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嚇過後是驚喜,不料下一秒,又是驚嚇。
裂開的擋風玻璃上瞬間出現一個拳洞,一隻大手伸進來將我死死摁在了座位上。
“道長!你幹什麼!”
“還好還好,趕上了,差些就讓小居士你跑了。”
“跑什麼?我不跑啊!放手!”
他鬆開了我,就那麼坐在了前機蓋上。
我立即開門下去,繞車快步走了一圈,隨後擡頭仰望夜空,他是從哪兒跳下來的?
想不通,我恭敬抱拳道:“數日不見,道長別來無恙,不知道長找小子所爲何事?”
瘋道長站在機蓋上說:“幾日前居士答應老道的事情,可是忘了。”
“我答應了什麼?”
“哦,我知道了,道長可是指那仇道人?”
他摸了摸花白的鬍子,微笑道:“正是,老道時日無多,請小居士帶路。”
“難道是那晚留下的暗傷?道長你意思是快要駕鶴了?你還能活幾天?”
“非也非也,老道意思是在此地時日無多,就憑那些人,還傷不到老道性命。”
“嚇我一跳,道長你說話怎麼大喘氣兒,情況是這樣的道長,我現在有件要緊事兒要辦,咱們明天晚上約個時間去行不行?要不後天也成。”
他搖頭,意思是不行,就要現在去。
我看了眼時間,在有幾個小時天就要亮了,把頭還在等我回信兒,從這裡到東山可不近,起碼大幾十公里,上山還要步行很長的一段路,但早答應了的事兒不好推辭。
“那走吧,道長請上車。”
他跳到了車頂上,盤腿坐下說:“老道坐這裡即可。”
“道長你不能坐車頂上!我一旦開快了會很不安全!”
他擺手示意我儘管走。
“不行啊,關鍵前面好幾個路口有攝像頭,我這車手續不全的,不能被拍到,請道長見諒。”
“麻煩。”
他叨叨了兩句,不情願的坐進了車內。
看我係安全帶,他也扯過來掛在了自己脖子上。
我說道長你不用系,他又想摘,結果不知怎麼搞的,打結纏住了。
我伸手想幫忙,只見他猛的一用力,直接將安全帶從根部接口處扯斷了。
我不敢吭聲,更不敢責怪,好好的一輛車就成了這樣,擋風玻璃碎了,車頂估計也要找人做鈑金。
路上我不時打量他,他全程閉目養神,不用說,他現在肯定是清醒狀態。
“那個...道長,你讓我照顧流浪小貓,你說代表了生命的希望,因爲那小貓,我去了朋友那裡,結果三天前小姑奶奶在我朋友那裡被貓給叫醒了,你之前跟我說天下間無人能救她,可這次救她的卻不是人,道長,你是不是早已算到了這一切?”
他沒回話,雙眸緊閉,像是睡着了。
我鼻子有些發酸,吸了吸道:“屎無常不會說話,小子我帶他向您表示感謝,經此一事,屎無常有所改變,他不再唯命是從,他有了自己的想法,他開始憧憬未來的生活了,雖然他沒明說,但我清楚,他在心底裡視您爲榜樣,他還給自己定了個奮鬥目標,說二十年後超過道長您。”
瘋道長睜開了眼,淡淡說道:“二十栽光陰,不過彈指一揮間,可惜了一位天縱奇才,僅靠一張端拱冥想圖便解開了三尸六甲功的限制,可惜可惜,僞斬屍非真斬屍,莫說二十栽,他此生都無望超過老道。”
我皺眉問:“若有朝一日他徹底斬了三尸,是不是人就無情無慾了?還是說.....只有無情無慾無求的人才能到達那個境界?”
“並非無情無慾,而是無爲無我。”
“道長,什麼叫無爲無我?”
瘋道長目光平靜:“無爲無我是指一個人的心境,在德道經中已然講明瞭。”
“那不是道德經嗎?”
瘋道長搖頭:“道德經爲千年來誤傳,一字不同,天差地別。”
我將車速放慢了些說:“道長不光武功冠絕江湖,看來對道家文化研究也很高明。”
“不瞞道長你說,我這人打小就敬仰道士,我想給人算命斷人死,可惜等長大後不小心誤入了盜門,一個道,一個盜,我這同樣是一字不同,天差地別。”
這時前方路上突然出現一個坑,坑中有不少積水,我隨口問:“道長,你能否告知小子這道門中的太一生水四個字是何含義?”
瘋道長微微一笑,衝我說了一段略微拗口的古文。
我聽後漸漸陷入了沉思。
過了幾分鐘,我疑惑說:“明白了,原來是這樣,應該是太一先生了水,水反生太一,形成了天,天又反輔太一,形成了地,天地相輔相融,形成了神明,神明相輔相融,形成了陰陽,陰陽相融,形成了四季,四季相融,形成了寒熱,寒熱相融,形成了乾溼,乾溼相融,形成了歲,歲即年齡,人歲終而止,一切又都會回到起點,這是一個從廣到近,從大到小,周而復始的輪迴。”
瘋道長眼中露出了一絲神光,看着我問:“何謂太一?”
我又認真想了想,指着天上一顆閃閃發亮的星星道:“那個就是古人最早認爲的太一吧?是北極星,太一生水,當時的人看到下雨了,就認爲是星星導致的。”
瘋道長聽後眼中神光更盛,他開口說:“小居士聰慧過人且有幾分道緣在身,怪不得能遇見那仇道人,可惜你習武資質平平,不然老道倒有幾分收徒之意。”
我忙道:“道長我實話實說,我不認爲那仇道長真實存在,當時我見到的那張臉應該是幻覺,是幻想,因爲那溫泉水有致幻性,人一旦誤服會看到各種各樣的場景,我有一個朋友也曾喝過那水,當時他看到了他女朋友,而他女朋友已經死了好幾年了。”
“不對不對...”
我自言自語糾正道:“仇道人真實存在,當時我看到的場景非真實,這個仇道人俗名不詳,根據南宋史書記載,這個人出生在越州剡縣,就是今天的浙江嵊州,宣和三年方臘已經死了,他聚兵謀反打的也是方臘旗號,根據我的研究看,這個仇道長生前很敬重方臘,甚至可以說是崇拜,東山龍洞下的那處秘境就是他聯合了當時幾個青溪縣內的有錢人修建的,目地可能是用一種秘法復活方臘,結果失敗了。”
“狐涎法,道長可聽說過?道家真有這種東西?”
瘋道長瞬間皺起了眉頭。
我小聲說:“七百多年了,這人的屍體在我們剛發現它的時候還沒爛!屍體表層刷了生漆,是一具從未見過的彷彿漆屍,很是嚇人。”
“它那屍身在何處?”
“在一個小島上,那小島沒名字,因爲到了晚上時常起大霧,所以我們把那裡叫霧島,不過我們當時把它埋了,這兩個月天氣有些熱,可能已經爛完了。”
這時我手機突然響了,是豆芽仔打來的。
我接着電話轉頭看去。
只見瘋道長突然變的神神叨叨,他對着車窗外自言自語說:“早死早投胎,你着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