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羽嘴角微翹,說道,“你在這裡等她,我去套車,然後在門口等你們!”
不等梅兒說什麼,凌羽已經下樓去了。
對於梅兒的小性子,凌羽毫不在乎,小姑娘,有幾個沒脾氣的,只要不是胡攪蠻纏就好,經過今天的事,梅兒一定會成長很多,畢竟她也非常清楚,今天的這一切,都可以歸咎於她的招搖過市!
凌羽來到樓下,發現大堂的櫃檯附近,竟然圍站着幾個人,包括掌櫃和幾位住客,唯獨沒看到夥計,估計是被掌櫃打發去報官了。
凌羽叫過掌櫃,取出一張二百兩的銀票遞了過去,冷聲說道,“讓這些人趕緊散了!”
掌櫃接過銀票一看,原本戰戰兢兢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那可是二百兩的銀票,他辛辛苦苦地忙上一年,也未必能攢下二百兩,掌櫃收起銀票,立馬轉身板起面孔,將那幾位住客趕回了一樓的客房。
見住客們都散了,掌櫃纔回到凌羽身邊,他不等凌羽說話,就先媚笑着大表忠心地說道,“這位爺,您儘管放心,無論什麼人問起,小人一概說‘不知道’!”
凌羽聞言,搖頭苦笑,說道,“你不能全不知道,樓上這麼大的動靜,你全不知道,誰信啊?”
掌櫃頓時面露苦相,不知如何是好。
“都說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我看是真的不錯!”凌羽氣惱地說道。
“爺,小人也是爲了您好啊,這怎麼還該殺了!”掌櫃哀嘆着說道。
“唉,你還有臉說!”凌羽輕嘆一聲,說道,“你說說,你個開店的,連說謊都不會,拿那種鬼話糊弄我!”
“爺,看您這話說的,小人收了爺的銀子,哪敢糊弄爺啊!”掌櫃笑嘻嘻地說道。
“少費話,你給我聽好了,”凌羽擺了擺手,接着說道,“你把所有的事,我是說所有的事,都推到剛纔那位捕頭的身上,至於其中的一些細節,比如有幾人同行啊、什麼時候來的啊、什麼時候走的啊,你可以推說記不清了,甚至可以胡說一氣,但是,千萬不要說不知道,明白了嗎?”凌羽沉聲說道。
“小人明白了!”掌櫃故作恍然地連忙答應。
凌羽狠狠地瞪了掌櫃一眼之後,回頭看向樓梯口,見梅兒正一臉笑容地看着他。
凌羽無奈地笑笑,向後院走去。
不一會功夫,凌羽便將馬車套好,停在了客棧門口,他前腳停好馬車,後腳梅兒和牛夫人就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凌羽馬鞭輕舞,駕着馬車上路了,在他離開客棧一炷香之後,一位三十多歲的壯漢來到了客棧門口。
這壯漢不是別人,正是此地的里長!
說起來,里長大人姍姍來遲還是有一定原因的:
此時已是三更,里長大人正在行那春宵一度的美事,被人從香豔窩裡叫起來,怎麼可能會痛快呢!
里長大人一臉的不悅之色,儘管老大的不願意,他卻不敢不來,誰讓他吃的就是這碗飯!
準確的說,他現在能吃香的、喝辣的,都脫不了這“里長”二字。
現如今在他轄下,出了人命案子,他自然心急火燎,但是他沒有表現出來,因爲他知道,他不能慌,他慌了,指不定會蹦出多少個看他熱鬧的人來;
而且,來報案的夥計說,有大理寺的捕頭在場,那他就更不能慌了;
還有,大理寺辦案,他區區地方小隸,根本無權過問,所以那位捕頭大人,最好把所有的證據全都帶走,然後他明天只要正常上報,就萬事大吉了!
心中有了這樣的打算,這位里長大人一路上磨磨蹭蹭,根本不急着趕來。
可是當里長提着燈籠來到客棧二樓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如意算盤落空了:
客房之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在萬般無奈之下,他掐着鼻子走進客房;
剛一入客房,里長就看到兩具被人刺穿了喉嚨的屍體,甚至其中一具,還被人斬斷了一條手臂,那條斷臂就掉落在牀上;
里長看到這些,不禁乾嘔了兩聲,強忍着沒有吐出來,若不是之前也見幾次命案的現場,恐怕他現在會更加不濟吧;
里長輕咳一聲,強做鎮定,不經意間,他注意到客房中略顯昏暗的一處角落中,有一大片的血跡;
里長提着手中的燈籠,走了過去,藉着燈籠的亮光,他纔看清,在角落裡,血泊中,倒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屍體的面容已經分辨不清,因爲整個頭顱已經被劈開兩半,紅白之物四下流淌!
屍體兩條手臂外側的皮肉被削去了大半,露出深深白骨,像是爲了抵擋攻擊,身上的衣服也早已染成了暗紅色,凝結的血痂彷彿另衣服變成了貼身的鎧甲!
里長大人看到這些,瞬間拋下燈籠,衝到屋外,狂吐不止!
而與此同時,凌羽駕着馬車,已經在數裡之外了。
車廂裡,梅兒和牛夫人對坐無言。
凌羽回頭看了一眼二人,嘴脣微動,“牛……”
這個“牛”字只說出半,凌羽便停住了,以目前的情況,再叫牛夫人似乎不妥,凌羽略一猶豫,說道,“夫人,今後有什麼打算嗎?”
“多謝公子關心,妾身還能有什麼打算,過一天算一天吧,”牛夫人伸手拭淚,狀態悽苦地說道,說道,“妾身孃家姓畢,閨名蓮兒。”
“二哥!”一旁的梅兒輕聲喊了一句。
凌羽看了梅兒一眼,梅兒沒有接着說什麼,他又看向牛夫人,也就是畢蓮兒。
夫君姓牛,她姓畢,難怪苟全說了一句“是不是忘了尊夫人的姓氏”,就讓牛元閉口不言。
不過凌羽現在心中想的卻不是“牛畢氏”的問題,而是畢蓮兒說的話:她那哪裡是“過一天算一天”的想法,先道謝,又說出自己的名字,分明就是先示好,再表明態度。
至於是什麼態度,就只有日後才知道了。
凌羽兩世的經歷,都讓他深刻地認識到,人心是最深不可測的,而且人的適應能力,遠遠超出自己的想象!
比如說畢蓮兒現在的狀態,她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可能是真的,但是她的思緒並沒有亂,她不僅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處境,並且開始考慮如何來面對:若是能夠得到凌羽的同情,她這一關就算過去了;
如果凌羽和梅兒的想法一樣,那她現在就成功了,可惜她面對的是凌羽,騙梅兒已經足夠,但是想騙凌羽,這點兒伎倆還是不夠的;
其實,這也算不上騙,畢竟人家的遭遇也是事實,所以凌羽並不生氣,只是對這位牛夫人,有了更全面的認識。
“距離一個月的期限還有多久,”凌羽輕聲問道。
畢蓮兒面容微動,說道,“還有十八天!”
梅兒伸手拉過畢蓮兒的手,柔聲說道,“二哥同意幫你了,放心吧,沒事了。”
“我什麼時候同意了?”凌羽冷聲說道。
此言一出,車廂裡的兩名女子,全都愣住了。
凌羽眉頭微皺,駕着馬車,頭也不回地沉聲說道,“我可以幫你,但是總需要一個理由吧,無緣無故地幫你,就算我願意,你也未必敢接受吧?”
“二哥,你這是什麼意思?”梅兒詫異地問道,“那你當初爲什麼幫我?”
梅兒不假思索,話已出口,她知道,自己又多言了,卻已經晚了。
凌羽回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繼續趕着馬車。
畢蓮兒似乎聽出了什麼,眼珠轉動,連忙說道,“妾身怎麼能跟姑娘相比,姑娘的好意妾身心領了!”
畢蓮兒頓了一下,接着說道,“妾身自然不敢讓公子平白幫忙,此地往南四十里左右,有一座福雲山莊,乃是牛家祖居之地,其名下有良田千頃,如果公子不棄,妾身可做主將山莊和田產,還有,還有……”
畢蓮兒面頰微紅,輕咬嘴脣,接着說道,“還有妾身自己,一同送與公子,妾身願爲奴、爲婢,侍候公子左右!”
凌羽嘴角微翹,打量了畢蓮兒一眼。
說起來,畢蓮兒的確算得上是一位璧人,容顏秀麗,身材婀娜,雖然年過三旬,卻有些童顏**的意思。
不過,這些並不是真正打動凌羽的。
“福雲山莊,良田千頃!”凌羽喃喃說道,這纔是他真正動心的地方。
大將軍府雖好,卻沒有家的感覺,準確地說,凌羽一直都沒有家的感覺,如果能有一處自己的安身之所,花些銀子也是好的。
再說,一萬兩銀子,對他來說實在不算什麼,何況還有那良田千頃。
凌羽回頭看了一眼畢蓮兒,輕聲說道,“指路,我們現在就去福雲山莊看看!”
“前方三裡,有一條岔路,在那裡轉彎即可,”畢蓮兒立刻說道,顯然她早已打定主意,並且早有準備。
只是,在她閃爍的目光中,還吃不準凌羽到底是對山莊田產動心,還是對她本人動心。
“二哥,我們不去延武城了嗎?”梅兒認真地問道。