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人驚訝的目光注視下,只見漂子客就像吸骨髓一樣,他將一截白骨放入嘴中,使勁嗦螺了半天。
潮生道:“這是他們的風俗,在靠近水的地方看到了骨頭,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對亡靈的尊重。”
雖然不理解,但我們沒說什麼,什麼亡靈,卒坑源的這些人死了起碼八百年了,要是有靈魂存在的話估計早投了幾次胎了。
大概半小時後,一行人來到了洞窟盡頭的綠潭前。
洞頂還在不停滴水,剛看到水潭,漂子客便皺起了眉。
“怎麼了?”我問。
漂子客上前嚐了一口潭水,嗚哩哇啦講了一句。
他的侄子老張翻譯道:“我叔說這是綠毛水,水下有死人啊,很危險。”
潮生面無表情道:“別老想着找藉口加錢,按照昨天定好的,如果東西撈上來了,一百五十萬,撈不上來,就七十萬辛苦費,底下不光有死人,還有水鬼,一般的活兒我用得着叫你來?”
漂子客不知聽沒聽懂潮生的話,嘴上嘀咕着迴應了兩句。
“我叔說這次的活兒接虧了,這次看在你的面子上就算了。”
潮生翻了個白眼兒。
從昨天到今天,他們已經變着法兩次提出加錢了,而潮生一直盡力幫我們說話,
我們的計劃是這樣的,分兩步。
第一步,潮生領着漂子客下水一直游到深淵周圍,對漂子客這種常年下水洞子的高手來說,一個來回足以讓他熟悉水下環境。
第二步,把頭和小萱留在上面放風,我和豆芽仔下水負責接應漂子客。
這樣安排有三點原因,一是把頭年紀大了,他身子骨頂不住,二是剩的氣瓶不多,這樣能節省一些,三是我們既然花了大價錢請人,那肯定要降低自身風險,不然錢不是白花了。
潮生帶好氣瓶和頭燈,跳入水中試了試咬嘴的密封性。
漂子客站在岸上不慌不忙抽了兩口煙,隨後他脫掉了鞋和上衣,跟着潮生跳進了水潭中。
他沒有熱身,沒帶氣瓶,沒帶頭燈,真是什麼都沒有。
隨着二人消失不見,水面上只留下了一連串的氣泡。
翻譯老張也點着一根菸,他邊抽邊講道:“別擔心,我叔用不着氣瓶,那些裝備對他來說反而礙手礙腳。”
我點頭,問道:“你叫他叔,你也是從井底村出來的古蜑族人?”
“不是哥們,你看我和他長得像嗎?”
“不像。”
他彈了彈菸灰,解釋道:“我是井底村的人,但我可不是蜑族人,和他也不是親叔侄,你可以把我看成是他的接活經紀人,我們一起合作二十多年了。”
他半叼着煙,擡頭望着洞頂說:“這地方很奇怪,人工痕跡明顯,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動這麼大的工程,沒準真是過去有權有勢的人用來藏東西的。”
“我有個提議,我們不收那一百五十萬,如果找到東西了,我們佔股三成如何?”
我馬上笑道:“不了,還是按照之前說好的來,萬一最後一無所獲,讓你們白出力,我們心裡過意不去啊。”
他眼睛滴溜溜一轉,改口道:“就佔兩成,怎麼樣?”
我搖頭。
他也笑了笑,起身,踩滅菸頭說:“開個玩笑而已,我們還是喜歡賺安穩錢,我去撒泡尿,很快回來。”
我說那邊有個石頭,你可以去那裡解決。
人前腳一走,把頭小聲道:“這人在耍心眼子。”
豆芽仔小聲說:“把頭,是不是他仗着我們聽不懂漂子客說的話騙我們的?是他想找藉口加錢?”
把頭耷拉着眼皮,恩了聲。
小萱小聲道:“這人長的老實,說話做事不老實,要提防着點兒他。”
其實我早看出來了,只是沒說而已。
我轉頭看了看,小聲道:“沒關係,我們不怕他多要,相反,就怕他不要。”
豆芽仔又小聲道:“我覺得....還是他孃的不靠譜,是不是潮生和他們兩個合夥騙咱們錢的?想想看,就算漂子客能不帶氣瓶遊個來回,可那深淵下足有四五百米深,他不帶氣瓶怎麼下去?”
豆芽仔比了兩根手指,小聲道:“一旦超過兩百米,水溫都要零下幾度,雙層潛水衣都保不住溫,很容易死人的,而且在那種環境下,肉眼什麼都看不見,另外他不帶氣瓶該怎麼減壓?從科學上講,這事兒沒可能性。”
想起了魚哥上次突然流鼻血的一幕,我問那你說該怎麼做?
豆芽仔撓了撓臉,小聲道:“潛水艇咱們買不起,就算買得起這地方他媽的也運不進來,所以在我看來,只剩一種辦法有可能性。”
“像上次那樣,兩盤繩子接一快兒讓繩子觸底,每隔五十米在繩子上栓三個氣瓶,要是這樣幹,人下去待的時間不能超過五分鐘,而上浮減壓的時間,最少要六個小時。”
“六個小時?要那麼久?”
豆芽仔點頭:“這是我往少了說的,嚴格說起來可能要十幾個小時。”
“那潮生上次怎麼很快上來了?”
豆芽仔咂嘴:“我也能做到,他又沒有潛到底,底下還深着呢。”
聽了豆芽仔分析,我們開始對漂子客產生了懷疑。
他能不能做到?
他該怎麼做到?
我相信潮生,因爲潮生說如果漂子客做不到,這世人就沒人能做到,寶藏或許會永埋水底。
就像是一個不會過期的時間膠囊一樣,永遠永遠定格在了深淵之下。
深淵下那抹“金色”,到底是不是我猜測的“黃金甲”?
在沒有打撈上來之前不能下定論。
突然,我的目光被那個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子吸引了。
這是漂子客帶來的,會不會裡面藏了什麼能讓他潛到水底的秘密裝備?
我起身,想偷偷打開袋子看一眼。
這時去解手的老張突然回來了,我趕忙坐下。
“阿嚏!”
“哎呦,有點兒感冒了,這地方真冷。”
豆芽仔斜眼打量他,好像生怕他跑了一般。
他全然沒注意我們的目光,坐下後張嘴打了個哈欠,隨後靠着牆開始了閉目養神。
洞頂處,不斷有水滴落入深潭中,聽起來就像是秒錶指針的聲音一樣。
時間一秒又一秒的過去了。
突然,水面傳來動靜,是潮生。
潮生剛摘掉咬嘴,關了潛水燈,下一秒漂子客也浮了上來,他沒有像我們想象中的大喘氣,而是仰頭露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氣,接着臉色便恢復了正常。
“勘察的怎麼樣了。”把頭問道。
潮生剛想開口,漂子客嘰裡咕嚕說了一大段話。
“我叔他說情況不樂觀!比預想的還要深!觸底的話可能不止四百五十米!他也沒有把握了。”
豆芽仔立即指着他道:“哥們,你給我好好翻譯,別胡說八道啊。”
“我怎麼會胡話八道!這都是我叔的原話啊!你們還不信我?”
我打斷豆芽仔,笑道:“他脾氣不好,別跟他擡槓,咱們現在都到這一步了,總要試試才能知道行不行,道上有句話怎麼說來着?天下間沒有能難倒漂子客的水洞子。”
他瞪了豆芽仔一眼,轉身對漂子客用我們聽不懂的方言說了幾句。
漂子客點頭,突然衝我比了個大拇指,整的我一愣,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隨後,只見漂子客解開了蛇皮袋子,從中掏出了一個裝滿“黃白色液體”的瓶子。
他當着我們的面擰開瓶蓋,咕咚咕咚,很快將一整瓶都喝完了。
我問這喝的是什麼?
老張道:“是油,牛肉加魚油,爲了能保持住體溫。”
“這又是什麼?”
接着,漂子客從蛇皮袋子中掏出來一疊像是雨衣,又像是某種動物皮囊的東西。
“別問了,你們看着就行了。”
老張說完走過去,幫忙拽住了這東西一角。
隨後只見漂子客單膝跪地,他一口咬住了這東西,開始鼓着腮幫子用力向內部吹起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