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變數
這是一個相當致命且無法迴避的問題。
佈雷文明知道沼淵恆星系的具體位置，同時也清楚沼淵文明的航行速度——五十多光年的遙遠旅途，沼淵艦隊起碼要航行五年以上的時間。
提前數年時間抵達，這意味着這段過程中出現了極大的變數。
佈雷文明不喜歡這種變數，它意味着有文明脫離了聯盟的掌控，也往往代表着風險和危機。
在奧拉亞和陳梵的注視下，佈雷人的神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其身體表面的淡紫色柔順羽毛也微微膨開：“立刻回答我的問題，沼淵人。”
“尊敬的裡卡多大人。”
面對佈雷人的強勢逼問，奧拉亞臉上並沒有出現多少慌亂的神色。
事實上，早在蟲洞躍遷的途中，他就和陳梵商量好了相應的對策。
“沼淵艦隊遇到了幽靈艦隊。”
奧拉亞畢恭畢敬地回答道：“我們的艦隊不小心被捲入了幽靈艦隊之中，那支幽靈艦隊帶我們在極短的時間裡跨越了漫長的旅途。”
“……”
勞動力交易所大門口的氣氛肉眼可見地僵硬起來。
“幽靈艦隊？！”被稱作裡卡多的佈雷人愣了愣神，一臉懷疑地看向奧拉亞，“是聯盟傳聞中的那支幽靈艦隊嗎？”
奧拉亞毫不猶豫地點頭承認，同時開始描述幽靈艦隊的真實模樣。
這就是他和陳梵商量好的應對方案——把所有的鍋都推給幽靈艦隊，反正這玩意兒一直有各種各樣的傳聞，證實難度也極高。
最關鍵的一點在於……
他們真的遇見過幽靈艦隊！！
當一個謊言中摻雜了大量的真實信息後，這個謊言就很難被戳穿了。
聽着奧拉亞繪聲繪色、煞有介事的描述，裡卡多臉上的驚詫和懷疑逐漸消散——佈雷文明曾經遇到過一次幽靈艦隊，其整體外觀以及特徵確實和奧拉亞說的一模一樣。
只不過……
“沒想到幽靈艦隊還能帶着別的艦隊一起航行……”
裡卡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轉身朝身後的同族說道：“這是一個大發現，得儘快上報給主文明。”
見到同族點頭應下這件事，裡卡多像是想起了什麼，再次開口：“亞高長官還在交易所裡嗎？”
陳梵眼神微動。
在來時的路上，奧拉亞已經和他大致介紹了勞動力交易的整套流程，亞高，就是這次勞動力資源交易的負責人。
面對裡卡多的詢問，另一名佈雷人沉思片刻，隨後緩緩搖頭：“亞高長官休假了。”
“休假了？”
裡卡多有些驚詫。
“是的，最近這片星域並沒有大規模勞動力資源交易手續，最近的一筆交易也要在三年後發生，所以……”
看着面甲上迅速浮現的文字信息，陳梵心中一沉。
遭了，這下出事了。
光顧着考慮自身情況，忘記考慮佈雷文明的情況了！
對思想鋼印和納米機械的調查肯定得從佈雷文明下手，勞動力資源交易是最完美的潛入手段——屆時他只要往殖民艦裡一鑽就能輕鬆抵達佈雷文明的腹地。
但勞動力資源交易的負責人正在休假，照對方話語中的意思，這負責人起碼得三年後纔會回來……
難道他要在自由貿易市場等三年時間？！
別開玩笑了！
得想個法子讓那個名叫亞高的負責人結束休假……
看着裡卡多倒三角形的臉龐上露出恍然之色，陳梵心中飛快地閃過了幾個念頭。
正當裡卡多清了清嗓子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陳梵忽然開口，在壹的幫助下，他用佈雷文明的語言說出了一個清晰的詞彙：
“蟲洞。”
“……你說什麼？”裡卡多愣了愣神，下意識拔高了自己聲音。
不僅僅是裡卡多，前方的奧拉亞也轉頭朝陳梵投來了無比驚詫的目光。
這……
劇本里沒有安排這個環節啊？！
“我說，蟲洞。”陳梵神色嚴肅，再次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語，“幽靈艦帶着我們的艦隊進入了一個蟲洞結構，所以我們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抵達自由貿易市場。”
周圍一片安靜。
極其短暫的反應時間後，裡卡多的眼中迸發出一道精光：“你怎麼知道是蟲洞？”
“還有……”
裡卡多用質疑的目光居高臨下地打量了一番陳梵，轉頭看向奧拉亞：“他是誰？”
“……”奧拉亞嘴角輕輕一抽，語氣盡可能保持平緩地給出了最符合現在狀況的答案，“物理學家，他是我們沼淵文明成就最高的理論物理學家。”
裡卡多再次打量了一番陳梵，透過面甲，裡卡多清晰地看到了和沼淵人迥然相異的膚色和樣貌。
“他……”
“是輻射！”奧拉亞趕忙開口打斷了裡卡多的話語，“陳梵閣下的身體在輻射影響下出現了大規模的基因突變。”
裡卡多恍然明悟，他眼中的質疑之色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同情：“我明白了，我們佈雷文明裡也有不少這樣的個體。”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這該死的戰爭……”
見狀，陳梵心中大爲震動。
和沼淵文明一樣，佈雷文明的個體同樣被輻射的說法所欺瞞着，他們甚至還會大量服用星沙……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佈雷文明高層的陰謀和佈局？
陳梵心中不免浮現出了各種各樣的陰謀論。
“說說你的判斷依據吧。”裡卡多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打斷了陳梵的思緒，“爲什麼認爲那是蟲洞？”
問話的同時，裡卡多眼底閃過了一抹隱藏極深的興奮之色。
察覺到這一點的陳梵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發笑。
上鉤了！
沼淵文明提供的情報果然沒錯。
作爲七級文明，佈雷文明並沒有掌握蟲洞技術！
在一衆大頭藍皮娃娃魚和淡紫色羽毛大鳥的注視下，陳梵神色淡定地說出了一系列專業術語和觀測數據。
爲了保證真實性，這些觀測數據還特意做了模糊化處理，讓其更符合五級文明的觀測標準——沼淵艦隊是由五級星艦構成的。
時間一點點流逝，裡卡多眼底的光芒逐漸明亮起來
不會錯的！
這就是蟲洞！！
裡卡多心中頓時生出了幾分激動！！
要知道，佈雷文明對蟲洞的研究已經持續了上千年，但遲遲沒有取得突破。
如果這時候有一個現成的蟲洞可以研究……
佈雷文明可能很快就能取得突破性的進展！
想到這邊，裡卡多的聲音也變得高亢起來：
“沼淵人，快告訴我蟲洞出現的地點！”
陳梵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猶豫之色：“裡卡多大人，勞動力資源交易的事……”
裡卡多揚了揚頭，擡起寬大的翅膀狀手臂輕輕一揮：“放心，我這就聯繫亞高長官。”
成了。
陳梵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
在蟲洞的誘惑下，佈雷文明的辦事效率變得極高。
短短十多分鐘時間，裡卡多便和勞動力資源交易的負責人亞高約定好了一個新的時間。
三天後，勞動力資源交易在交易所內進行。
陳梵自然也遵從約定，毫無保留地報出了一串座標信息。
交易所之外。
奧拉亞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高塔狀建築，面色慘淡地嚥了口唾沫。
“陳梵閣下……”
“那個座標應該沒有蟲洞吧？”
“您這麼做，萬一被對方發現了……”
陳梵聳了聳肩：“怕什麼？”
“沼淵艦隊的殖民艦裡不也沒有沼淵人嗎？”
奧拉亞神色一滯。
說得好有道理，他竟不知道該從何處反駁。
驚慌之餘，奧拉亞心中隱隱升起了一絲興奮——那可是佈雷文明！
堂堂七級文明，竟然被他們玩弄於鼓掌之上！
想想都有種不知死活的刺激感！
心驚之餘，奧拉亞憂心忡忡地反問道：“那……萬一佈雷文明對沼淵文明動手呢？”
陳梵神色淡然地給奧拉亞吃下了一顆定心丸：“放心，完成調查工作後，我不會丟下沼淵文明不管的。”
套用宋子亮院士的話語：
“一個小小的七級文明還翻不起什麼浪花！”
見到奧拉亞的表情逐漸恢復平靜，陳梵隨口問道：
“你知道星沙的販賣區域嗎？”
“帶我去一趟。”
“對了，要找最大的星沙販賣商人。”
“我有些事想問問他。”
或許是聽出了陳梵話語中的火藥味，奧拉亞剛剛平復的心情再次出現了劇烈的波動。
“陳梵閣下，您……”
奧拉亞囁喏了一番，最終長長地嘆了口氣，轉身朝一旁的巴洛卡議員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巴洛卡：“……”
……
一個小時後。
陳梵三人跟在巴洛卡議員身後，踏上了一座規模較小的浮島。
和勞動力資源交易所那座規模宏大的浮島不同，這座其貌不揚的浮島隱藏在無數中等規模的浮島之中。
和其他浮島相比，這座浮島的表面光禿禿的，幾乎沒有任何造物。
一條貫穿整座浮島、凹凸不平的道路兩旁坐落着一些零散的商販，其中販賣的基本都是些最基礎的資源——諸如鉻、鋯、鈷、鎳之類的稀有金屬。
攤位前幾乎沒有人停留，儼然一副冷清至極的荒廢場景。
浮島上唯一一條主幹道上稀稀拉拉地行走着一些造型各異的智慧生物，其中大多數都是身上覆蓋着淡紫色羽毛的佈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