
她一聲一聲地叫着他，他也不厭其煩地回答。
司扶傾的狐狸眼亮亮的：“今天我的心情特別好！”
鬱夕珩揉了揉她的頭：“以後每一天，你的心情都會很好。”
“阿九，其實我在想，倘若姐姐和檸姐當時沒有離開，也便不會有現在的我了。”司扶傾伸出手，去攏天上散落的陽光，她笑了笑，輕聲說，“所有的成長都來源於苦難，在她們離開後，我告訴我自己，我必須要強大起來，誰都不能夠再從我手中奪走我愛的人。”
即便鬼谷三百年，嚐盡百草遊離生死無數次。
即便在練武的過程中遍體鱗傷。
她亦不悔，甘之如飴。
但她不會去感謝苦痛，她只感謝一直站在她身邊的人，感謝自己能夠穿越無盡的黑暗，終於見到天光。
“我知道。”鬱夕珩靠在一旁，笑容淡淡，“我都知道。”
他亦如此。
若沒有宮外流落十四年，看遍了人間疾苦，百姓淒涼。
若沒有十八子奪嫡的明槍暗箭、風雲詭譎。
他也不會成爲胤皇。
然而，過去其實是無法被改變的。
他們掌控神魔法則，自然也能夠利用時間法則去控制時間。
時間暫停、時間加速……他們都可以做到。
然而，即便通過時間回溯回到過去，過去依然無法被改變。
倘若真的過去被改變了，反而會出現一條新的時間線，形成一個新的世界，並不會讓本世界發生什麼變化，宇宙會被擾亂。
蝴蝶效應所帶來的危害和後果不堪設想，牽一髮而動全身。
即便只是多往河裡扔了一塊小石子，都會有新的時間線誕生。
所以他們並不會執拗於過去，而是要做好當下，把握住未來。
司扶傾能夠穿越回大夏朝，以無衣軍師的身份與胤皇相遇，這原本就是歷史上會發生的事情，後兩人又在現代的大夏相遇，從而形成了一個時間閉環。
“等見到姐姐，我們再結一次婚吧？”司扶傾忽然說，“可以嗎？”
鬱夕珩眉梢一動：“洞房花燭夜，求之不得。”
司扶傾並沒有意識到這句話的弦外之音，她嘆氣：“也不知道姐姐所在的那個世界是什麼樣子的，現在被封閉了，我和小淺還有阿嬴她們也看不到。”
鬱夕珩望着遠方，微微一笑：“你說過的，無論她在何處，都不會被困住。”
“是啊。”司扶傾託着下巴，“到時候跟姐姐見面了，她一定會大吃一驚，問我怎麼都長這麼大了。”
鬱夕珩轉過身，低頭：“今天的姑娘很好看。”
司扶傾挑了挑眉：“那以前的姑娘不好看？”
鬱夕珩笑：“一天比一天好看。”
“這還差不多。”司扶傾伸開雙臂，“我好喜歡這個世界。”
鬱夕珩順着她的目光望去，遠處高樓大廈鱗次櫛比，車水馬龍。
他也是。
喜歡世界，獨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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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降臨，七日婚禮都在按照計劃進行。
網友們都已經迫不及待了。
【強烈要求全球巡演，我們不介意連續七個月都是你們結婚！】
【附議附議，我太忙了，沒辦法去現場，只能看直播，好不甘心。】
【結七個月？你們是想氣死蘇神，他都追寧寧三年了，再來七個月他一定會瘋掉。】
【大家注意！快來！發紅包啦，網上能領，每個城市也有現場領取點，到不了現場的會發快遞，快來快來！】
由於七天婚禮的排期很緊，所以紅包合七爲一，裡面有各大家族勢力準備的東西。
早已有人一馬當先衝到了最前面。
【你、你們猜我、我我拿到的紅包是什麼？】
【你結巴什麼？發出來給大家瞧瞧啊，快點，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